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同流水逝去。

    轉眼間，吳歸在這裏生活了半年之久。

    在這半年裏，他被迫無奈之下，也開始慢慢習慣起了這樣的生活，作為妖族圈養的人牲。

    也許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能夠衝淡一切，經過半年的生活，他也開始慢慢忘卻了很多東西，忘卻了很多有關於“吳歸”的記憶，開始把那當成一場幻夢，那夢境中那些出現的人物，形象也漸漸變得模糊。

    他開始把自己當成“昊”，並不是夢境中那個無所不能的昊，而僅僅是一名無力掌控自己命運的平凡人物。

    隻是有時候夜深人靜午夜夢回之時，他經常從熟睡中驚醒，然後望著天邊的那輪皓月獨自徹夜發呆，心裏空蕩蕩一片，這種難受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事物。

    想了很久很久，他隻能夠依稀回想起，好像曾有這樣一個對自己而言無比重要的人，出現在過自己的生命裏，那人喜好穿如雪白衣，性格自命不凡，經常做出一些令旁人瞪目結舌的匪夷所思之事，但是卻以真心來待自己。

    明明是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可是如今的他卻忘了對方的相貌和名字，無論如何努力都回憶不起來。

    每當這時，妹妹見到他這樣，都會湊過身來關切的詢問上一句:“哥哥，你又做夢了？”

    或許，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吧，一場太過於濃烈太過於逼真的幻夢。他在心中輕聲歎息。

    就算如何逼真，但夢終究是夢，終究成不了真，日子總需要過下去的。

    值得慶幸的是，在這段時間裏，他的身邊始終有著妹妹的陪伴，給予她關懷和鼓勵。

    他的名字為“昊”，而妹妹的名字為“曦”。

    在這對人族而言，冰冷而黑暗的血色世界中，就剩下他們兩兄妹彼此相依為命。

    在這半年的生活中，他也儼然將自己當成了一名哥哥，擔負這作為一名哥哥的責任，事事處處為妹妹考慮，保護著她不再這個世界受傷傷害。而妹妹也同樣是如此，兄妹兩人雖然生活艱苦，有時候甚至食不果腹，隻能吃一些植物的根莖過活，但生活也是其樂融融。

    如果沒有意外，一切都會這麽發展下去，作為昊的他將和妹妹在這裏一同永遠生活下去，直至生命終結。

    然而，假的終究是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

    那天，他比往常更早的回到那件破茅草屋內，這間茅草屋承載這他和妹妹的無數美好記憶，是兩人的共同的家。

    而他，則點燃了一場大火，然後站在燃燒著的茅草屋前，等待著對方的到來。

    哥哥，你怎麽了？”

    不多時，見到火光衝天而起的妹妹，便急匆匆地趕到了此處。她有些怯弱地望著站在大火前的哥哥，擔憂地問道，認為他是精神又出了問題。

    曦應該是你的真名吧。”他轉過身來，目光複雜地望著眼前的小女孩:“玩弄人心，真的很有趣麽？”

    哥哥你在說什麽？曦聽不懂你到底……”

    我不是你哥哥，我叫吳歸！是的，我叫吳歸，根本就沒有妹妹！”吳歸一步步朝這半年間，一直被自己稱為妹妹的小女孩走近:“我不知道你如此玩弄人心是為了什麽，但是我現在知道了真相，所以請讓我離開。我不想陪你在這裏玩什麽扮演兄妹的遊戲，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重要的人要去見！”

    為什麽？”之前還一臉擔憂之色的曦，此刻卻像是遭受了什麽巨大的打擊，很是不解地問道。

    沒有說其它什麽，而是直接說了為什麽，但是吳歸卻懂對方是在問什麽。

    不得不承認，你所營造這幻境很真實，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但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再怎麽模仿，也不會成為真實，總會出現漏洞。”吳歸望著這片殘破的村落，緩緩開口說道:“一開始我還未曾注意，然而最近的一段時間以來，我才猛然發覺，這村落中除了我和你以外，其餘所有的村民，他們行為都是一成不變的，而且都在有意無意監視著我。我當時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然後進入他們的房屋悄悄調查，最後赫然發現，這些人進入自己的房屋後，竟然就如同木塑般一動不動了，而且從來都不需要進食，就宛如被操縱的牽線木偶。發現了這一秘密後，於是我今日便悄悄出村，跑到附近最高的山上，然後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我在山上朝遠處望去，並未見到遠處的景觀，隻見到一片黑暗，而村子就在黑暗中央。於是，我便確定，我所處的這個世界隻是幻境！”

    吳歸每說上一條，曦的麵色便蒼白一分，表情帶著被戳穿了謊言後的惶恐。

    既然謊言已被戳穿，那些沒必要偽裝下去了，之間周圍的景物都像是冰雪消融般，頭頂的天地和周圍的建築，都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黑暗。

    而黑暗中，隻剩下吳歸和曦遙遙相對。

    吳歸繼續道:“話說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很是疑惑，為什麽村落中除了你和我之外，根本就沒有與我們同齡的小孩。以你的布局，根本就不會留下這樣明顯的破綻才對。”

    曦依舊沉默不語。

    吳歸皺著眉頭，疑惑道:“我最大的不解，還是我吳歸有什麽值得你這樣做的，你花費這麽多精力布下如此大的幻境，隻是單純想要和我做一對假兄妹？對於你的目的，我實在怎麽都想不通。”

    曦搖了搖頭:“我們不是假兄弟，你是我的哥哥，而我確實是你的妹妹、”

    事到如今，你就不用演戲了，你難道就不會覺得尷尬麽？”

    這座村落，還有這間茅草屋，都是我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雖然在這裏的日子很是貧苦艱難，但那段時間哥哥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全心全意地照料保護著我，隻屬於我一個人，這裏卻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眷戀的時光。”

    說道這裏，曦的臉上露出懷念而幸福的笑容。

    然而吳歸卻不寒而栗，直接將這小女孩與瘋子劃了個等號。

    這世上還有這麽孤獨缺愛的人？遇到人就要去認哥？

    然而，不久之後，哥哥你卻說要改變人族的地位，因此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上麵，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終日陪著我了，有時候甚至數年都見不了一麵，就算見麵，也是說不了幾句話便急匆匆離開。那時的我隻能從旁人的口中，聽到有關於你的事跡，了解你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情。”

    因為我是哥哥你唯一的親人，其餘的人都對我很是尊敬，相比於在這座村落中的生活，吃穿用度確實是好了千萬倍。可是，我卻一點都不開心，我寧可回到從前我們生活的那座小村子裏，彼此相依為命。”

    慢慢的，我發現我和哥哥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沒用。你是人族的聖皇受到萬民的擁戴，而我卻什麽忙都無法幫到你。以前在村落中時，當你生病受傷之時，我還可以在你身旁照顧著你，可是現在我什麽都做不到了，隻是一個累贅。這時候，我偷聽到了長老們的談話，知曉你要鑄劍的事情……”

    我知道哥哥你想要保護我，因此拒絕了長老們的提議，不想讓我成為祭品。可我很是開心，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當我躍入劍爐之時，其實是有著自己的私心的，我不是為了人族，隻是為了哥哥你，想要你永遠記住我，也讓我能夠永遠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