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青玉案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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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為什麽王舉人會這樣肆無忌憚, 因為他們有在京城當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複了好一下, 才說道:“我沒事,我們回去。”他隻是一個小民, 即便再憤怒也不能改變什麽。
李老漢也聽見了剛剛那兩人的談話,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噓, 錢地主在廣安縣是有名的大地主,由於收租一貫比別人少一成,名聲很好,村子裏還有不少人佃了錢地主家的地呢。
“錢地主遭了災,也不知道這地會被誰買去,但願新東家不要太苛刻,不然村裏那些沒地的人家可不好過了。”
因為這件事情,周老二回到家裏也愁眉不展,直接讓王豔拿了一百文錢交給了上房。王豔又被周母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李老漢回到村裏後, 果然將錢地主遭了難的事情說了出去,村裏很多人都佃了錢地主家的地, 聽到這個消息, 都很著急, 也不知道這地會落到誰的手上,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 錢地主隻收四成。
村裏佃戶都期盼著新來的東家也能維持收四成就好了。可是等來的消息卻讓村裏佃戶接受不了。
就在周頤他們回到村裏的第三天, 村子裏突然來了一架馬車, 一個穿著簇新袍子的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在村子的曬糧壩上召集了村子裏的佃戶。
“我是王舉人家的二管家, 今天來是告訴你們, 錢禮因為藥材造假,謀害了人命,現在地已經歸我們王家了,你們要是想要繼續租種地,就要和王家簽訂新的契約。”
佃戶們麵麵相覷,他們其實並不在乎地主是誰,唯一在乎的隻有租子是多少。
有膽大的問:“那王管家,這租子咋個收法?”
王管家帶著輕蔑的神情看了這些泥腿子說道:“六成。”
“什麽?”
“這咋行?”
“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王管家,以前錢地主可隻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隻收五成租子,您這...這收六成,叫我們大家夥咋活?”
王管家喝道:“愛種不種,不種的話地馬上就收回。現在要繼續佃地的上前簽契約。”
“這....”
這些佃戶有些受不住已經哭了出來,現在已經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們上哪裏去找地佃。以前錢地主收四成租子,他們留了口糧還能換點銀錢,可現在一下子少了兩成的糧食,隻怕今年連肚子都不能填飽了。
繼續佃地,難挨一點,要是不佃地,鐵定餓死,即便心裏再不願意,佃戶們還是苦著臉簽了契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天下的百姓們在盛世汲汲營營的隻為填飽肚子,這是活著的苦,而亂世則十室九空,餓殍滿地,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周頤看著天空,總覺得灰蒙蒙的,似乎連陽光都穿透不過。
這件事在村子裏引起了熱議,村子裏能夠有足夠的地,不用租種的隻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這段時間村子裏氣氛很沉重。
似乎連小孩子都受到了這種氣氛的影響,沒有以前鬧騰了。
不過周家因為周老爺子討了一個好老婆,倒是完全沒有受這件事情影響,春耕來了,這對一個農家是頭等大事,周家也不例外。
周家全家總動員,除了周老三一家,周家能幹活的全部都要下地。
以前每次到這個時候,二房除了周頤外,連五丫六丫都要跟著下地,周母則帶著一個媳婦輪流做飯。
周老爺子對周母說道:“明天你帶著老大媳婦做飯,其餘人還是和往年一樣,跟著我下地。”他說得和往年一樣,就是周老大家周淑和周淳不用下地,周揚因為學堂放了農忙假,也是要下地的,不過他和周老四下地也就做些輕省的女人活計,比如丟個種子,拔個草什麽的,和五丫六丫一個待遇。
二房除了周頤外全部下地,四房兩個孩子還小,自然是不用的。
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王豔這時候卻開口了“爹,二丫和三郎不用下地?”
李二妹聽了眼睛一閃:“二弟妹,你這是說的啥話,二丫年齡大了,哪能去地裏,三郎還小呢...”
周淑聽見王豔攀扯她,一雙眼睛恨恨的瞪著王豔,似乎要噴出火來。
王豔既然說了,就不會這麽輕易罷休:“大嫂,二丫年齡大了,大丫比她還大一歲呢,你說三郎年齡小,有五丫和六丫年齡小嗎?五丫和六丫前年就跟著下地了,三郎可七歲了,再說他還是男孩子呢,咋就不能下地了!”
“你....”李二妹被王豔擠兌的無話可說,她想不明白,二房兩口子咋就對幾個丫崽子突然上心了。
“二嬸,大丫三丫能跟我比嗎,我以後可是要嫁到城裏去做少奶奶的,她們以後注定隻能當泥腿子.”說完還鄙夷的看著大丫和三丫。
大丫黯然不語,三丫捏著手臉都氣紅了。
李二妹慌忙拍了周淑一下,這些話平時是她私下教女兒的,誰知這丫頭這麽蠢,竟然當著人家就說出來了。
“二弟,二弟妹,你們別聽這丫頭胡說....”
周老二卻是將手裏的木頭狠狠擲在地上,出砰的一聲巨響:“好,好的很,沒想到我們老周家一家子的泥腿子竟然還養出一個嬌小姐來了...”周老二定定的看著周老大兩口子一眼,“大哥 ,怕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二弟,就是這丫頭胡說,你咋能聽一個孩子的話”周老二搓著手著急道。
現在天已經開始暖和了,周頤脫下了身上的棉襖,用被子包著看王豔和大丫給他改衣服。
周老二則拿著自己的木刨在一邊拿著一塊木頭刨來刨去 ,其實這兩個月來對周老二同樣是折磨,他實在閑不住,一天不做些木匠活,就覺得心裏慌。
刨了一會兒,周老二歎了一口氣,“我聽說鎮上很多人都買了嬰兒車,價錢已經降到三百文一輛了。”
“咋便宜了這麽多?”王豔驚呼一聲,她是不懂什麽市場供應關係的,隻覺得自家當時賣的時候能賣一兩多呢。
“賣的人多了,價錢自然就高不了了,我們也是占了第一個賣的便宜。隻是這麽多人做,以後我想再靠這個賺錢就不容易了。”周老二原本打算著分了家之後,靠賣嬰兒車再賺一筆,不過現在看來這個願望要落空了。
即便還能賣到三百文一輛,但廣安縣或臨縣的人差不多要買的人都已經買了,他一個人,也不可能做了去遠處賣,這錢自然也就掙不了了。
“爹,沒事的,等分了家我再給你想個新奇的玩意兒,保管賣錢!”周頤用肥肥的爪子拍著小胸脯說道。
周老二和王豔相視而笑,周老二揉了揉周頤的腦袋,“好呀,我就等著六郎想出好點子,咱們好掙大錢。”
周頤知道周老二和王豔把他說的當成了孩子話,不過他也不著急,一切等分家之後再說,不然掙得再多也是給別人打工。
“娘,弟弟這件衣服會不會小了,我看他今年又長高了一寸呐。”大丫改著手裏的衣服突然說道。
王豔將大丫手裏的衣服拿過來,“我看看。”在周頤身上比了比,現確實短了一截。
“你們都是地裏的莊稼,到了時節就長高了,以後就是大人了。”王豔看著兒子長高了一截覺得無比的欣慰,“就是這衣服穿不了了。”
“沒事,到時候給六郎買布做新的。”周老二開口道。
坐在一邊拆線的三丫手一頓,飛快的看了一眼周頤,又埋下頭去。
“三丫還可以穿大丫的舊衣裳,五丫六丫倒是周轉不過來了。”王豔看著幾個女兒對著周老二說了一句。
“那就給五丫六丫也做一身。”周老二手裏有了一百兩銀子,對待女兒也大方了許多。
但聽到這兒的三丫卻猛地抬起了頭,眼睛紅紅的:“娘,不能給我也做一身麽,從小到大我都穿的大姐的舊衣服...”
“這...”王豔遲疑的看向周老二。
周老二頓了一下:“那就一人做一身。”
“我不要,我還有呢,給妹妹們做吧。”大丫聽了忙推辭。
“你都是大姑娘了,也該穿的鮮亮一些。”王豔摸了摸大丫的頭說道,大丫就抿嘴一笑:“我聽爹娘的。”
就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周淑就來了:“二叔,二嬸,爺爺叫你們呐!”說完眼含得意的看了大丫一眼。
周頤在一邊看的清楚,莫非還有大姐什麽事?
於是在周老二兩口子往上房去的時候,便自當了小尾巴,踢踏著小短腿也跟著進了上房。
周老四兩口子不在,大郎也不在,李二妹和周老大帶著周淑坐在左邊,周老三坐在周老爺子下邊,正殷勤的給周老爺子點煙。
“你們來了,坐。”這些日子看見他們二房都是橫眉冷對的周老爺子這時卻含了笑摸樣。
事出反常即有妖,周頤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周老二和王豔也被周老爺子詭異的態度搞得七上八下,摸著凳子邊緣坐了。
“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們對家裏有些怨言,不過一個手掌五個指頭連著根,都是一家人,沒啥過不去的坎,這不,你兄弟一直記著家裏,給大丫說了一門好親,老三,你給說說。”
周老三給大丫說親?黃鼠狼給雞拜年啊,周頤心裏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就覺得沒好事。
“大哥大嫂,我不是說和王主簿結識了麽,他家裏有個公子,今年剛好十六歲,人我看了,好一個俊後生,我這不想著大丫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就想著給這麽好的一門親事可不能便宜了別人...,也算是我這個做三叔的為大丫的好日子出了分力!”
周老二經常在外邊接活,見過些許世麵,可沒有被周老三三言兩語的就哄住:“人家那麽好的條件,咋會找一個鄉下丫頭?”
“()嗨,王主簿這不和我關係好嗎,而且他說鄉下丫頭淳樸能幹,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不然這種好事哪兒輪得到我們啊!”周老三接的很順溜,似乎已經打好了預稿。
“不對吧,三弟,這裏麵有事吧,你別當我是傻子哄著玩兒,說,這裏麵到底咋回事?”但周老二壓根不相信他,他對周老三了解的很,永遠都是占便宜在前,吃虧在後。這樣的人會為了大丫的親事這麽盡心盡力?
“二哥你這咋還不相信人呢!”周老三急了,忙對周老爺子使臉色。
“行了,一個丫頭片子的事兒,你兄弟給找了一門這麽好的親事,你還有啥不滿意的。”周老爺子見周老二問個沒完,不禁瞪著眼睛說道。
“爹,大丫是我的女兒,再咋樣,嫁人都是大事,我不可能啥都不了解,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把人嫁了!”周老二說的斬釘截鐵,已經和周老爺子翻了臉,心裏的期待沒有了,他麵對周老爺子倒是比以前鎮定了許多。
“就是啊,爹,不管咋樣,說親這麽大的事情,哪有不了解清楚的,你們現在不說,難道我們自個兒還不能打聽了?王主簿這樣有名有姓的人家還不是一打聽一個準。”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更何況大丫一直很懂事,又是兩口子頭一個出生的孩子,王豔在大丫身上的心血要多一些,事關到兒女的終身大事,王豔也頂著周老爺子的壓力開了口。
“我並沒有說大哥啥,隻是大嫂明知道我是因為腿疼才暫時沒接活,她這樣說是啥意思?”
“這...二叔,你可千萬別多心,我就是隨口一說。”李二妹忙說道。
“我爹也是隨口一說呢!”周頤睜著大眼睛嫩嫩的說道,一家人就欺負他爹一個,必須要幫架啊。
這個話題岔過去了,周老爺子抽了一口煙,說道:“既然你收了人家定金,那就沒辦法,但做完了就去接活吧。”
周老二忍了又忍,一雙手捏緊又鬆開,最後還是意難平,直直的看著周老爺子:“爹,您還當我是你的兒子嗎?大哥,你當我是你兄弟嗎?”
周頤知道周老二還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準備攤開說了。
“老二,你在說些啥胡話,我咋不把你當兒子了,我要是不拿你當兒子,能把你養大給你取媳婦?”周老爺子臉也沉了下來。
周老大也連忙說道:“老二,你這麽說不是讓我們傷心嗎。”
周老二閉了閉眼,周頤上前牽住他的手,王豔也擔心的看著周老二,兒子稚嫩的手掌讓周老二冰冷的心溫暖了起來:“如果當我是兒子,兄弟,為啥家裏有大事的時候,我卻連聽的資格都沒有。”
上放屋裏的人都一臉懵,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倒是周老爺子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不好看。
“老三從家裏拿走三十兩銀子,你們一個都沒落下,甚至連出嫁的女兒都能聽,唯獨將我撇下,就這樣你們還說當我是一家人?我在你們眼裏,也就隻是一個能掙銀子的長工罷。”周老二說完慘然的笑了一聲。
他的話讓周老爺子身子一震,周老大啊了一聲:“我們沒故意漏下你....”周頤聽的冷笑,不是故意的更讓人心寒,那代表著這些人習慣性的不把周老二當回事,在他們下意識裏就沒把周老二當成親人。
周老大的話讓周老二更是心灰意冷,算了,他終於看清了這些人的心理。
周母一直忍著沒說話,這時卻忍不住了:“咋了,見老三拿了銀子你心裏不舒服了?你個小婦養的,還想做當家人不成...”
“啪”響亮的耳光生驚了屋子裏的人一跳,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周老爺子,這麽多年來周老爺子可從沒打過周母。
而周母睜著兩隻渾濁的眼睛,滿是不敢相信,待接受了事實後,猛然一聲尖嘯,“你竟然打我,你為了一個小婦養的竟然打我...,我和你拚了。”邊叫囂邊要伸手去撓周老爺子。
周老爺子把眼袋往炕桌上一磕,聲音能結冰來:“再鬧,就從老周家滾出去。”
周母看著周老爺子充滿怒火的雙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她知道這個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丈夫是什麽樣的人,心裏虛,隻低低的抽泣起來,她拉著周老大:“老大,娘命苦啊....”
周老二見周老爺子竟然甩了周母一巴掌,先是驚愕,然後便是快慰,小時候一直被周母磋磨,他早就對這個大娘厭煩至極。
“老二,你大娘是胡說的,你千萬不要吃心,還有你說的老三拿銀子的事情,不是不讓你知道,隻是想著你太累,就沒叫你。”周老爺子難得的對周老二露出了笑模樣。
“爹,大家對我咋樣我知道,您老也不用拿這些麵子話來唬我,畢竟誰都不是傻子,我的年齡大了,身子趕不上以前,腿疾也越來越嚴重,以後也隻能接些輕鬆的活計了,交給你們的錢也可能沒有以前多了,到時候...大家省著點花吧。”說完帶著一家人出了上房。
周母也顧不得哭了,她抓住周老大問:“他這是啥意思,啥叫交的錢沒有以前多了,那家裏咋辦?”
“作,作,作,終於把人家作的離了心,啥意思你不懂,要不是你成天嘴碎,對老二罵罵咧咧,他能這樣?”周老爺子大喝一聲。
“好啊,你這是怪我了!你自己聽聽,人家到底是怎麽離心的,是你們商量事的時候沒叫他,這才小心眼的,反了他了,竟敢忤逆不孝...”周母叫囂著。
周老大到沒有那麽擔心,畢竟這個家裏又不是隻有他們大房需要銀子。
鄭瑩看著亂作一團的眾人,心裏冷笑,她是真的搞不懂,既然明知道這個家裏唯一能掙錢的就是周老二,周母哪來的那麽大底氣動不動就對二房的人非打即罵。
這個家遲早得散,可是想到讀書讀傻了的丈夫,不禁悲從中來,要是不能扒著上房,他們四房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周老二從上房出來,步子突然輕快了許多,說開了,壓在心裏的陰霾好像也也散了,聽著上房互相埋怨的聲音,他頭一次明白,在這個家裏,對他們講親情是不通的,隻有利益。
“爹..”周頤拉住周老二,擔心的看著他,就怕他鬱結於心然後來個英年早逝啥的。
“兒子,哈哈哈,爹沒事,我要掙錢了,以後給你留一份大家業。”周老二將周頤抱起,爽朗的說道。
王豔見丈夫沒事,鬆了口氣。
周老二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製作嬰兒車當中,前一批的製作已經讓周老二熟練了起來,在王豔帶著幾個孩子打下手的情況下,他的度快了許多。
本來還怕五天時間來不及,沒想到四天就製作完成了。
這次照舊叫了李老漢的牛車,給了三十文把他一天的時間都包了,樂的李老漢找不著北,他平時一天能掙個十文就不錯了。
這次王豔也跟著去了,畢竟這麽多嬰兒車,周老二一個人忙不過來,周頤也賴著跟了去。
上次因為錢地主的案子,他根本就沒好好看看縣城,這次去送貨,差不多能把大半個縣城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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