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真的退了，就那麽莫名其妙地退了，不過，危機並沒有解除，木城依舊被圍得密不透風。

    活著的人神色不再如山凝重，輕釋幾分，大散關到這最多不過一天的路程，他們樂於等著。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他們已經成了顆誘人的果子，茫茫荒野中，芳香四溢。

    阿法羅想吃掉這顆果子，但他更想將誕生這顆果子的果樹連根拔起，樹上的無數果子才能滿足他貪婪的胃口。

    演習的玄甲軍發出求救xìn hào，大散關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在留下必要的軍隊守衛大散關的前提下，派出了大將軍東威帶著十五萬大軍前去援救。

    加上演習的三萬玄甲軍，大散關的守備力量達到了曆史最低水平。

    本來全速行軍半日就可以趕到，但他們遇到了麻煩，在離木城還有五十裏地的時候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不是他們不想繼續前進，而是他們如同需要救援的玄甲軍一樣陷入了阿修羅更大的包圍圈。

    ……

    漫長的一夜在刀槍出鞘的緊張氣氛中度過，及至天明，城內的人發現這一夜除了剛開始的苦戰，後半夜那是相當平靜，雙方都是相安無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有一絲喘息之機總是好的，修補工事，搶救傷員，爭分奪秒。

    佑靈在次見到穀秋月和秋兒的時候是在二彪的床邊，剛剛才從前線回來的穀秋月就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營中。

    一夜未合眼，即使穀秋月和秋兒都是武者，身體比一般人強健，也經受不住心神俱疲，麵色枯黃，再沒有往日瑩潤的光澤。

    饒是她再堅強在看到滿營傷兵，十去二三的情形下，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

    “二彪怎麽樣了？有生命危險不？”趁人不注意抹了下眼眶，穀秋月問道。

    “他一隻胳膊被扯斷了，失血過多，簡單的止血後一指昏迷至今，今天還發起了高燒。就是他挺過來的話，隻怕……隻怕再也不能持刀作戰了。”佑靈嘴唇顫抖著說出這些話。

    穀秋月聽了沉默不言、半晌無語。

    穀秋月與秋兒疲憊心傷的狀態讓佑靈心好像被攥住了一樣，隱隱生痛。

    張了張嘴，關心道：“秋月姐、秋兒姐你們也要保重身體，還不知道打到什麽時候呢！你們是兄弟們的主心骨，可不能累垮了！”

    “是啊，校尉你可要保重啊！”

    “兄弟們在你的帶領下，一定能打敗阿修羅！”

    穀秋月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受擁戴，強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安慰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我們還要一起回家的！”

    是啊！我們要回家，家裏還有垂垂老矣的父母、倚門相盼的日子，牙牙學語的兒子。

    對，我們一定要回去！一定能回去！

    本就熱烈的鬥誌更加高漲，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出去衝殺一番，砍出一條回家的康莊大道！

    ……

    天光大亮，黑暗避退，才能真正看到昨天那一戰的慘烈。

    從城頭看下去，已經看不到牆角與山體的交界處，陡峭的牆體消失不見，密密麻麻的屍體從牆角堆到牆頭，形成了一個斜坡坡，與山體的斜坡融為一體。

    如果從天空向下俯瞰的話，會驚恐地發現不大的木城已經被屍體包圍。整個山頭就像個火山口，隻有城內深陷下去。

    防火的木牆防不了水，海量的血液澆灌其上，陽光下發出妖異的血紅色。

    有的箭垛上還掛著殘破不堪的內髒。

    城內，嗚嗚呼痛的殘兵到處都是，不斷有沒挺過來斷了氣的士兵被抬到停屍房。

    整個木城，恍如煉獄！

    佑靈和小四最怕的事終於沒有發生，何大頭與眾多兄弟的離去已是不可承受之痛，不能再有人走了。

    二彪在挺過了高燒後，體征漸漸平穩，脈搏的跳動更加有力。

    長胡子的隨軍醫者收回自己診脈的手，笑著說道：“好了，這小子命硬，閻王爺還請不動他，你們好生照料，不久他就能醒轉過來。”

    千恩萬謝地將長胡子醫者送出了門外，佑靈與小四興奮地一對眼，都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的如釋重負。

    胳膊沒了就沒了，不能當兵就不當兵了，活下來就好，有兄弟們在，決計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

    平靜的時光沒有多久，轉瞬即逝。阿修羅統帥在發現不需要這六萬阿修羅眾參與對支援而來的玄甲軍的圍攻。果樹既然已經在斧頭之下了，再多一顆果子就更加好了，況且這顆囊中果實並不小。

    急促的戰鼓聲中，佑靈與小四端槍持弓與剩下的所有人都上了城牆。

    沒有梯隊之分了，毫無顧忌的阿修羅傾力猛攻，壓力陡然猛增加，就連齊東方與魏報國兩位將軍都一齊出現在了牆頭。一個在阿修羅主攻的西麵，一個在東、南、北三麵遊走。

    城牆的優勢在大量屍體的堆砌下逐漸喪失。

    廝殺聲直衝雲霄，雲朵似乎也被嚇住，四散逃離。

    木頭上的鮮血還沒幹透，又鋪上了一層更加新鮮，更加熱乎的血液。

    鮮血的刺激已經讓這些陷入絕境的戰士們集體狂化了，不再閃躲避讓，報著同歸於盡的必死之心，拚著硬接一刀也要砍你一刀。

    目睹一個個好兄弟、好戰友慘死在自己的身旁，一個個都殺紅了眼，理智盡失。

    刀刃翻卷，肢體橫飛，煉獄也不過如此吧！

    佑靈一邊流著淚一邊揮刀猛砍，渾身浴血，就在剛才小四在他的懷裏永遠地睡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本來是他啊，再多的自責也無法挽回小四的生命，但他還是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察覺到危險。

    小四用身體生生地替他擋下了那致命一擊，五髒俱碎，即使是神仙在也再難活命！

    “啊！還我兄弟命來！”

    眼前已經模糊，戰刀不再鋒利，那就再換一把繼續砍殺。

    ……

    “佑靈……我就要死了，咳咳，如果能……回去的話，麻煩將我埋在大散關下……我愛那裏，咳咳……”

    “有你……你、二彪這些兄弟，我死而無憾……”

    “你有機會去帝都的話，記得來看我……和我說說帝都的故事……”

    “嗬嗬，佑靈，你聽，夥長在點名呢，點到我了，我得去了，不然他那個爆脾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