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腳下雖然平闊，不過遠遠瞭望，仍然看得到地勢的起伏不平，隻不過這種起伏大起大合，所以粗略的看上去，仍然是莽莽的一片平原，生長著疏疏落落的高大針葉樹木。

    在一棵大樹的背後，一名身材頎長，身穿灰黑粗布長衣的人正目不轉睛的遠眺著鍾舜王爺的行帳。他頭上的鬥笠前沿低低的壓了下來但仍然掩蓋不住那唏噓散亂的胡渣子。

    他手持長刃，用刀把頂了頂頭上的鬥笠。黝黑消瘦的麵容，如朗星般的雙目發出射人的精光——

    ——峨眉繾倦終有別，又見君子豐神朗：正是太久不見的二師兄史明！

    自從峨眉山與小蠻、衛葳薇的分別後，史明看上去滄桑了很多，應該是頗為奔波。是的，他絕不會讓心愛的小蠻就那樣的死去，而自己卻不知緣由，他已經摸清楚了鍾舜王爺和小蠻的很多秘密，此行他自從鍾舜王一行出了京都他就秘密跟蹤上來，直到這昆侖的山下。

    而此時史明的擔心和林文一樣——鍾舜王爺無疑已經發現了天門！相比起跟蹤敵人，作為天門弟子，更迫切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不拱衛本門的所在地。鍾舜王爺還沒有走的跡象，史明已經無法再等待了。

    蒼朗一聲，史明拔出了雁翎刀，長刀寒如冰雪，耀比清輝，一陣寒風颯然而過，身旁的大樹為之一顫。

    “抄小路，赴天門！”史明身形一動，這風之子的身影就又一次掩蓋在了寒風之中。

    ……

    鍾舜金頂大帳的另一頭，同樣身材修長，卻一身墨色的俠客在昆侖山的一座山腰上仗劍而立——經過不舍晝夜的追趕，三師兄林文終於也趕了過來。

    林文冷冷的看著山下的大帳和軍士，默然間眉頭緊蹙。

    自從來到昆侖腳下，他的心裏就沒有來由的壓抑，林文緊緊攥著手中的追魂劍，神思卻驀然的飄到了大漠上的那座梅花小院……

    敵情不明，天門安危難測，無論如何，今夜，一定要回去！林文遙遙望去，夕陽下的昆侖群山正風起雲湧。

    ……

    是夜，史明和林文重逢在進入天門的那條長長的隧洞入口。選擇的時間都是人的精神和身體都最為疲乏的子時，超人的六識讓他們很快發現了對方，簡單的試探之後那多年的默契讓他們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端詳了對方的麵容後，林文輕輕的跪下向史明叩首，史明扶起師弟，微微頷首。

    一去經年，師兄弟們漂泊江湖，各自都有唏噓感歎的故事，但現在卻不是敘述的時候，史明和林文對視一眼，便安靜而迅速的的往前方掠去。

    縱然多年未歸，史明和林文對天門的毫末之間都不曾陌生，這種感覺正如離巢的雛鷹對養育他們的大樹的稔熟，雖然一切都經過精心的閃避和掩飾，但他們分明的覺察到，這裏有人來過，有外人來過。史明和林文麵含慍色，緊握兵刃的手掌沁出熱汗。

    頃刻之間，兄弟二人一前一後躍出洞口，站在那片圓形的闊地之上，他們壓低了身體，緊緊攥著刀和劍，就像那卑飛斂翼的猛禽，積蓄著憤怒的力量。天門依舊，那四周百丈的環形垂直絕壁和穹頂之上寒星點點的天空，還有他們師兄弟四人伴隨師父的幾間石屋都不曾有什麽改變，隻是在那間存放資料卷宗的石屋前，有兩支火把在畢畢剝剝的燃燒著。

    鍾舜王手持長劍站在門前，一左一右是那兩名如僵屍的侍者，他們的手裏各舉著一支火把。

    鐺鐺兩聲，雁翎刀和追魂劍雙雙出鞘，刀鞘和劍鞘如箭射的一般深深插在地上，激起一片土石的碎末。本門的聖地遭到了褻瀆，史明和林文如同弓著身子、毛發豎立的猛獸一般亮出了爪牙，慢慢的向石室的方向走去，眼裏燃燒著熊熊烈火。

    鍾舜王爺也不禁吃了一驚。除了這兩名忠誠的侍衛，他也絕不允許任何兵士踏入天門，連一同發現天門的數十名親兵都被他秘密鴆殺了。天門仿佛巨大的寶庫，雖然他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仍然忍不住每天夜裏都來翻閱和謄抄，每次都秘密的隻有他們三人過來，沒想到天門弟子來的這麽快。這年輕的刀客，一定就是天台山上一刀挽狂瀾，毀滅了自己幾年精心經營的史明，而這劍客——看著林文眼裏的寒光和清冷的追魂劍——他一定就是能夠獨自戰勝裴昊的那個林文！鍾舜王不禁的心中一搖。

    麵對這兩名領悟了浩天功第七重的天門弟子，連他和兩個蓋世武功的高手聯手也不敢說必勝，何況那兩人又是如此的憤恨的狀態。

    鍾舜王暗暗的思忖，眉頭緊皺著。經與裴昊一戰，他發現自己對江湖、對江湖之人的看法的確過於簡單了。何況自己神功未成，還有大事未完，絕不能在這裏死拚！他往後退了一步，極其小聲的說到：“護本王離開。”

    兩名侍者依然默不作聲，青黑的臉上，露出一種瘋狂的興奮。

    林文已經出離的憤怒了，隻有史明還持有理智。此人無疑就是鍾舜王本尊了，一時間天台、峨眉的一切如洪水般席卷腦海，史明暗暗的長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

    “鍾舜，你位極人臣，藏地神功還不夠麽？為何還要顛覆江湖，犯我天門？！”縱然是強壓憤怒，史明的聲音裏還是有遏製不住的殺氣。

    鍾舜王爺顯然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地也平複了下來。

    “世間的一切對我來說太容易得到了，太無趣了。隻有這江湖——”鍾舜王嘿嘿的冷笑：“江湖太有意思了，還有你們，這些江湖人，實在是有趣的很！”這仿佛是自封為神的傲慢，史明和林文更加憤怒不已。

    “你既知我藏地功，就該知道，我和你天門之間，是天地注定的！”鍾舜的聲音突然激越了起來，難以掩藏那大歡喜的興奮，他一指天門中央那座供奉著天地牌位的大殿，高亢的說到：“天地！浩天和藏地！這兩種武功合二為一才是完整的！才是神的力量！”

    鍾舜瘋狂的仰天大笑，一些秘密在他心裏埋得太久了，似乎終於到了一個宣泄的窗口。那兩名本來默不作聲的侍者倏地同時雙袖一振，漫天的暗器就向著史明和林文急打而至。史明和林文同時怒喝一聲，用已經提升到第六層“亢龍有悔”的浩天功激發雁翎刀和追魂劍，迎了上去。

    砰砰數聲，被削砍的暗器爆出陣陣煙霧和刺鼻的氣味，就在同時，鍾舜王爺拔身而起，箭一般的向天門隧洞飛身而去。

    想走！林文轉身點地，一劍橫空，緊緊的望鍾舜的後背刺了過去。而史明身體一旋橫刀一劈，淩厲的刀氣透過密布的暗器，飛向那兩名侍者的位置，轟隆一聲土石暴起，史明轉身就往林文那邊飛掠而去。

    鍾舜回身一劍，與林文交鋒，劍尖相抵，追魂劍上勃發的劍氣竟然將鍾舜的寶劍振斷成三節，縱然如此，這一擊也遲滯了林文的劍勢，而鍾舜就借著這劍氣相拚的反作用力更加急速的望洞口逃去。

    正在這一刹那，史明從林文背後飛躍而起，雙手高舉雁翎刀猛劈了下來，刹那間已經在鍾舜的頭頂。

    納命來！史明在心底怒喝到。

    說時遲那時快，鍾舜突然雙手舉天，迎向雁翎刀的刀鋒。

    ——“初六，履霜，堅冰至！”

    ——碰的一聲，雁翎刀仿佛砍上了一塊堅冰，深深的嵌入了進去，刀鋒所在，卻是離鍾舜手掌半寸不到的距離，沒有傷到他。

    史明和林文驀然一愣，鍾舜的臉上卻再次露出那一抹邪魅的笑意。鍾舜的身影沒入了那黑暗的隧洞，而在這一瞬間隻聽到鐺鐺兩聲，那兩名如閹人一般的侍者出現在兄弟二人身前，居然用雙手緊緊鉗住了雁翎刀和追魂劍！

    “來日相見，再決生死！哈哈哈……”鍾舜的聲音從隧洞深處杳杳傳來。

    放走此人，隻怕再難易取了！史明在心裏長歎。

    鍾舜王的兩名侍者抽身而退，史明和林文也往後退了退並肩而立，現在要解決的，是這兩個敵手了。而對方顯然也沒有放過他們師兄弟的意思。

    火把已經熄滅，四人站立在天門中央的闊地上，寒冷的夜空雖然看不到月亮的位置，但星月的光輝自天門所在的死火山洞口彌散瀉下，一樣是萬象畢照。

    史明打量著這兩名對手，隱約覺得似曾相識：奴才的身姿，卻是陰狠的神態！還有這副閹人的裝扮——這與天台山上一流公子身邊那武功邪狠的侍者竟有九分的相似！小蠻的侍者自然也是鍾舜王派的，難道說？……

    “天山三子。”林文在一旁淡淡的說到：“你們本應該早就是死人了，我親眼看到你們掉進了懸崖。”

    那兩人仍然巋然不動，不過形同枯槁的臉上分明有那麽一絲絲的詫異。許久，其中一人放下籠著的雙手，打望著林文：

    “你……原來是當年跟在浩寥真人身邊拿劍的半大小子，難怪知道我們的名號——天山三子，我實在是都快忘了這個名號……”那人的聲音又尖又細又渾濁，聲如正在咕咕舔血的豺狼。

    史明想起來，在天門資料裏有這天山三子的卷宗，這三人其實並不遙遠。三十年前他們也是站在武林頂端的高手，三子的武功源自天山秘派，與中原大相徑庭，三人分別精於拳、爪、掌，全是手上功夫。天山三子行走江湖後有些特立獨行，但也沒什麽不端之舉，與其他門派相安無事。可就在約十多年前，天山三子突然攪得江湖慘變，他們練就了三雙“魔手”，那武功又陰又毒，一雙手竟能夠抓鐵成泥、捏石為粉！且三人性情大變，變得嗜殺殘暴，江湖為之大駭不已，天山三子的名號也演變成了天山三魔。一時間，江湖時局類殘局，魔道肆掠壓正氣，終於惹得史明他們的師父浩寥真人親自出手，北上天山！而最終在天山畢其功於一役，一戰擊殺三魔。當時浩寥真人正是帶著林文去的天山，林文回來後告訴三個師兄弟師父以磅礴真氣將三魔掃落深淵了！江湖生氣重生，而世人莫知其緣由，隻能謠傳三魔怙惡不悛，為蒼天不容而遭受天變殛斃雲雲。沒想到三魔竟然沒死？！

    “天山老巢，想必三魔已經經營多年，保不齊有什麽機關讓他們保命罷了。”史明心裏嘀咕到，緩緩吐了一口氣，將充沛至第六層的浩天真氣盈盈彈彈的護在丹田中，就像一隻脹滿的氣球，小心翼翼的維持著不破的狀態。

    “家師已經仙去。你們犯我天門禁地，當年不死，今日亦是一死而已！”林文冷冷的說到。

    那聲如豺狼的侍者聞言一笑，僵死的臉上露出森森然的牙齒：“當年不死，卻令我們十年生不如死！如今我等魔功大成，正要滅你天門！況且——我們兄弟一人，與你已有血債了吧！”

    “果然！”史明心中一凜，想起小蠻的事不禁的也有了一些憤怒，丹田中已達極致的亢龍有悔更加難以控製了。

    “不錯！你們那兄弟就死在我天門史明的手上！聽說你們拳、爪、掌三絕相契，能夠發揮出數倍的功力，可惜了。嘿嘿。”史明陰沉的說到。

    那一直默不作聲的侍者淒厲一嘯，亮出雙手，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棕青的顏色像是帶著劇毒，骨節粗大肌肉腫脹變形，配上又黃又尖的指甲——就像傳說裏那青麵獠牙的惡鬼的手一樣！

    先前講話的那人也抬起了雙手，一樣的形狀！隻是顏色烏黑發亮，還長著粗長的毛發。

    “拳、爪、掌？早就沒有了！如今的天山三子有的隻是這一雙東西了！”那人陰騭的臉色上充滿了怨毒。

    要練成這樣的魔功，不知天山三魔的身體要承受怎樣巨大的反噬之苦啊！難怪他們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咒怨凝結而成的。

    話已經說絕。四人沉默著，死寂一般的沉默。

    先打破這沉默的是林文。

    追魂劍橫空而起，一道蜿蜒的弧光一閃而過，林文黑色的身影就如如彗星掃月般刺向那黑魔手。鏘的一聲，追魂劍卻如靈蛇被扼住七寸一樣被黑魔手鉗住，兵器較量是硬碰硬，而魔手究竟是手，雖然也如精鋼一樣濺出火星，卻能硬中有變，拿捏住林文的長劍。

    但推升到亢龍有悔的浩天功又怎是能輕易拿捏的住的！林文振開魔手，劍不收勢，刷刷的頃刻間又刺出數劍，劍氣有刺有砍有挑，淩厲之餘又變化無端。林文已經拿出了在梅花小院力戰劍家天子裴昊的功夫。

    這樣的武功！終於，與天門再絕高下的機會，終於來了！黑魔手的臉上顯出瘋狂的異采，自己受百毒侵蝕，萬蟲噬身，不人不鬼的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他大喝一聲，也將自己的魔功提升至極，那雙黑暗的魔手漫天揮舞著格擋林文的劍氣。隨著他頻頻的出手，黑色的魔手間或發出格格的骨節錯動的聲音，再一看去，那魔手竟然能夠正反扭轉，前後錯節，更加的變化無常！

    十年之功不是白練的，十年之苦不是白受的，黑魔手的大小隨著骨節脫落而變大了一倍有餘，那不再是一雙手，而是世間最靈活、最毒性的兵器了。

    另一邊，那青魔手與史明也交手了百十來招了。看來天台山上那使用血魔手的天山三子之一，或者是大意了，或者是功力並不及眼前兩人。以第六層浩天功催動的雁翎長刀再一次的飛旋至極致，但那青魔手的速度居然能快到不落下風，雙爪如精鋼鐵鉤一樣狂舞著，且每一爪都呼出真氣激發的陰毒氣勁，與史明的刀氣相互抵擋，四周都是破空的鏗鏘之聲！

    四人戰至膠著。那黑青兩魔手，一個變化無常，一個剛猛迅捷，兩人漸漸的互呈犄角之勢，將史明和林文慢慢的逼到一處。

    不利！史明暗道不好，他和林文靠的太近，不免會投鼠忌器，有所妨礙。

    正在此時，林文突然虎吼一聲，一腳頓地，震的天門四周的絕壁一顫，追魂劍再出，竟全然不似林文平時的招數，每一劍刺出都發散出十多種不同的劍氣，頃刻間就鋪天蓋地。

    這是裴昊的絕學，無敵江湖的滿堂式！

    這位卓絕的劍客，林文與之一戰，也獲得了極大地提升！

    好！史明大喜，四兄弟中林文最勤奮，看來這一素質也會令他遲早達到最強。史明突然靈光一閃，當下手腕一翻，變成反手持刀，雙腳弓步生根，身體卻低身反扭一拉，猛地開始旋轉著向青魔手劈來，並且隨著身體的旋轉，雁翎刀越劈越快，就是這樣簡單的旋轉，越來越快！

    這樣的招數，取自馬三的圓月彎刀，就在這樣生死攸關的絕境，史明悟了出來，他永遠是天賦最高的那一個！

    形勢陡然逆轉，黑青魔手反而被師兄弟兩個逼到了一處，並且二人似乎受了傷，那陰毒無比的魔手都滲出了血來，有的地方仿佛連堅如鋼鐵的肉都被削掉了，露出森森白骨。

    史明記得，當初天台山上那血魔手拚命的最後一招，也是這樣自殘一般的架勢。他輕輕叱了一聲，示意林文後撤了一步。

    林文有些詫異，但他還是退了回來，隨著史明的目光，看向天山三子：那兩人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疊合在了一起，仿佛這才真的變成了兩頭四爪的惡鬼，四隻綠眼，兩口白牙，桀桀的衝著他們怪笑，令人寒毛豎立。

    天門圓頂的夜空上，月亮被不知從何處生發的紅色迷霧遮住了，透過那一抹紅雲看過去，清輝的圓月，就像一輪妖邪的血月。

    天有異象，實出妖魔。

    史明和林文再戰二魔，情形又不一樣了，不一樣的可怕。

    黑、青兩魔手相輔相成，無相無常和迅捷剛猛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天山三子一旦配合，功力是疊加的數倍。這樣的說法，現在依然是正確的。何況他們現在看起來，已經不是傳統的配合，簡直就是組合成了一個兩頭四手的怪物。

    兩兄弟以第六層浩天功催動的刀劍，居然再難傷二魔於毫末。他們已經陷入了守勢，那麽強大的武功，也不能讓他們完全守的周身保全，他們的身上已經有一些傷痕，而被魔手所傷的地方，並不是傳統刀劍傷的概念，要嚴重的多得多得多。

    但他們隻能守。多年的默契讓他們不用交流什麽，自然的把後背交給對方，死守。死守的意思是守不住，就是死。

    但縱然以史明和林文的功力，將巔峰的亢龍有悔境界的浩天功維持到現在，也快近於枯竭了。二魔暗暗歡喜，幾十年的內力不是白給的，他們兩人還綽綽有餘，這樣下去，這兩個年輕的天門弟子很快就會死於自己魔手之下，處在巔峰之上卻氣力不濟的人，往哪裏走呢？隻能墜落下來！

    這一點二魔知道，史明和林文也知道。

    巔峰之上什麽都沒有了嗎？不。巔峰之上，還有天。倘若能再升一個境界，就能神奇的躍上雲端的天空，進入完全不同的境界！但是這個二魔並不知道，他們想都沒有想到過。

    於是就在這供奉著“天地”二字的大殿之前，在這養育兩兄弟長大的地方，史明和林文終於再次突破了浩天功第六層，達到了輝煌的第七層——群龍無首。

    原本應該要不到這麽久，但是二魔實在太強，在這樣大的消耗之下達到浩天功的第七層，就隻能死守著再不斷地突破。

    空氣中忽然的寒風陣陣，夾雜著濕潤冰冷的雨絲。太虛之上，月亮卻依然高懸，隻是下界的風雲打散了之前血色的迷霧，清輝如故。

    死守不是目的，防守是靜待變化的產生，史明和林文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淒風裹挾著冷雨漫天飄灑在天門的上空，黑魔手和青魔手的攻勢也遲滯了下來——他們都感覺到了這徹骨的冰冷。

    黑魔手被這神異的景象所震驚，他仰著脖子，仍風雨刀割劍刺一般的拍打在陰沉的臉上，這景象，令他想起秋後問斬的囚徒，在草草的埋入淺草荒墳之時，那天地送葬的情景……黑魔手看著自己白骨盡露的魔手，發覺自己原本練至毫無知覺的魔手居然也感覺到冰冷，感覺到自己仿佛從“魔”，又變回了“人”。

    風雨交加。黑魔手眼前的史明和林文靜靜的站在天門大殿寫著“天地”二字的牌位前，風雨鼓動著二人的長衫，漸漸的有些模糊了，隻能明亮的看到他們的眼睛，居然放射出如同天上寒星般的光芒！

    他身旁的青魔手厲聲狂吼，攻向史明。史明和林文的身影已經沒入了風雨，找不到了。天門！天門！！青魔手嘶吼著，瘋狂的揮舞著雙爪，身形已經完全亂了章法。哇的一聲，青魔手吐出一口血，他的身體被一條劍氣洞穿，他的一隻手被一股刀氣齊削斷了手指，他依然嘶吼著亂舞著殘缺的雙手，但呼嘯的喊聲卻越來越弱……

    天門……天門……黑魔手喃喃的訴說著，放下了那雙魔手，渾身的骨架仿佛散了，他拖拽著沉重的步子，走向那片送葬的風雨之中……

    天門資料室旁的一個石洞裏，有一條地下的暗河。這河水從昆侖山脈裏黑暗偉大的地穴中發源出來，正好在這石洞裏露出了頭，然後又流向不知何處的厚黑的地下，這條河水量磅礴充沛，是天門的水源。

    林文將二魔的屍體慢慢托放進這地下的暗河之中，奔騰的河水眨眼之間就將這兩名起自天山的一時梟雄歸還到廣闊的山脈之中了。林文的步履有些搖晃，史明也一樣——魔手的傷裏帶著毒，時而火辣時而麻木，他們再想去追鍾舜王爺是真的不可能了。

    經過一夜的調息和解毒，等到天已經蒙蒙亮的時候，史明和林文才算緩了一些回來。

    鍾舜估計逃走了，他已經找到了浩天功，加上那神秘的藏地神功，還有那把已經不再是神話的乾坤宇宙鋒，他應該要一些時間去準備，等他準備好了，無論是何目的，那一定是寰宇之間的浩劫。為今之計，他們必須速速離開，去找大師兄薛欽，四人合到一處，才可能麵對鍾舜王爺。而對於天門，必須要更好的保護起來。

    史明對林文講了一通話，林文默默的看著這片養育自己的家，點了點頭，他知道大師兄和四師弟一定也會讚成史明的想法的。

    站在天門的入口，史明和林文拔出了刀劍，等他們退出隧洞，兩裏來長的隧洞已經被他們完全破壞。天門的入口被封死了。

    天門，世人恐怕再難尋覓；但天地間的浩然正氣，卻長存他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