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其實,我不想來
字數:3749 加入書籤
謝氏祠堂居然是磚瓦結構!毫無疑問,這是整個石橋村最好的建築,但在謝柳的眼裏,就是一幢危房。風吹雨打,歲月在牆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女人是不能進祠堂的,祖母在門口鬆開謝柳的小手,給了個鼓勵的眼神,道:“進去吧!聽話哦!”
透過虛掩的大門,謝柳隱隱約約地看到有兩個男人站在院內。謝柳回頭看了看祖母,然後小心翼翼地跨過高高的門檻,院內站著的兩個男人一下清晰起來。謝柳又回頭看了看祖母,祖母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謝柳一回到村裏,便被祖母帶到祠堂。說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不過,謝柳麵色卻是絲毫不變,畢竟,祖母帶他來時,並沒有絲毫擔心。再說院內站著的兩個人,謝柳都認識。左邊站的是一個高瘦的漢子、皮膚黝黑,看上去有點嚴肅的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是謝家村的謝士明,謝家村現任族長謝中方的長子。旁邊站著的那個一個濃眉大眼、身體健壯的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是謝柳的叔叔謝士毅。
看起來,族中有大事,但應該不是壞事。
見謝柳進來,謝士明向謝柳招了招手。
謝士明、謝士毅都是不太喜歡講話的人,見謝柳走到近處,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卻不說話。然後,盯著謝柳看了半天。這讓謝柳感到有些煎熬。最終,謝士明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到“小石頭,你父親去揚州太心急了,也是舍得啊!”略略一頓,繼續道:“我們兩個村是一個祖宗,你祖母說了,石橋謝氏不能無族長,過幾日你就是石橋謝氏族長。我來這裏是教授你相關禮儀的,希望你,明禮、知禮,謹守禮法,光耀我謝氏。”見謝柳沒有什麽反映,謝士明也不在意。
轉過頭去,對謝士毅道:“你明天到族學代謝柳請一下假,這事恐怕要做幾天。”
謝士毅笑道:“好的。”
謝士明點了點頭道:“那我們現在開始吧!”
謝柳低低了應了一聲,臉上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內心卻很是欣喜。
謝柳對宗族了解的並不多,但也知道在族內族長的地位至高無上的。
其實,曆史上,姓氏家族聚居比較普遍,表現為同姓居住同一地區,一個宗族即為一個自然村落。家族一般都建有祠堂,祠堂有“祠規”,亦即家法,族有族長,族長在家族中權勢至高無上。宗族內部的管理和各項事務的主持一般都由族長擔綱。小如家庭糾紛、婚喪喜慶;大如祭祖、祠廟管理等事務都要主持。
族長,亦稱“宗子”。一般由族民推舉族內德高望重的男姓長者為族長。謝氏家族認為:“宗子所以主祭祀而統族人,務在立嫡不立庶也。宗子死,宗子之子立,無子則立宗子之弟,無弟則次房之嫡子立。既為宗子,必謹守禮法,以光先德,族人亦宜推讓,毋得輕忽。”
謝柳這個族長位置來自於其父,這是謝家祖先在族譜裏規定好的,但一般來說,前任宗子不死,後任不立。但謝士弘如果要當族長,不能從商是前提。一方麵,這樣做會丟了謝氏全族的臉;另一方麵,作為族長,日常事務也是不少,諸如與當地士紳、官長打交道,處理賦稅徭役等。而謝士弘此去揚州,必然經年,如果有事,人不到場,有時會損害謝氏利益。
謝士弘對石橋謝氏宗族的未來極不看好,且經商致富之心異常堅決。祖母本以為族長之位能留謝士弘的腳步。不想,謝士弘當場就拋棄了族長之位。祖母既怒又惶恐,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立謝柳為石橋謝氏族長。雖然謝柳歲數太小,但謝士弘去揚州經商,這謝氏有族長相當於沒有族長。反正以後謝柳還是謝氏族長,不過是早與遲而已,這便有了祠堂一幕。這謝士弘一走,石橋謝氏連個知道宗族禮儀的人都沒有,最終祖母出麵,請謝中方幫忙。然後,謝中方安排謝士明先過來教授禮儀。
其實,這還是說明謝氏沒落了,讓人看不到希望了,不然,謝士弘無論如何也不會舍棄族長的位子。同時,如果石橋謝氏不是這麽窮,還有一點點未來,那麽謝士弘不做,謝士弘也不會輕易讓謝柳來做,謝鬆來做更符合謝士弘的心意。
謝柳知道,隻有融入才能長存。於是,認認真真地跟著兩人學習。轉眼中午,饑渴難忍的謝柳才想起,這裏是一天隻吃兩餐。難怪,兩人絲毫沒有停歇之意。無可奈何,隻能打起精神堅持下去。兩個人都不善言談,謝柳又不敢多話,場麵幾度尷尬。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已是下午三四點鍾。謝士明、謝士毅如釋重負,快步走了。謝柳感覺**受到了一千點傷害,想想明天還要來,又感覺精神上受到了一萬點傷害。不過謝柳沒想到,傷害才開始。
謝柳走出祠堂,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千年前的空氣,很好,醒腦明目。
磨磨蹭蹭,謝柳到家的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哥哥,吃、吃飯了。”一聲輕柔的童音,讓謝柳認清了現實。這是,小妹‘圓圓’,一個講話還不完整的小女孩。一家人都到齊了,就等謝柳了入坐了。
謝柳定了定神,象往常一樣與祖母、叔叔打了個招呼。然後與小妹坐在一起。桌子上是一盆稀薄的粟米粥、五六張薄餅、幾根鹹菜、兩條蒸魚,構成了今晚的晚餐。這裏是江海交匯處,魚來得容易,隻是調料卻不便宜,所以多是將魚放入粥鍋蒸熟便是一道菜,多數時候魚裏麵是無油無鹽的,想想那味道,想想那味道,腥。
溫暖的陽光照耀大地的時候,並不能照亮大唐的每一個角落,謝家很不幸,就是生活在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的那群人之一。這個世界,與他們關係不大。
謝柳吃了幾口,卻一下沒有了食欲。本以為,一天沒進食,早已餓得受不了。不料,食物如此粗礪,以致於瞬間沒了食欲。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謝柳默默地提醒自己。可是,還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經吃喝不愁的生活。那一世,自己上班時很清閑,玩玩微博,買買股票;下班後畫的畫、寫的字隨著名氣的上揚,價格也越來越讓謝柳滿意,掙的錢已達到三線城市財務自由的標準,不僅有足夠金錢養活自己和家人,並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尋找自己內心真正的興趣愛好——書畫與美食。想到了美食,謝柳忍不住低聲念叨:“其實,我不想來。”
曾經因為吃得太好要減肥,卻沒想到要一個一日三餐,圖一個溫飽居然是奢望。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生活。
懷著複雜的心情,謝柳艱難地吃著晚飯。
食不語,這一點謝家還保持得很好。沒有人交流,正符合謝柳的意願。急急吃完晚飯,謝柳便喊了一聲“累”,匆匆躲進了自己的小屋。
兩分鍾沒到,謝柳又出來了,不好意思,那味太重,沒忍住、沒忍住。
小屋裏伸手不見五指,有點潮濕和異味。以前謝柳在學校住集體宿舍時,那味道隻會比再起的味道更重、更難聞,但那時根本沒在意。
現在嘛!隻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還好,夕陽西下,還有一絲餘光照耀大地。好什麽好?擼起袖子,打掃衛生啊!
斷。
舍。
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