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慕寧佑沒有胃口，沒吃晚飯，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香煙一根根被點燃，慕寧佑在一片煙霧繚繞中，神色頹廢，眼裏愁腸百轉。

    回想起葉孜的那句話——慕寧佑，你也要幸福。

    他黑瞳一顫，心裏猛地一揪。

    當時，他表現的很是平常，可誰又能知道：比起葉孜的幸福，他的幸福，在他眼裏分文不值。

    手機鈴聲響起，慕寧佑不耐煩的垂下眼簾，瞧見是孫茉莉打來的，這才滅掉煙蒂，按了接聽鍵。

    慕寧佑，在霍文軒剩下的日子裏，我想陪著他，我想自私一回，所以無論我做什麽，請你不要幹預，哪怕會讓葉孜難受，可以嗎？”孫茉莉第一次向慕寧佑提出如此卑微的乞求，聲音嘶啞的她，明顯哭過很久。

    好。”不假思索的回答，慕寧佑麵色清冽，眸色複雜。

    他寧願一輩子對不起霍文軒，寧願自己受到內心道德的譴責，也要幫葉孜懸崖勒馬，因為他無法眼睜睜看著葉孜痛苦。

    日後不論葉孜怎麽怪罪他，他都可以接受。

    聽到慕寧佑如此答複，孫茉莉帶著哭腔了句：“謝謝。”

    第二，葉孜剛到醫院，就發現孫茉莉已經來了。

    葉孜，吃早餐了嗎？我親自做了一些，你嚐嚐？”孫茉莉神色如常，甚至笑逐顏開的招呼葉孜吃早餐，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她什麽都不知道。

    好。”葉孜笑著應下，便坐在桌邊，認真的品嚐起孫茉莉的手藝。

    端著牛奶送到嘴邊，葉孜不經意間一個回眸，滿口的香滑奶汁，險些被驚得噴了出來。

    但見孫茉莉一手端著餐盤，一手拿著叉子，將一塊切好的火腿送到了霍文軒嘴邊。

    霍文軒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就那麽斜楞楞的望著對方。

    氣氛好不尷尬，葉孜急忙起身，想要接過孫茉莉手裏的餐具和食物，“茉莉，你這麽早起來做早餐，辛苦了，我來吧。”

    孫茉莉不語，裝出很不高興的樣子，給葉孜臉色看。

    見孫茉莉麵色慍怒，葉孜伸出去的手，又慢慢退回來。

    看了眼霍文軒，葉孜眸色疑惑，仿佛在問：霍文軒，這是怎麽一回事？茉莉怎麽怪怪的？

    霍文軒用茫然的眼神表示他不知道，於是，三個人就那麽木木的定在那裏。

    文軒哥，吃啊。”孫茉莉旁若無人的把火腿往前送。

    霍文軒避之不及，使勁朝後躲，“茉莉，我可以自己來，你就放在那兒吧。”

    孫茉莉不語，固執的望著霍文軒，像一個任性的姑娘。

    見此，葉孜的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悄悄退了兩步，用口型告訴霍文軒：你就配合一點吧，她也許心情不好。

    無奈，葉孜都發話了，霍文軒便眸色煩悶的張開嘴，吞下了叉子上的食物。

    這才乖嘛！”孫茉莉轉怒為喜，立馬就變得高興起來。

    葉孜跟霍文軒不禁對視一眼，均是一臉不解的神色。

    三個人在這種不冷不熱的氛圍中用完早餐，孫茉莉忽然對葉孜：“葉孜姐，你把這些拿出去洗洗吧？”

    葉孜沒有多想，忙起身幹活。

    畢竟，孫茉莉前些日子，也替她做了很多瑣事。

    葉孜被支開後，孫茉莉像是搭錯了神經似的，竟然來到病床邊，要給霍文軒修指甲。

    這樣親密的互動，自然令霍文軒極其排斥。

    茉莉，你今是怎麽了？”霍文軒皺著眉頭，滿眼的不明所以。

    孫茉莉好笑的望著對方，攤手調侃道：“不就是修個指甲嗎？有什麽的啊？”

    霍文軒遲疑了一會兒，琢磨不透對方的心思，就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

    因此，葉孜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讓她更加不自在的一幕。

    孫茉莉鳥依人的坐在床邊，拿著霍文軒的手仔細擺弄著。

    這樣的畫麵，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有些曖昧的味道。

    然而，即便聽到葉孜回來的響動，孫茉莉也恍若未聞，照舊跟霍文軒聊著。

    如此一來，葉孜就像個外人似的，半都插不上嘴。

    修完以後，霍文軒急忙抽回手，一副如臨大赦的表情。

    抬眸，他無奈又抱歉的望著葉孜。

    葉孜微微一笑，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麽，實則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茉莉到底什麽意思呢？都快要結婚的人了，難不成還對霍文軒存著念想？

    一整個早晨，葉孜都被孫茉莉當成入侵者，但凡她有一丁點要靠近霍文軒的跡象，就會被孫茉莉支開。

    納悶不已，葉孜很想找孫茉莉單獨談談，問問對方到底怎麽想的。

    可她沒料到，孫茉莉也正有此意。

    兩人趁著霍文軒午睡的間隙，來到醫院住院部前方的公園裏。

    坐在長椅上，葉孜不知該如何開口，便欲言又止的望著自己的鞋尖。

    我退婚了，你應該知道吧，那你也在。”孫茉莉開門見山，語氣顯得不客氣。

    葉孜目光震愕，明顯不懂孫茉莉在什麽，“怎麽會？那你不是去商量婚期的嗎？”

    見狀，孫茉莉眸色狐疑，盯著葉孜看了好半晌。

    發現葉孜當真毫無所覺，她這才試探般詢問道：“你沒有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嗎？”

    葉孜麵色局促，卻仍舊如實回答：“我聽到一點，後麵就去兒童房陪陽陽了。”

    孫茉莉恍然大悟，“難怪你不知情，我爺爺想通了，不再逼我按照他的規劃，來選擇人生了。”

    葉孜驚訝片刻，繼而是一片明朗的表情，“恭喜你，茉莉。”

    看著葉孜發自內心的笑容，孫茉莉不自在的別開臉，故意作出一副刻薄的樣子。

    所以，我現在是自由身，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了。葉孜，你也知道我對霍文軒的感情，你能把他讓給我嗎？”孫茉莉耷拉下眼皮，遮住眸底的歉疚。

    葉孜眼神錯愕，匪夷所思的重複道：“讓？”

    孫茉莉眸中一痛，卻冷著臉肯定的：“對！”

    葉孜驚覺孫茉莉不是在開玩笑，心裏泛起層層漣漪。

    讓？霍文軒並非一件物品，她如何讓呢？

    見葉孜不吭聲，也不表態，孫茉莉眼中是沒有把握的不安。

    皺著眉，她咄咄逼人的闡述道：“葉孜，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傷到你，但我的都是事實，你不聽也得聽。”

    不太習慣孫茉莉又變回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姐，葉孜牽強一笑，尷尬的點頭。

    你和霍文軒，門不當戶不對，雖然他的父母都在國外，卻並不代表不關心他的婚姻大事。其次，你未婚先孕，如果這事傳出去，他的麵子往哪裏擱？”

    沒想到孫茉莉一上來便貶低她，葉孜不適應的咬咬唇，默默埋下頭。

    察覺到葉孜眼中的自卑，孫茉莉深吸一口氣，索性更加疾言厲色，“葉孜，我這麽跟你吧。即便你不願意成全，我也不會放棄。不管霍文軒的心在誰那裏，我都會像過去那樣執著。”

    頓了頓，孫茉莉加重語氣表示：“因此，以後若得罪到你，那不是我的本意。葉孜，人都是自私的，請你理解我對他的愛。”

    葉孜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該如何做出回應。

    她腦子裏仿佛裝著一團漿糊，被孫茉莉徹底給懵了。

    對方到底是在懇請她成全，還是在向她宣戰呢？

    最關鍵的是，她確實配不上霍文軒，要不要就此退出呢？

    思忖了許久，葉孜都找不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葉孜，你別騙自己了，你愛的還是慕寧佑。對於霍文軒，你隻是感激，感激不是愛。”孫茉莉言辭直白，仿佛在剖析葉孜的心態一般，讓她無比難堪。

    不願再聽孫茉莉下去，葉孜麵色清冷的起身。

    或許是她無法繼續忍受孫茉莉不尊重的態度，又或許，被孫茉莉中，她實在無地自容。

    因為，她決定跟霍文軒遠走高飛的行為，可以是一種感情上的施舍，一點也不光明正大，一點也不心胸坦蕩。

    見葉孜要走，孫茉莉咬咬牙，狠狠心，提高了嗓門叫囂道：“葉孜，不管你同意與否，我都會插足你們的感情，希望你做好準備，也請你早點看清自己的內心。因為感激而和他在一起，你這不是報答，是報複。”

    終有一，他會明白你愛的不是他，到那時候，受傷最深的還是他！”

    像在為霍文軒打抱不平似的，孫茉莉句句命中要害，直把葉孜訓誡的無法反駁。

    麵色蒼白的轉過頭，葉孜直視著孫茉莉的眼睛，“茉莉，你想追回他，我沒有資格攔你。但你真的沒必要對我這麽多。我一直都尊重他的選擇，隻要他願意，我隨時可以站在一旁祝福你倆。”

    孫茉莉抿抿唇，正在思考反駁的言辭，卻聽到葉孜緩和了語氣，道：“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衷心祝願你成功。站在霍文軒女朋友的角度，我不會不戰而退，我既然做了選擇，就要對他負責。”

    目視葉孜走遠，孫茉莉淒苦一笑，比哭還要難看上幾分。

    葉孜，你恨我吧，如果這能讓你好受點。我真的想陪他走完生命中最後的歲月，求你成全。”孫茉莉喃喃出聲，聲音如夢囈般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