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羈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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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公子把蠟燭拋了出去——一切黑暗後,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人們的眼睛慌張的來去滾動,人們的心都在砰砰直跳。
就在蠟燭翻滾著跌下高台,燈光翻騰著將息將滅的時候,一個白亮的身影飛了過去,他先一步落在地上,噌的一聲拔出青冥色的長刀,刀尖穩穩的接住了下墜的蠟燭。
當然是史明。
一些人認識他,更多的人不認識他,但是不論如何,他接住了蠟燭。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位年輕俠客會挺身而出,挽救了即將發生的黑暗慘變。
那顆蠟燭在史明的刀尖綻放著光明,人們盯著這光芒,看到出雲子的血還在地上,崆峒派的悲戚之聲也就在耳邊,一流公子和那些爪牙也就站在那裏,自己刀上、劍上、衣服上各自門派的標記又是如此的奪目。
這世上的惡實在是強大,但這世上的善更加強大,所以世界才得以維持和發展。
人們的眼裏也在慢慢燃燒著,一些東西開始退去,一種新的氣氛開始在這八十多名武林兒女的心裏生長。
落地的氣息還在吹動著史明的白色的衣袂,史明沒有回頭,但他分明感覺到一種勢的變化。你用一些“法”或“術”可以形成一種“勢”,而勢一旦形成,是沒有人能夠逆勢而行的。
史明仍然感到憤怒,對一流公子一群人的憤怒,正是這樣的憤怒一直以來給他無窮的力量。
“惱火哦!太惱火咯!”史明微笑的閉上眼睛,如果看著這群惡心的人他實在是做不到這樣幽默:“個寶器瓜娃兒龜兒子滴!拉稀擺帶地!”一流公子和三個護衛和太監般的侍者都聽不懂史明的方言。史明又咕嚕了一陣子,才睜開眼睛。
史明身後的人群裏卻有很多人聽得懂——這本來就是在蜀中。於是很多人笑了起來,史明聽到這笑聲,快活的向後麵瞅了瞅。
“來吧。我來挑戰。”史明垛著蠟燭的刀尖指了指出塵子,又指了指覃棣:“你手裏的,和你手裏的,我都想要。那個胖子和尚,滾一邊去也可以,一起來也可以,沒有關係。”
三大護衛麵容僵硬,凶惡的看著史明刀尖的蠟燭。那個閹割一樣的侍者慢慢退到一流公子身邊去了。
“還有你。”史明壞壞的笑著,拿刀指向一流公子:“一流的人才,一流的做派,我也想試試你一流的武功,另外嘛——你是不是一流的身材呢?是不是一流的女人呢?把胸束的那麽緊,是大呢?還是太小呢?我實在是很好奇。”
史明搖晃這雁翎刀的刀尖,拿刀尖比著一流公子的身體做著挑開衣服的動作。從上到下,從胸前到褻褲,輕攏慢撚抹複挑~史明一邊說一邊仔細而形象的做著動作,最後還拿刀尖對著一流公子來回捅了捅,伴隨著身體也微微的聳動
——實在是不可能有女人能在史明麵前裝腔作勢。
一流“公子”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裏仿佛噴出火來,眼前的羞辱似乎更甚於史明將自己辛苦經營兩年來的設計毀於一旦。
“殺!”一流公子尖叫起來,聲音分明是個女人。
鼎天堂大門哄然倒塌,那些wěi zhuāng成下人的高手手持利刃,廝殺進來。“嗷”的一聲,那太監模樣的侍者突然出手了,向史明直撲過來,雙手從籠著的衣袖裏伸出,青黑泛出金屬的光芒,一看就邪門無比。
鐺的一聲,史明橫刀而退,刀尖的蠟燭晃動一下,依然穩穩的落在刀尖。
那侍者後退幾步,雙手成爪狀,與出塵子、覃棣還有那西域和尚站成一排。
“第四個護衛,真是88個呢。”史明心裏暗暗一笑,他大聲疾呼:“山莊最裏,一流公子臥房的後ting,菊花中的假山有密道!可以繞過關卡下山!大家殺出去!”
群雄叫好一片,士氣高昂的殺向門外。郭戎手持湘君劍緊緊護著史明的一翼,怒視著四個邪派高手,輕聲對史明說到:“史大俠,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感謝!”史明感激的對郭戎說:“郭大俠夫婦對下山的路熟悉,帶著大家衝殺出去,在下雖拙,這幾個烏龜王八蛋還是不在話下,我定要找那一流公子問個清楚!”郭戎緊縮著身子,點了點頭,這個年輕人的確非比尋常,他大喝一聲:“後ting!菊花!”,揮劍殺向門外。
“你到底是誰?”一雙魔手的侍者厲聲喊道。
“來吧!”史明用浩天內力催動著雁翎長刀,刀背靠肩,腳不沾地的飛舞過去,與一流公子的四大護衛鬥在一塊。
“見龍在田”、“夕惕若厲”、“或躍於淵”、“飛龍在天”!史明一級級提升著浩天神力。雁翎刀越舞越快,刀尖的蠟燭在拚殺中卻沒有滅也沒有掉落!燭光繞著史明的飛舞的身體飛旋著,宛若黑暗的天幕裏翻騰的流星!隻見史明一刀隔開那番僧和侍者,出塵子從右肋殺出一撾點來,史明刀勢不減,舒腰抬腿,雁翎刀順時針劃出一個優美的圓圈,從史明眼前鼻尖掠過,擋住了出塵子的偷襲。
一流公子就在台上看到了這一幕。刀尖劃過眼前的時候,蠟燭把史明那風流俊雅的臉龐照的特別分明,一流公子分明看到,史明的臉上含著微笑,而且就在那一霎那,史明橫起身子的同時伸出左手,在刀刃附近彈了一下。
一流公子驀然心驚——這是個什麽人,再這樣的險境,居然從容的在笑,居然如同在恣意的玩鬧——一流公子不禁有些發癡。
屬下將有些恍惚的一流公子護進了密道——鼎天堂自然也是有退路的,隻不過史明沒機會偵查而已。
四大護衛開始還覺得史明以一戰四如同自殺找死,慢慢的卻逐漸與史明處於膠著均勢,雖然還有優勢卻難以近身傷他了。
旋轉的流星越來越快,正如同明亮的蠶繭,已經超出了目視所及,仿佛包裹著史明,周身滴水不漏。
“亢龍有悔!”史明達到了在塞外一擊必殺“金刀立地”馬三時的境界。
雁翎刀已經快到了極致,四大護衛的臉上、身上慢慢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刀氣割傷的地方。
“啊~喝呀!”侍者狂嘯一聲將全身內力運向青色魔手,那雙手驟然崩裂,綠色的血肉四濺,露出了森森白骨!這是他魔手最強的一式——血魔手。
同樣的,那番僧退出身來,狂吼數聲,全身衣物被真氣撐爆,身上泛出金黃的顏色,是密宗絕學——金剛伏魔功。
出塵子微闔雙目,亦凝神將自己進化過的崆峒派龍門真氣提至自傷經脈的最強境界。
而覃棣,雙手橫握柳葉雙刀,一手頂天,一手臥地,居然是類似馬三的圓月彎刀的招式。
史明知道,最後的碰撞要來到了。
沒想到四大護衛的武功居然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不知道一流公子憑什麽能夠駕馭這樣的頂級高手,他們實在是傲視群雄的武林高手,淩駕在今天英雄大會的任何金牌高手之上的實力。
史明橫刀而立。他知道就連能催動雁翎到速度極致的“亢龍有悔”也不能保證他取勝,他必須再升一步,到達天門武學的頂峰,浩天功最高的第七重境界。
群雄已經殺出了大堂,鬥誌正酣的殺向莊園。大廳裏除了他們五個,隻剩下地上橫七豎八的死人。時已黃昏,鼎天堂的大門已經圮倒在地,史明背門而立,輝煌的晚霞就在他的身後,給史明的身上仿佛披上了燦若雲霞的金色。
第七層,叫“群龍無首”。六十四卦裏所有的卦象都是六爻,隻有象征天地的乾坤兩卦還有第七爻。浩天功的第七層,就是天道乾卦的第七層:群龍無首。
乾卦從潛龍勿用開始,層層生發,直到第六爻的亢龍有悔,已經到了極致,亢者極高也,就到了巔峰的絕頂,不可能再前進一步了,所以日中則昃,月盈則虧,所以有悔,這是萬物盛極必衰的道理。然而人們並不願止步,真的絕頂之上再也沒有境界了麽?
有的。
乾卦的卦辭告訴世人: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這群龍無首,就是頂峰的突破,進入了至誠不息,生物不測的混元玄妙的境界。
因此浩天功的第七層,是神功,是神通。達到這一層就近於道,幾於神,達到了天人合一之境界,此心寂然不動,而與蒼天感而遂通!
人與天合,這燦爛的光輝將會比晚霞更加輝煌,天地將為之變色!
“呼……喝……”史明緩緩地吐息。而隨著史明的吐息,天地宇內間刮起了陣陣的風。
是的,真的風,颯然而至的風。難道是史明至誠的赤子之心感動了上蒼,真的能與天地同參同列而得到了上天的呼應麽?
這風徐徐而起,又驀地勁力陡增,隻吹的史明衣袂獵獵而動,吹滅了雁翎刀上的蠟燭,吹走了美麗的晚霞,也遮住了金黃的落陽。這風越來越烈,直吹的天空黑雲乍起,直吹的這天台山上萬物俯首!
迅雷風烈,聖人為之變色,因為這是天變。而出塵子、覃棣那四大護衛雖然也吃驚於這突然卷起的彤雲和颶風,卻依然死死盯著史明的一舉一動。人心惟危,對於這些孽障太深的人恭行天罰,也是天門替天行道的準則。
隻有那雙手滴血的侍者仿佛有一絲的震驚和疑惑,他尖利的聲音帶著一絲的顫抖,桀桀而笑的對著緩緩抬起長刀的史明低吼到:“老夫在深宮潛修數十年,你這是……你這是什麽武功?!”
史明緩緩舒喉,抑揚頓挫的聲音更像是在詠歌:“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殺你們的,是天門二弟子,我史明是也!”
那侍者如夜梟般一聲淒厲的鳴吼,四大護衛應聲而動,從四個不同的方向猛攻向史明,那侍者高舉血魔雙手從空中向史明勾抓而來;那番僧掄圓了如鋼鐵般的臂膀如巨人般山呼海嘯的直撞而至;出塵子貼地蛇形突至,紫金筆撾深深嵌入地麵的石磚拖出可怕的深痕;覃棣雙刀飛旋,如陀螺般直取史明的下三路。
史明彈動雁翎刀,刀尖已熄滅的蠟燭被震上半空,接著史明禦風而起,正如在狂風之中最自由自在的一片葉,去迎接四大護衛那在風中張牙舞爪的身影。
史明就是這風!你如何能抗拒這充塞天地的八方雄風!
風雲際會的天空黑壓壓的攪動著,一陣如龍咆虎吼的颶風驟起!直直的將墜落的蠟燭筆直的卷向大廳的牆壁,蠟燭狠狠的砸向牆壁後又折落在地上。偌大的鼎天堂在這樣的風中也仿佛搖搖欲墜。
那四個人的身影就像熱天揚起的的煙塵土氣,看似遮天蔽日般的龐大,然而一陣大風吹過,還來不及掙紮就已迸散無蹤了。
蠟燭落地之時,風也就停了。
彤雲開散,又見那美麗的黃昏日落。
這鼎天堂裏果真如一流公子所願,發生了一場足以在世間久為傳頌的驚世駭俗的一戰。風起時,這裏還劍拔弩張,充滿了血腥的緊張;風定後,卻隻剩下史明站在那裏,一身白衣,氣宇軒昂。他刀尖點地,高大的身影和俊逸的麵容都融化在了夕陽的幽冥之中,隻有那雙明若朗星的雙目在閃閃發光。
那四大護衛都倒在了地上。他們倒在地上,身體還保持著朝史明進攻的形狀。那傴僂的侍者雙手成勾的趴在地上,一根露骨的手指已經被風吹歪了方向,顯然經骨已斷。那西域的番僧全身褪去了金色,又豈止是褪去金色,已經沒了人色,匍匐的臃腫身體仿佛變扁了下去,又變大了很多。覃棣的身體扭曲著的倒在地上,上半身是躺著的,下半身卻是趴著的,圓瞪的雙目似乎不相信一切的發生。出塵子死裝最慘,他今天奪取了師弟的雙臂,而他現在失去的何止是雙臂,他太心急的想從側麵偷襲史明,身體壓得太低,速度跑的太快,距離史明太近,因此跑的最快的腦袋已經被削成很多瓣,身體得以完整隻是因為藕斷絲連的衣服的包裹——就像一堆砍好的豬肉,被胡亂的塞在一口麻袋裏。
出塵子、覃棣、侍者和番僧,他們共同的死因都是被無數的淩厲刀氣從各個方向斬透了身體而亡的,縱橫的刀氣還在鼎天堂的牆柱上留下了一些或深或淺的刻印。人言風似刀割,在史明的刀下,刀氣真的能夠幻化成風,達到這天人合一之境。雷暴、風切,薛欽仗著浩天功第七層驚雷般的真氣爆裂,打“爆”了近百人的龍山賊寇;而史明憑著同樣的武功境界,用天地八方的刀氣切碎了四名技冠群雄的邪派高手。
然而人畢竟有這副身體皮囊的限製,薛欽內功深厚,也在長時間使用第七層浩天功之後也差點就一命歸西。史明放浪形骸,內力遠不及師兄深厚,此刻真氣耗散大半,即刻運功至浩天功的第一層“潛龍勿用”飛快的調理氣息。片刻後,史明平複了全身的血脈,抬腳飛奔,追著一流公子的密道而去。
情景轉到一流公子的山莊之內。那些天台山上布置的武人雖然數量占優,但實力畢竟不如這八十多位江湖中頗有名望的俠客,一番血戰後被屠戮殆盡。而武林俠客們也折損了小半人馬,一些憤怒的武人連山莊的ji女和下人也要屠殺,郭戎、黃婧夫婦及其他幾個德高望重的正派前門厲聲喝止了他們。等到將山莊鎮壓完畢,郭戎大俠立刻帶人奔赴鼎天堂,卻隻看到出塵子他們駭人的死裝,史明已不見蹤影。
但無論如何,史明是勝利者,也應該是生還者。這個武功奇高的年輕人,之前居然名不見經傳於武林,而他又極富正義感,雖然有些小節但無礙於大德。郭戎大俠深為感慨,在草草清點一翻後,就隨著密道趕緊下天台山,趁著黑幕的天色迅速的分散和隱蔽。
是夜,天台山上燈火如晝。那個查看過薛欽與龍山三煞戰鬥地方的濃髭中年男人竟又出現了,他細細查看了四大護衛切碎的身體,又仔細摩挲著鼎天堂內史明留下的刀痕。
“嘿嘿!又是一個!”男子漆黑的濃髭隨著自言自語翻動著,不出聲的冷笑令人更加感到莫名的恐懼。
“一定能找得到!”中年人炯炯的眼裏那種饑餓而攫取的光芒大織。
“王爺,小蠻還不知所蹤。”是之前那個依偎著一流公子的美嬌娘。
“不必找了。”中年男子背著身體繼續查勘,淡淡的說:“反正也活不了!”
那美嬌娘黯然退下。被稱作王爺的男子在查勘完四大護衛的屍體後,又命人仔細的核查天台山上被殺死的其他武林中人身份,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本次武林大會身佩青銅腰牌的末流人物,難道這些人的死活對他而言有什麽幹係嗎?
屬下迅速的完成了統計。“還不錯。算是達到了部分目的。”男子站在鼎天堂外的絕壁之上,睥睨著山下黑黝黝的塵世,仿佛操控萬靈生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