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自來到這個世上，就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張老縣令是生死兄弟。但從來沒聽他們說起過在哪裏共患難同吃苦，哪怕是二人相聚，偶爾醉酒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提起。

    司昭抬頭看著張老縣令，搖著腦袋。

    張老縣令歎息一聲說道：“孩子，你既然都已經涉足修行之事，那這俗世過往，不妨一並說與你知曉。”張老縣令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低聲繼續說道：“我與你父親，皆是錦衣密探。哪怕今日我做了這一方縣尊，根兒上我也還是錦衣衛的人。”

    “錦衣衛！”司昭驚呼一聲，畢竟這個名頭有些大。

    “小昭子，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讓你知道，我與你父親能活下來有多不易。你平時所知錦衣衛，皆是明衛，而我們是暗衛，暗衛要做的，是所有明衛不方便做、不能做的事情，這裏麵太多的爾虞我詐，縱橫捭闔，用生死一線也不足形容。”張老縣令說著眼神微微發直，就不再言語。

    司昭聽著半天沒動靜，也不敢吱聲，便抬頭看看張老縣令，發現張老縣令也正看著他，見司昭抬頭，聲音稍顯哽咽地繼續說道：“今後，你步入修行這一領域，定要更加小心留意，萬不可再行昨日魯莽之舉！我希望你再決定去冒險、去拚命的時候，想想你爹、想想我這個老家夥！自從你和菱兒落地，你們就是我們的命！”

    司昭伏在地上，口中稱是，心中泛起一陣苦楚，眼淚就要落下。這苦楚從何而來，大概是父親過世，又可能是一直以來心中掩藏的太多，他現在有些控製不住，剛剛看著張老縣令的臉色他毫不猶豫的跪下了，現在聽著張老縣令說著這並不複雜的話，他的眼淚又不停的打轉。

    他感受著一個老rén miàn對世間的辛苦和堅韌，麵對後輩的疼惜和愛護，還有那麵對命運的一絲無奈和哀愁。

    “老瘋子！你出來吧！”張老縣令說完就站起身，不再看司昭。

    “你怎麽知道我沒走！”老道士的身形在房間角落出現，一臉的驚訝。

    張老縣令抬手一指圓桌上的玉碗說道：“我一個凡俗之人都聞到你身上的酒氣，說明你是愛酒之人。剛剛你自己說那玉碗是你飲酒所用，對於一個酒鬼來說，酒器會離身嗎？”

    “厲害，厲害！我這雪山冰蛤沒有送錯人！”老道士兩聲厲害出口，又忍不住要折磨張老縣令一番。

    過了這半晌，張老縣令聽見老道士提起那小蛤蟆還是一陣不適。回身向著房門走去：“小昭子，你先操辦家事，過幾日就去縣衙見我吧。”

    張老縣令出門轉進大廳，找他老兄弟的靈位說話去了。順道吩咐了家中仆役，讓他們在司管事回來後告訴他，他家少爺已無大礙，安心在屋外等候就是。

    屋內，司昭送走張老縣令，緩了緩心神，大禮參拜老道士，口中說著：“見過師父！”

    “哎，莫急，莫急”老道士閃身躲過繼續說道：“死小子，咱們的師徒名分這還不算成立，你若要進得我門，需得我掌教師兄當麵首肯。沒辦法，這名門大派嘛規矩稍稍多了一些。”老道士嘴上說著師徒名分不成立，嘴卻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司昭才不管他嘴上說什麽，不管在哪裏，恭恭敬敬最是捧人。這個道理在他之前待的世界適用，在這裏也還一樣適用。

    老道士享受著司昭的恭敬，邊搖腦袋邊說：“你的狀況，掌教師兄基本已經知曉，特允你待父喪守完之後，上山學藝。但在此之前，你需與我回山一次，怎麽也得正式的拜見過祖師爺之後，才算我玄清門弟子，嗯，我也好準備一下。”

    老道士告訴司昭，他要去準備幾天，然後等司昭處理完家中喪事就會來接他上山。司昭待老道士走後，剛邁出房門就見到了司管事，司管事一步搶上前來，抓著司昭的手老淚縱橫，“少爺啊！你去哪兒了啊！”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司昭也抓著司管事的手，看著司管事如此的傷心，不禁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誰知這不擦還好，一擦老管事哭的更凶了。司昭隻好再次向司管事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司管事才逐漸緩了口氣。

    剩下幾日，司昭安安靜靜的守靈，回想著父親在世時與自己的點點滴滴。畢竟兩世為人的經曆，司昭懷念著父親也懷念著過往，細細體會著這各種滋味。

    下葬當日，又是淅淅小雨，前頭吹吹打打，後麵司昭打幡摔碗，送父親前往陰宅，喪事便在雨中結束了。

    喪事結束第二日，司家宅院又恢複了往日平靜，老道士也如期出現。

    司昭在臥房收拾著行李，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司昭頭也不回“進來。”門開了，身後卻沒有聲音卻傳來陣陣檀香，司昭納悶地轉過身。隻見門口站著一個仙風道骨的道人，黑色道袍，白玉冠戴，身後一截火紅劍柄，右手持銀絲拂塵搭於左臂，好一個臨江仙人下凡塵。

    道人微笑不語，司昭心想，這是掌教師伯？看著和師父長得差不多啊，難道這師兄弟也串臉嗎？對，師父哪兒有這麽幹淨，這麽利索。師父那從來都是半輩子沒洗過的臉，和靑虛虛的胡子茬，再加上滿身的酒氣。

    一瞬間司昭心裏無數次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愣愣的眨著眼說：“師伯？掌教師伯？”

    “啪”的一聲，銀絲拂塵直向司昭大腿抽來，道rén miàn帶微笑：“死小子！我你都不認識了！”

    “我的天！老！師父！”看著道人拂塵再次有揚起的勢頭，司昭抓緊改了驚恐之餘的話。“師父真的是你嗎？”

    “你的表現，為師很滿意來來來，徒兒，隨為師回山。”老道士還是不動聲色地微笑著，隻是眼睛裏還是溢出掩飾不住的竊喜。

    司昭趕忙拿起行李，找到司管事。說明自己要出門幾天，然後很快就回來，司管事一瞧司昭拿著行李，這手可就不放開了。

    直到司昭再三保證，自己此行絕對沒有危險，有一道長相隨。老道士仙風道骨，一身世外高人氣質的適時出現，讓司管事稍微放下心來。

    司管事拉著司昭的手囑咐著一定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最後對著司昭說道：“這個道長看起來比之前總在咱家混酒喝的邋遢老道可強多了，那老道士一看就不靠譜，整天喝酒，還不注意衛生”司管事這話一出口就沒頭兒，還把某次老道士喝大了在院中方便嚇走小丫鬟的事兒提起來。

    幾句話說的老道士眼角直突突，手裏拂塵顫抖著。司管事還抬頭問著老道士：“您說是吧，道長，他要有您一半道長，您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老道士咬緊牙花子，臉上肌肉努力的上翹，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沒事”

    司昭在心裏笑的直打滾，帥不過三秒啊！

    司昭眼瞅著老道士快爆發了，趕緊告別司管事，拽著老道走出家門向著城門走去。

    “師父，我們去哪裏啊？”司昭邊走邊問著。

    “當然是去咱玄清門啊，死小子你是不是前兩天讓那妖人打傻了？不記事了？”老道士昂首挺胸在前麵走著。

    “走走著去嗎？我們不應該”司昭撓著腦袋。

    “不應該什麽？飛著去啊？”老道士嘴裏的話和身上的行頭可真不一致啊，起碼司昭是這麽想的。“你當是看呢！說飛就飛唉，你還是對咱們修行之人不了解啊，來來來，為師講與你聽，就那錦衣衛，其實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