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有車一族

字數:9552   加入書籤

A+A-




    此為防盜章  一晃兩個月過去, 周老三自從去了鎮上之後期間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以前他還沒當上掌櫃的時候, 雖然住在鎮上, 但回周家院子卻挺勤便的,每次回來到要拉些新鮮的蔬菜和米糧回去, 有時候還要磨著老兩口要些銀錢。

    可自從當上掌櫃之後卻連著兩個月一點音信也沒有。

    一開始周老爺子和周母在周老三要領薪俸的時候還眼巴巴的等著,過了幾天見人還沒回來,便說也許被啥事耽擱了。後麵又過了幾天, 周老爺子坐不住了, 他也知道老三從小心眼就最多,雖然喜愛這個兒子, 但對周老三他是不放心的。於是就讓大郎和周老四下了學之後去找周老三,問他是咋回事。

    大郎和周老四回來說沒看見周老三, “我們去了四叔賃的那個小院子, 沒看見四叔,四嬸說四叔當了掌櫃忙得很, 常常不到天黑回不了家。”

    後麵大郎和周老四又去了幾次, 還是沒有找著他。

    轉眼兩個月的時間過去, 就在周老爺子坐不住的時候,周老三回來了,他一回來周老爺子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罵:“這兩個月你幹啥去了, 以前一個月要回來好幾次, 現在連你侄子和兄弟都躲著了是吧, 你是不是還要躲著我這個老子啊!”

    “哎喲爹, 您這是哪兒的話啊, 我這不是忙嗎!”周老三對周老爺子的怒火不以為意,依然笑嘻嘻的說道,他的臉皮確實夠厚,嘴又巧,沒一會兒就把周老爺子哄好了。

    “先不說這些,你回來是交月錢的吧!”周老爺子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周老三。

    周老三一頓,從懷裏掏出二兩銀子來:“爹,您看,我這不是一有空就回來了嗎。”

    “咋隻有二兩銀子?”周母看著炕桌上的碎銀子問道,周老爺子的顯然也看見了,臉上的笑模樣沒有了。

    “爹啊,娘啊,你們是不知道我現在的花費有多大,當了掌櫃就要結識一些人,有時候為了辦事情,還要和衙門的打交道,這不我結識了衙門裏的周主簿,單請他吃飯這個月就花了三兩銀子,我知道家裏還等著我的月銀呢,隻是頭一個月實在沒有剩餘,這個月的月錢一結,我就拿錢回來了。”

    “三叔,這事情到底咋回事,也憑的是你一張嘴,我們咋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話?”李二妹料定了這是老三兩口子找的借口,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家裏幾個妯娌就屬老三媳婦兒最狡猾,心裏冷笑這銀子八成被這兩口子給直接昧下了。

    “大嫂你這說的啥話,難道我還騙你們不成?”周老三見聽了李二妹的話,周家人都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忙一臉受了侮辱的樣子說道:“我發誓 ,要是我說了假話,就叫我天打五雷轟。”周老三說的信誓旦旦。

    這年月人們對鬼神是相當敬畏的,周母忙呸呸兩聲:“說啥轟不轟的,你這是挖我的心呢!”又掉轉頭對著老爺子說:“兒子說結交了人情請別人吃了飯,那自然是真的了,當了掌櫃的人,能和我們一樣嗎?這不是拿了二兩銀子回來了嗎?一些人成天在家裏吃閑飯你不說,我兒子掙了錢反倒要被你逼,你是不是看我們娘幾個不順眼”

    周老爺子見周母巴巴的又要扯到別處去了,忙攔住:“我說啥了,你一天到晚少扯那些沒用的。”

    周母現在對這個當了掌櫃的周老三看重的緊,每天都要念叨幾次當了老三有了大出息,是大人物了。

    見周老爺子不追著周老三要銀子了,便拉著周老三事無巨細的問著他當掌櫃後的一切事情,她對趙春兒不回來很有意見,末了又說:“你媳婦兒是咋回事,以前你回來的時候她還跟著,現在咋了,你當了掌櫃,她就真把自己當成少奶奶了,連老人都懶得回來看?”

    “娘,不是那回事,家裏忙的很,我不是說結交了周主簿嗎,她和周主簿夫人交情到一塊兒去了。”

    李二妹和周母臉色同時一閃

    在周母的認知裏,主簿夫人,那可是真的官家奶奶了,趙春兒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咋就和主簿夫人結交上了?又想到是因為周老三才讓趙春兒沾了光,心裏就不平衡起來:“她大字都不識一個,別說話沒分寸衝撞了主簿夫人,到壞了你的事情。”

    “不會的,娘,主簿夫人很好的。”

    周母嘴就一撇,不說話了。

    周頤看著周老三巧妙的周旋在周老爺子和周母之間,憑著一張巧嘴將老兩口安撫的服服帖帖,對他也是佩服的很,對於周老三說的結交主簿持懷疑態度,周老三就是一個小酒樓裏的掌櫃,主簿雖然連芝麻官都算不上,不過這年頭在衙門裏上班的人那天然就是人上人,比所有人都高一等,周頤實在想不出主簿和周老三結識做什麽。

    不過也不排除周老三確實會鑽營,人際關係拉的好,無論和誰都能成為朋友,但這些左右也不關他的事,周頤聳了聳肩,也就不再去想了。

    可等晚上周老爺子將周老二和王豔叫去上房之後,周頤才發覺自己想的太天真。

    周老二將王豔擋在身後,一聲不吭的承受著周老爺子的怒火。

    沒過一會兒,周老爺子就累的大氣直喘。漸漸停了手裏的動作,而周老二這時候已經滿臉是血,周老爺子將他的額頭打破了好幾處。

    “爹,您老打夠了嗎?”周老二一臉的木然。

    他這樣平靜到可怕的話語倒使得周老爺子倒退一步,氣的直哆嗦,看著周老二滿是凶光,恨不得將之拆入骨腹,這一刻,他仿佛不是和周老二有血緣關係的父子,而是生死仇人。

    “爹,您消消氣,二哥不懂事,您老好好教就行了,咋說也是骨肉血親。”在所有人都不出聲的時候,周老三笑眯眯的勸道。

    “他要是有你一半知事,我就積了福了。”周老爺子在周老三的攙扶下坐回了炕上。

    周頤抱著周老二的大腿,看著他額上的傷口,忙對大丫說道:“大姐,你快去打些清水,順便拿一些酒來。”這傷口這麽深,要是不好好處理感染了就不好了。

    “好”正恍然不知所措的大丫聽見周頤的話,毫不遲疑的就去了,絲毫不覺得聽一個四歲小孩子的話有什麽不對。

    沒一會兒大丫就將東西拿了來,順便還拿了紗布,給周老四將傷口清洗幹淨後,又在周頤的指導下用酒消了毒,這裏沒有酒精,就隻能用酒湊合了。

    給周老二包紮傷口的時候,屋子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王豔低低的哭泣和幾個姐姐驚慌的眼神。

    等周老二包好了傷口,周老三開口了:“二哥,你真的一心要分家?”

    “是。”周老二說的斬釘截鐵。

    “那你可想好了,父母俱在,子女是不能別籍異財的,否則最高可杖刑一百。”周老三突然文鄒鄒的來了這麽一句。

    周頤聽了心裏咯噔一下,前世他宿舍一哥們是研究古文專業的,一次談笑的時候說過大明律戶律為了維護封建大家長的地位簡直無所不及。其中就有這一條,父母俱在,子女不能提出分家,否則父母告到官府,可判仗刑。當然要是父母同意了自然可以。但是周家這一家子可能會放過他們嗎?dá àn顯然是否定的。

    為什麽朝代都不一樣了,這律法卻還一樣?周頤在心裏大罵賊老天不公。

    “就是,二伯,當家的可沒框你,就在不久前,我們隔壁一家也是兒子不孝,鬧著要分家,最後被他爹告到衙門,打了五十棍呢,回來的時候人都去了大半,現在都還下不了床,也不知道那傷這輩子還好不好得了呢!”趙春兒也淺笑著接了這麽一句。

    周頤知道這兩口子恐怕沒有胡說,這事八成是真的。

    “真的,那咱們就去衙門告他,這麽忤逆不孝的東西,打死得了。”周母眼睛放著光,狠狠的說道。

    周老二聽了周老三的話,眼睛驀地灰暗了下去。

    “老二 ,你還要鬧嗎?要是再鬧下去,我就拚著把你告到衙門,那時候你別怪問我不念父子之情了。”周老爺子聽了周老三的話後,似乎因為有了依仗,整個人又平和了下去,甚至還慢悠悠的抽了一口煙,完全不見剛才猙獰的樣子。

    周老二沉默了,他整個人快速的垮塌下去,原來爭了這麽久,不過是一場笑話。

    周頤大急,現在擺明了分家是一場拉鋸戰,要是周老二認命了,那以後他們二房還有什麽希望?

    “不分就不分,反正我爹腿好不了了,也接不了活,以前是我爹掙錢養大家,現在三叔能掙錢了,我們也跟著沾光,是吧,爹。”周頤抱著周老二的脖子,軟軟的問到。他也顧不了這話是不是符合四歲小孩子的心智了,就不許有神童啊。

    周老二聽了周頤的話,灰敗的眼神又亮了起來,是啊,他本來就是打著慢慢磨的心思,隻是周老三剛才一番話將他嚇住了這才想岔了,他不提出分家,等著這些人忍不可忍將他們一家分出去不就行了。

    “你這小兔崽子說的啥胡話”周母簡直恨毒了周頤,這小崽子小布丁點兒一個,腦子卻轉的比誰都快,眼見就要把老二都要服帖了,現在被這小崽子這一句話弄得又沒戲了。

    “是啊,既然爹不同意我們分出去,那我們就不分吧,隻是我這腿確實越來越疼,既然現在三弟你能掙這麽多錢,我也就不擔心家裏了。”說完還衝周老三笑了笑。

    “好說,好說,二哥”周老三僵笑著,不知該說什麽好,本以為搬出律法來能將周老二嚇住,沒想到這下確實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還有我爹額頭的傷也很嚴重呐,被爺爺砸出了三個窟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周頤一臉的憂心忡忡。

    周來爺子的嘴角抽了抽,不等他說什麽,周頤又道:“大奶奶,我爹傷的那麽嚴重,要拿錢看病呐!”

    “看屁,就你們這小婦養的也配看病,死了得了”周母口水都噴到周頤臉上了。

    周頤伸出胖乎乎的爪子木然的將臉上的口水擦了,也不知道這病毒嚴不嚴重,別被周母傳染了這瘋病,想到他變得和周母一樣歇斯底裏的樣子,身子就忍不住抖了抖。

    這一場鬧劇就這麽結束了,折騰了一番又回到了起點。

    現在就看上房和二房誰更耐得住性子了。

    周老二是個閑不住的人,雖然不能接活了,但在屋子裏他卻沒少為周頤做一些小巧的玩意兒。

    父子兩人的感情在朝夕相伴中越發深厚,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周頤看著手裏的玩具,嘴裏念念叨叨,周老二拿著刨子的手一頓,這句子他聽著咋這麽熟悉,略一想,這不就是老四捧著書本的時候嘴裏經常念叨的嗎!

    “兒子,這話你從哪兒聽來的?”周老二放下木刨將周頤攬在懷裏問。

    “我聽四叔念的啊,四叔念了一遍我就記住了,爹,我聰明吧。”周頤揚著小臉一臉的得意。

    “對,對,聰明極了,我兒子是天才。”周老二暢快的大笑道,同時在心裏暗暗發了誓,我兒子這麽好的天資,不讀書實在可惜了,隻要一分家,就馬上送他去念書。

    周頤笑眯眯的抱著周老二的脖子,種子已經種下了,就等著開花接果了。

    現在周家陷入了一個奇怪的氛圍,其他幾房對二房都采取了無視的態度,而周老爺子也拿周老二毫無辦法。

    周老二說自己腿疼的無法接活,他自己不出去,總不能硬壓著他去吧,而且現在擺明了不分家就這麽一直賴著,打也打了,周老二卻不怕,也不能不讓這一家子吃飯,逼著周老二出去做工是一回事,要是真的餓死了人,那就不一樣了。

    周老三在家裏住了幾天,看著周老二無動於衷的樣子,附在周老爺子耳邊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周老爺子一聽,立刻瞪了他一眼:“閉嘴吧,這麽嗖的主意你也想的出來,那畢竟是你的侄女,還有要是真做出了這樣的事,我們老周家的名聲還要不要?”

    “爹喲,這村裏賣女孩兒的人家多了去了,也沒就見怎麽著,二房那幾個丫頭片子咋就不能賣了!”

    “那賣娃的都是家裏窮的叮當響的,我們這樣的人家,要是賣了孩子,還不得被人背地裏嚼舌根啊。”周老爺子不同意。他是一個極其要麵子的男人,所以才會那麽在意別人說他發家是靠女人,同時也是掌控欲極強的一個人,不準周老二分家,除了舍不得那一份銀錢外,更加不能忍受的是一直逆來順受的周老二脫離自己的掌控。

    他自認為周家這一片基業是他打下來的,他是老周家的榮耀,所以他要維護這棟宅子裏麵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名聲。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

    周老大黑著臉沒說話,不過看著對於周老二打了大郎心底也是有微詞的。

    周頤看的心頭火起,臥槽 ,好人果然當不得啊。他噠噠噠的跑到周老二跟前一五一十的將李二妹剛剛說的話給學了,絲毫沒有打小報告的羞恥感。

    周老二聽了沉默了一會兒,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便又繼續了手上的工作。王豔走過來點了點周頤的額頭:“去玩兒吧,別防著你爹幹活了。”

    “哦。”周頤吐了吐舌頭,知道王豔要安慰周老二了,便一溜煙跑開了。

    分家了,除了房子和地,二房一樣沒得到,幾個姐姐自然也不用忙著打豬草和喂雞鴨了,大丫做慣了,閑不下來,便打水將兩間屋子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三丫一早就躲在屋子裏不知道在幹啥。五丫六丫難得輕快,這會兒都跑出去找村裏的小夥伴玩了。

    周頤無聊的望望天,溜溜達達的走出了周家院子,下灣村有兩百來戶人家,算是一個大村,隻要不是災年,吃個肚飽沒有問題,加上離鎮裏和縣裏比較近,村子裏的男人農閑的時候還可以去打打短工,所以整個村子平時都還算寧靜祥和。

    可惜最近的征勞役事情讓村裏大傷筋骨,出的起銀子的人家不到十分之一,更多的人都需要出去,回不回得來還是未知數。

    這幾天,村子都被一股愁雲籠罩,村口沒了聊天打屁的老爺爺老奶奶,就連往日喧鬧不已的小娃子似乎也感到了氣氛的沉重,沒了以前在村子裏打鬧的歡快。

    周頤一路走過,看著往日被還歡聲笑語充滿的村口曬糧大壩上這會兒卻空無一人,心裏再一次感到無力。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隻是理想中的鄉村生活,而古代的農民更多的是麵朝黃土背朝天,還要時時祈盼老天爺賞飯,世道太平,官員清廉,地主仁慈,家人健康不要得病,這裏麵犯了哪一樣等待的就是家破人亡。

    這裏沒有悠然見南山的怡樂,隻有掙紮求生的無奈。

    過了幾天,官差到了村裏,勞役隊伍要出發了。

    “爹,爹”

    “栓子,栓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活著回來”

    “大柱,我和孩子等著你回家”

    到處是嚶嚶叮囑,哭聲一片,官差嗬斥了這些送行的人,村裏的人隻到村口便不能跟著繼續往前走了。

    一些人家抱著在一起痛哭,這一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即便能回來,隻怕人也廢了。

    周頤自問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這時也不禁感到眼睛熱熱的,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 ,他一定要讓自己和家人不陷入到這般境地。

    上房的人見周老二竟然沒有去服勞役,都大吃一驚,周老爺子拿著煙袋指著周老二:“老二,你咋沒去,不是逃跑了吧,你是要害死我們這一大家子啊!”

    周老二麵無表情的看了周老爺子一眼:“放心,我沒有逃跑,勞役名額沒有我。”

    “你拿錢去買了名額?你哪兒來的錢?”周老爺子驚疑不定的看著周老二。

    周母拍著大腿叫:“你還問啥,肯定是一早就昧了銀子,喪了良心啊,自個兒把銀子藏起來,還要從公中挖銀子,我的天喲,這一大家子都快吃不起飯了,咋有這麽狠心的人呐!”

    周老大和李二妹站在周老爺子後麵也狐疑的看著周老二。

    周老二嗤笑一聲:“大娘,你叫的再響也沒用,咱們已經分家了,再說我能不能藏下銀子你們還不知道? ”

    周母一想也是,周老二做工的時候每個月都會往家裏拿一兩多的銀子,他做木工活最多也就這樣了,就算想藏錢也沒多少。

    “那你哪兒來的銀子?”周母一雙眼睛向探照燈一樣在周老二身上掃來掃去。

    “我借的。”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周家人向門口看去,這一看,周母就抽了抽嘴角,周老爺子也耷下了眉眼。

    “大舅!”周頤一見來人,呼呼一聲,猛地就撲了上去。

    大漢一把摟住周頤,哈哈大笑:“好小子,又長壯實了,你爹娘沒少給你好吃的吧!”

    周頤就樂。

    “大哥,你咋來了?”周老二見狀忙迎上去。

    “你這不是分家了嗎,我還不來看看,聽說啥都沒分著,我要是再不來,我小妹不被人欺負死了,還有我外甥,也跟著你們吃苦!”王虎看著周家上房一眾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