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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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哎,  還真是慘啊,  一半家產收繳,一半家產歸王舉人家,錢地主還要坐牢,  昨天錢地主的家人被衙門從宅子裏趕了出來,現在身無分文,住在破廟裏呢。”

    周老二聽到這裏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王豔忙看向他:“他爹....”

    周頤知道自己的猜測成真了,  這可能是王舉人家給錢地主下的套,目的就是為了錢地主的家產,  那縣令收了好處和王舉人家狼狽為奸。

    為什麽王舉人會這樣肆無忌憚,  因為他們有在京城當官的靠山。

    周老二平複了好一下,才說道:“我沒事,我們回去。”他隻是一個小民,即便再憤怒也不能改變什麽。

    李老漢也聽見了剛剛那兩人的談話,回去的路上一路唏噓,  錢地主在廣安縣是有名的大地主,  由於收租一貫比別人少一成,  名聲很好,村子裏還有不少人佃了錢地主家的地呢。

    “錢地主遭了災,也不知道這地會被誰買去,但願新東家不要太苛刻,  不然村裏那些沒地的人家可不好過了。”

    因為這件事情,  周老二回到家裏也愁眉不展,  直接讓王豔拿了一百文錢交給了上房。王豔又被周母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李老漢回到村裏後,果然將錢地主遭了難的事情說了出去,村裏很多人都佃了錢地主家的地,聽到這個消息,都很著急,也不知道這地會落到誰的手上,一般的地主收五成的租,錢地主隻收四成。

    村裏佃戶都期盼著新來的東家也能維持收四成就好了。可是等來的消息卻讓村裏佃戶接受不了。

    就在周頤他們回到村裏的第三天,村子裏突然來了一架馬車,一個穿著簇新袍子的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在村子的曬糧壩上召集了村子裏的佃戶。

    “我是王舉人家的二管家,今天來是告訴你們,錢禮因為藥材造假,謀害了人命,現在地已經歸我們王家了,你們要是想要繼續租種地,就要和王家簽訂新的契約。”

    佃戶們麵麵相覷,他們其實並不在乎地主是誰,唯一在乎的隻有租子是多少。

    有膽大的問:“那王管家,這租子咋個收法?”

    王管家帶著輕蔑的神情看了這些泥腿子說道:“六成。”

    “什麽?”

    “這咋行?”

    “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

    “王管家,以前錢地主可隻收四成的。而且其他地主也隻收五成租子,您這...這收六成,叫我們大家夥咋活?”

    王管家喝道:“愛種不種,不種的話地馬上就收回。現在要繼續佃地的上前簽契約。”

    “這....”

    這些佃戶有些受不住已經哭了出來,現在已經接近春耕,其他地主的家的地都被佃出去了,叫他們上哪裏去找地佃。以前錢地主收四成租子,他們留了口糧還能換點銀錢,可現在一下子少了兩成的糧食,隻怕今年連肚子都不能填飽了。

    繼續佃地,難挨一點,要是不佃地,鐵定餓死,即便心裏再不願意,佃戶們還是苦著臉簽了契約。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天下的百姓們在盛世汲汲營營的隻為填飽肚子,這是活著的苦,而亂世則十室九空,餓殍滿地,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

    周頤看著天空,總覺得灰蒙蒙的,似乎連陽光都穿透不過。

    這件事在村子裏引起了熱議,村子裏能夠有足夠的地,不用租種的隻有一小部分人家,所以這段時間村子裏氣氛很沉重。

    似乎連小孩子都受到了這種氣氛的影響,沒有以前鬧騰了。

    不過周家因為周老爺子討了一個好老婆,倒是完全沒有受這件事情影響,春耕來了,這對一個農家是頭等大事,周家也不例外。

    周家全家總動員,除了周老三一家,周家能幹活的全部都要下地。

    以前每次到這個時候,二房除了周頤外,連五丫六丫都要跟著下地,周母則帶著一個媳婦輪流做飯。

    周老爺子對周母說道:“明天你帶著老大媳婦做飯,其餘人還是和往年一樣,跟著我下地。”他說得和往年一樣,就是周老大家周淑和周淳不用下地,周揚因為學堂放了農忙假,也是要下地的,不過他和周老四下地也就做些輕省的女人活計,比如丟個種子,拔個草什麽的,和五丫六丫一個待遇。

    二房除了周頤外全部下地,四房兩個孩子還小,自然是不用的。

    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王豔這時候卻開口了“爹,二丫和三郎不用下地?”

    李二妹聽了眼睛一閃:“二弟妹,你這是說的啥話,二丫年齡大了,哪能去地裏,三郎還小呢...”

    周淑聽見王豔攀扯她,一雙眼睛恨恨的瞪著王豔,似乎要噴出火來。

    王豔既然說了,就不會這麽輕易罷休:“大嫂,二丫年齡大了,大丫比她還大一歲呢,你說三郎年齡小,有五丫和六丫年齡小嗎?五丫和六丫前年就跟著下地了,三郎可七歲了,再說他還是男孩子呢,咋就不能下地了!”

    “你....”李二妹被王豔擠兌的無話可說,她想不明白,二房兩口子咋就對幾個丫崽子突然上心了。

    “二嬸,大丫三丫能跟我比嗎,我以後可是要嫁到城裏去做少奶奶的,她們以後注定隻能當泥腿子.”說完還鄙夷的看著大丫和三丫。

    大丫黯然不語,三丫捏著手臉都氣紅了。

    李二妹慌忙拍了周淑一下,這些話平時是她私下教女兒的,誰知這丫頭這麽蠢,竟然當著人家就說出來了。

    “二弟,二弟妹,你們別聽這丫頭胡說....”

    周老二卻是將手裏的木頭狠狠擲在地上,出砰的一聲巨響:“好,好的很,沒想到我們老周家一家子的泥腿子竟然還養出一個嬌小姐來了...”周老二定定的看著周老大兩口子一眼,“大哥  ,怕你也是這樣想的吧。”

    “二弟,就是這丫頭胡說,你咋能聽一個孩子的話”周老二搓著手著急道。

    農忙假已經過去,周老四和大郎重新開始讀起書來。他們每天天剛亮出門,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回來。

    周頤看著周老四照例在下學之後坐在院子裏看書,顛著兩條小短腿磨蹭到他身邊,笑得彎了兩隻眼睛:“四叔,你念書呢!”

    “嗯。”周老四眼皮子都不帶搭一下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這是啥書呀?”周頤爭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一臉好奇。

    “論語。行了,別打擾我看書,一邊玩兒去吧。”周老四開始趕周頤。

    “四叔,你給我說說麽,我聽別人說做大官就要考這些,我也想念書做官。”

    “你也想念書?”周老四終於“屈尊降貴”看了周頤一眼,他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周頤說想要讀書的時候得到了他的正眼。

    “嗯呐,我聽說讀書可以做大官呐!”周頤扒著指頭一臉憧憬。

    “讀書是為了求取聖人之道,你怎可開口閉口做官,簡直有辱斯文!”周老四臉一下變黑了,把周頤訓了一頓,然後推開他進了屋子。

    周頤一臉怪異的看著周老四的背影,據他對周老四這幾年的了解,這個四叔還真不是沽名釣譽,而是他真的就是這麽想的!這周家是出了一個活生生的“聖人”啊。

    被周老四訓斥有辱斯文的周頤一點兒也不在意,他讀書就是為了做官財,掌握自己的命運,注定隻能當俗人了。

    剛剛他瞄了一眼周老四手裏拿的論語,現還真是他前世知道的那一本,隻能說中華文化有小強般的生命力,在這個不知道岔到了哪裏的平行世界,依然穩如磐石。

    想要念書,周家現在的樣子肯定是不可能了,隻有分家,要分家,就看二房和上房的這場拉鋸戰到底誰能贏了。

    在周老二閑在家裏兩個月之後,在上房終於忍不住要向二房難的時候,周老三一家回來了。

    正是傍晚的時候,村裏一個小孩子突然跑進周家院子對五郎說道:“五郎,你三伯回來了,他們坐著大馬車哩!”

    “真的,我去看看。”五郎旋風一樣跟著小孩走了,沒多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爺爺,奶奶,三伯真的坐著大馬車回來了,還帶了好多東西呢!”

    “真的?”周母從炕上下了地,罕見的站在了院門口眺望。周頤看著可真稀罕,這老太太平時屁股就像長在炕上似的,果然還是親兒子最疼。

    沒一會兒,大馬車就停在了周家院子門口,周老三和趙春兒帶著三個孩子下了馬車。他們一家人和以前回來的時候明顯不一樣,周老三整張臉都寫滿了誌得意滿,趙春兒則將頭揚的高高的,看向李二妹等人的眼光裏帶著怎麽也壓不住的高人一等。

    周頤看一家子這個做派,就知道周老三圖謀的鎮上酒樓掌櫃一職位怕是成了。

    果然進了上房,周老三將東西拿了出來,“爹,娘,這都是給您二老買的東西,這麽多年多虧了你們,我終於當上掌櫃了,以後咱家好日子來了。”

    他這一說,周家眾人果然喜笑顏開,周老爺子連日來陰雲密布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嗬嗬,好,好啊。”

    周母拉著周老三:“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小時候算命的都說你長大後是大富大貴的命,看看,現在不就應驗了,到底是我兒子。不像有些白眼狼...”說白眼狼的時候還對著二房一家直翻白眼。

    那渾濁的眼睛裏隻剩下眼白怎麽看怎麽嚇人。

    “今天是大喜日子,別扯這些沒用的。”周老爺子製止了周母下麵話,笑著問周老三:“那你這每月的月俸是像你之前說的那樣吧。”

    “那是肯定的,爹,我還能騙你不成,就是這年底分紅有些出入,沒有那麽多。”周老三笑著說道。

    周老爺子眼裏閃過失望,不過很快又壓下去了;“已經很好了,每月三兩的月銀已經是你們東家大方了,你這開始做了掌櫃,一定要勤勤懇懇,不可大意,隻有對東家忠心盡心,東家才肯用你!”

    “是爹,這些我都知道。”

    李二妹看著他們東拉西扯一大堆坐不住了,捅了捅周老大,周老大才悶著聲音問:“三弟,你這一個月能掙這麽多銀錢,咋地給家裏也要交二兩半吧。”

    周老大的話一出口,上房裏出了事不關己的二房以外,其他人均麵露喜色,就連周老爺子和周母都一臉期待的看著周老三和趙春兒。

    趙春兒將手裏的帕子捏的死緊,心裏暗恨,咋不說把三兩銀子全給你們呐,一群吸血鬼。

    周老三鬱悶的說道:“爹,你也知道我在縣城花銷打的很,這交二兩半...這...”

    “三弟你這話就錯了,你們一家才五口人,吃的都是從家裏拉過去的,即便開銷再大,半兩銀子難到還不夠使?”李二妹生怕到嘴的銀子飛了,親自下場,即便這些銀子現在到不了她手裏,但以後分家大房肯定要拿大頭,再說就算不為以後分家想,她也不想讓趙春兒手裏有大把大把的銀錢真的去當了當家奶奶。

    周老三也不惱,依舊是好聲好氣的說道:“大嫂你不清楚情況,我這當了掌櫃,以後的人情往來就不一樣了,光是維係這些關係就要不少的銀子。這半兩銀子實在不夠啊。”

    周老爺子聽了周老三的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那就這樣吧,你三兩的月銀,按時交給家裏二兩銀子,剩下一兩銀子怎麽著也夠用了.別忘了為了你當上這個掌櫃,家裏出了多少力。”

    周老三本想再討價還價一番,看著周老爺子毋庸置疑的臉便不再掙紮了:“那是,爹說的對。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周老爺子得了奉承,眼睛都眯了起來。

    塵埃落定,一個月二兩銀子的進項,這在下灣村可是頭一份了,家裏還有這大宅子和田地,周老爺子越想越覺得心情舒暢。

    不過看著遠遠坐在一邊不說話的老二,周老爺子的好心情又破壞殆盡了,這個老二,不知事啊,像以前一樣勤勤懇懇的幹活,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不好嗎?

    “老二,你咋想的?”周老爺子定定的看著周老二:“你就算腿疼,歇了這麽兩個月也該好了,明天你就開始出去接活吧,一個大男人成天賴在家裏算咋回事?”

    周頤不待周老二反應,搶先回道:“我爹的腿還沒好呐,昨兒夜裏都疼醒了,要不讓大伯出去幹活吧。我爹和他輪著來。”

    周老大麵色一緊,臉色不是很好。李二妹狠狠的剜了一眼周頤。

    周母現在可找著了機會:“你個小王八犢子,小小年紀就敢攀扯大伯了,你們兩個可真有出息,壞了良心的爛心腸,唆使小娃子打頭陣..”她是不相信周頤這麽小的孩子知道這些的,還不是老二兩口子教的。

    “你大哥沒你那手藝,出去隻能幹苦力活,身子咋受的住,鬧了這麽久,也該停了,明天就給我出去接活。”周老爺子和周母的想法一樣,都認為是周老二教周頤這麽說的,現在直接對周老二下了最後通牒。

    “我腿傷的狠了,沒法子接活。”不管周老爺子怎麽說,周老二就是硬邦邦的這麽一句話。

    “你...我還不信治不了你了,你要是再這麽鬧下去,看我不抽死你。”這年頭,老子打兒子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想打就打,打了也白打。

    周老二低著頭不說話,擺明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周老三剛回來,一開始還沒弄清楚情況,現在聽了這麽半天也明白了,心裏吃驚這個二哥的變化,末了說道:“二哥,這就不怪我這個當弟弟的說你了,你明明有一手好木匠活,卻賴在家裏不接活,這就說不過去了,就是請族老來,你這也沒道理。”

    “那就請族老來,看看我到底有沒有道理,問問我這腿是咋瘸的,看看我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卻被你們當作長工說不說的過去。反正就一句話,要麽分家,要麽我這腿就一直疼下去。”

    “爹,不能這樣啊,你這樣讓我咋和王主簿交代?”周老三著急了,他辛辛苦苦一場,什麽都得不到還要得罪王主簿?

    可二房表達了誓死不從的決心後,周老爺子不敢去賭,最後周老三生氣的離開了村裏,不知道他和王主簿怎麽交涉的,總之這件事情沒有了音信。

    周頤在這件事情上表現長的後果就是王豔和周老二堅定的認為是因為他聰明,而周母則是以一種奇怪和略帶閃躲的目光看著他,除了周老二王豔,其他人的目光他又怎麽會在意。

    這件事情過後,周頤本以為分家的事情會繼續在上房與二房的較量中繼續拉扯。但沒想到這機會來得如此突然且讓人悲愴。

    一個平常的中午,下灣村很多人都在歇晌,村裏召集的鑼鼓突然響了起來。許多人從床上不甘不願的爬起來,一邊走一一邊罵娘。

    走到村子的曬穀上,看見一臉嚴肅的村長旁邊站著兩個官差的時候,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不知道什麽事竟然會出動官老爺?

    周家幾個男丁全部來了,周頤照樣當了周老二的小尾巴。

    等所有人都到齊後,村長才開口講話,“今天兩位差爺有大事要通知,你們要仔細聽。”

    “朝廷準備修運河,需要大量的勞力,現通知如下:凡是家裏有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男丁,每兩個符合條件的都要一人服勞役,不想去的,三十兩銀子一個人頭,為期半年,從今天開始進行人數登記,符合條件的要自願上報,要是誰家隱瞞不報或者逃跑了,哼哼,那就全家一起下大獄。”

    所有人都不敢也沒心思和兩個官差分辨,散會後都步履沉重的悶頭往家裏走去。

    周老二抱著周頤的手都在抖,他不知道運河是個什麽東西,隻記得在十來歲的時候,南苑府城為了疏通兩苑河也征召過一次勞役,去的人回來時不到一半。周老二還記得那時家家掛白帆,村子裏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次又會有多少人回不來呢!

    周頤的小手摩擦著周老二的脖頸,以前讀書時曆史書上的對萬裏長城,京杭大運河這樣不可思議的大工程也隻一句帶過,在周頤的眼裏那也隻是一個符號,一將功成萬骨枯,長城牆下,運河冰涼的河底,又埋葬了多少孤魂野鬼?不置其中,永遠不會明白這樣“偉大”的工程對於性命如草芥的古代底層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回到家裏,周老二直接關了門和王豔商量:“上房肯定不會給我出錢,這銀子隻能我們自己出,但是讓上房知道了手裏頭的這點兒銀子就留不住了。”

    “他爹,現在都啥時候了,你還想著銀子的事情!不管咋樣,你可不能去服勞役,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子幾個科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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