烏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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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當家,州督府前shā rén的案子一開始就查不下去,隻知道shā rén的是兩個年輕人,甚至其中一個年紀還特別小,出事之後兩人便消失無蹤再也查不到了。”頭陀心思縝密,手段高明,風顛雲總是將一些複雜困難的事情交給他,而這些事情多半涉及到風雲會的核心,可見風顛雲對頭陀是多麽地信任。
聽了頭陀這樣的話,風顛雲冷冷一笑:“那看來和我最開始的推測差不多了。”
“不對,說不通,如果是揚州大人的話,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的動機是什麽?”頭陀擰著眉頭。
他光潔的頭麵上隻有眉毛這樣可以看得見的體毛了,還算粗壯,在他白淨的臉上很明顯。
風顛雲看著頭陀,他喜歡看著頭陀的眉頭對著頭陀講話,這樣很好,似乎在看著頭陀的眼睛,但實際上並沒有。
“確實,他身處朝廷的陣營,無論如何都不會幫助江湖人士,更何況這江湖人士還如此詭異可怕,犯的竟然是天大的命案,招惹的也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依附於揚州城的的眾多江湖高手,其中不乏高手,不乏人緣很好的高手,像比如有一名老弓手叫獨眼龍,他是從軍中退下來的,算是以外功入的武道,射術在軍中就已經磨練地相當了得,後來又得了塞外老魔的真傳,著實不好對付,他也是這一次案件中唯一經曆全程卻活了下來的人。”頭陀將他打聽到的情報全部說了出來,似乎還有些遺漏,他擰著眉又想了一會兒,風顛雲看著他的眉。
“哦!對了,這個獨眼龍是揚州大人請來教導巡捕隊的三位軍中退伍高手之一!”頭陀驚呼:“我記得揚州發出的求賢令上就有獨眼龍這個名字!”
“哦?”風顛雲知道這是一個很關鍵的信息,他當即問道:“那現在獨眼龍還活著嗎?”
獨眼龍當然還活著,他還有一個朋友的遺願要去完成,怎麽可能輕易就死呢?
他也知道有人想要殺自己,不過他也不確定究竟是誰。
就在昨夜,他在探查了一天揚州城內關於魔教行蹤的信息後,疲憊地回到自己在揚州州督府附近安排給朝廷官員的客棧住所時,敏銳地嗅到一股幽香。
獨眼龍在軍伍生活中沒少嗅過鐵器與熱血的味道,女人香倒也不是沒聞過,隻是多半是在一場場驚險、幾近喪命的戰鬥後,在廉價的窯子裏聞過的。
那些都是廉價的胭脂水粉。
這一次,獨眼龍聞到了令人迷醉的幽香,很淡,很遙遠。
很明顯是女人香,獨眼龍不是傻子,也不是君子。他隻是好奇,會是哪位女子敢待在自己的房間?
要知道這裏是接待朝廷官員的地方,自己是沾了曾經入伍事跡的光才有這個待遇,別人可不見得有這個待遇了,那可曾見過女人當官?
難不成是別家呆著女眷走錯了房間?
不會,斷然不會。
獨眼龍就這樣思索著,停在自己的房門前。
門後突然有了動靜。
本來作為一名弓手,獨眼龍不光目力好,聽力也很強,之前識破幻魔部星踏雲的行蹤就是靠他的好耳朵。
在雙目失明了之後,獨眼龍的一切感知都倚靠他的耳朵,由此他的聽力更上一層樓。
門內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略顯慌張地躲藏。
有人藏在別人房間裏,而且還是個女人。
這裏是揚州城,是江湖氣味很重的一座人間之城。
定然是什麽江湖上的故事,老掉牙卻一直在老調重彈。
獨眼龍也算是老江湖了,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也很能理解,便不打算追究,而且他現在是一名盲眼人,有些事情能夠非常不尷尬地掩飾過去。
於是他推開了門。
門內動靜瞬間消失。
獨眼龍耳朵微動,不由得心下輕笑,原來是躲藏在衣櫃當中,真是老套得可愛啊。
獨眼龍像是渾然不覺一樣,摸索著走到自己床邊,掀開被褥,將那隻陶罐抱在懷中摩挲。
時間溫柔地走過。
躲在房中的人也感知到了獨眼龍的溫柔,本來走向大門的腳步猶豫了片刻,轉而走向獨眼龍。
獨眼龍眉毛微挑。
“多謝前輩容我冒犯此地,晚輩十分感激,隻是有一事相告。”
是一聲十分輕柔動聽的聲音。
獨眼龍也不想此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有要是相告,想必是什麽十分要緊的事。
“你且說來。”獨眼龍沙啞道。
“晚輩前日在這揚州城中手刃一名仇人,正在逃脫中,不曾想在州督府附近發現一群黑衣人,晚輩當時以為這些人是得了消息要來追捕我的,晚輩小心藏匿,卻發現這群人目標不是晚輩,而是這間屋子裏的人晚輩不小心撞破他們的行蹤,反而招來他們的追殺,晚輩最終逃脫卻無去路,便想到隻要這裏的主人不回來,這裏有那群人的監視應是最安全的地方,晚輩便偷偷躲了進來,而現在,前輩回來了。”明顯是女子的躲藏之人聲音十分細小,怕被他人察覺。
獨眼龍腦中飛速運轉,州督府附近?
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釋然一笑,他對無名女子說道:“多謝你的提醒,現在那群人定守在門外了吧,你不趕緊走怕是離開不得,這樣,我來掩護你。”
獨眼龍放下懷中的陶罐,抽出背著的長弓。
女子顯然驚訝於從獨眼龍身上發出的氣勢,這股氣勢並不是內家功夫帶來的,而是一種久經沙場的鐵血和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
“其實我在進房間時就查覺到你了,隻是因為行走江湖慣於待以善意,便不點破,我是一名弓手,即使瞎了,也自認為並不能影響我的箭術,你大可放心。”獨眼龍很自信。
隻是獨眼龍能察覺到房內女子,卻察覺不到在外埋伏的人?
這群人隻怕功夫不弱。
獨眼龍要報答女子提醒之恩,若是想要逃離,必然是無法讓女子安全離去。
誰料那女子竟然輕笑一聲,感慨道:“哈哈哈我道世事多無情,不想行走江湖才多少時日,就體會到如此多的情誼,這倒是讓晚輩改觀了許多,突然突然就想未陌生的前輩搏一搏命了。”
獨眼龍哈哈大笑,很是暢快:“江湖多情,江湖多情啊!你這人很不錯,與我這罐中的小夥子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人,這樣有情有義的江湖,闖蕩起來才有味道,走吧,我們一起逃。”
這一句話就算做是邀請了。
獨眼龍不再懷念軍旅的生活了,軍中的兄弟們很講情義,這讓她很留戀,原以為出了沙場就再也感受不到那種兄弟豪情,不想在江湖上,他也感受到了類似的豪情。
因為在江湖上,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對了,女娃娃,老夫還不知你的姓名。”獨眼龍聳聳鼻子,聞出無名女子還很年輕,便自作主張如此稱呼。
無名女子也不介懷,回道:“晚輩晚輩姓隨已故的母親,還沒有名字,隻是依稀記得母親小時候喚我丫頭,我便自稱烏丫。”
“好丫頭。”獨眼龍感慨。
“還不知前輩名諱。”烏丫問。
獨眼龍刹那失神。
“現在在江湖上他們都喊我獨眼龍,可是十幾年前有這麽一幫哥們喊我千裏眼名字嘛,算了,都多少年前的稱呼了,我早就忘了,你就叫我前輩就行。”獨眼龍的聲音,在屋中這一點溫馨的氣息中顯得蒼涼蒼老。
烏丫攜著獨眼龍的手走出房門,潛伏的殺氣迸發。
埋伏多時的刺客們將一直積蓄在兵器中的殺機盡數傾倒,氣息似乎狂暴的洶湧的波濤,烏丫麵對著這樣的場麵,一時也心緊起來,手上不由得加上了力氣。
獨眼龍很敏銳地感受到這位晚輩的心理huó dòng,他抽出了弓,射出了一箭。
這些動作都隻是在一瞬間而已。
那些冷冷殺來的兵器海,麵對著的是獨眼龍射出的孤獨一箭。
殺機布成一道網,一張天幕,用仿佛可以包囊天下一切的封鎖一切的勢頭迎接這一箭。
而這一箭又是那麽地樸實無華。
像是一根針刺破了動脈,殺機被這一箭輕輕刺破,輕描淡寫。
殺機後掩藏的內息氣機仿佛噴射的鮮血,撕碎了露出破綻的天幕。
天幕被自己強大的氣息摧毀!
而那一根針還沒有停!
這根針,這支箭——隨後真正刺入一根動脈。
那發出聲響最大而被被獨眼龍準確鎖定方位的倒黴蛋就這樣脖子上中了致命一擊,雙膝一軟,跪下,繳械,犧牲。
獨眼龍此刻到達了他人生中的武道巔峰。
自從那一次事件之後,獨眼龍成了瞎眼龍後,本該氣血枯竭修為大退才是,可沒想到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領悟了所修內功的精髓,強行將內力連續提升,並且由於手打魔教高手的性命威脅,獨眼龍真正意識到武力的重要性,他這幾日雖然追尋凶手卻仍然不忘修行。
最重要的還是勢。
獨眼龍憋著一股報仇的氣勢幾日沒有動手,終於蓄力到此刻全數灌入此箭。
刺客雖埋伏多時蓄力頗多,但獨眼龍的蓄勢也不少,甚至在意境上要遠遠強大過這些一直潛藏著的刺客!
第一回合,刺客們就折了一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