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卡特斯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平淡的聲音響起：“此局平手。”

    一股強大的力量禁錮了全場，霍德爾和伍斯特德身形微震，隨即同時退開。阿卡特斯也是身形搖晃，慌忙中扶住一人，隨即狼狽地站穩，隻感到已行至台上的仲裁官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

    那分明是見過一麵的中年男子……莫裏斯。

    阿卡特斯這才意識到自己手還搭在別人身上，急忙鬆手道歉。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道：“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找神父看一下嗎？”

    原來是蘭妮。阿卡特斯歉然道：“沒什麽，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蘭妮嫣然一笑，轉身離去。

    這時，霍德爾和伍斯特德都已分別下台，另一對對手上場準備比試，但顯然沒那麽受關注。不少人離開觀戰台，邊走邊議論，有的說，真沒勁；有的說，他們分明就是做做樣子，不想顯示真正的實力。

    阿卡特斯等他們都走了，這才勉強邁動步子，慢悠悠回去。也實在沒法快走，此刻阿卡特斯身上好像仍有千斤巨石似的，不得不竭力抗衡，一步步堅實無比，這才終於回了宿舍。

    夜沉如水。在小小的宿舍裏，阿卡特斯端坐許久，終於頹然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這天觀戰過後，休息好久，阿卡特斯才終於拂去了沉滯之感，再一試鬥氣，意外發現自己對力量的控製有所進展，不由又驚又喜。可他每次獨自修習，想找到那種將提升力量控製能力的感覺，卻始終不得要領。

    再介入一次兩個高手之間的爭鬥？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就被扼殺，阿卡特斯隱隱覺得如此太過冒險。有路徑可循的冒險是值得的，胡亂把自己當試驗品的冒險就很愚蠢了。他尋思著，漫步走在校園，不知不覺中發現自己竟然到了射箭館。

    射箭館燈光寥落。已在閱武比試期間，大家都忙著強化訓練或查探對手，很少人有工夫還去精修箭技。

    阿卡特斯信步進入射箭館，輕車熟路取了長弓，來到靶場，凝神瞄準，發箭。

    他這麽一支一支的射出，隻覺心中煩悶一掃而光。不覺箭已用盡，正待去取箭，卻見蘭妮已在一邊，此刻將箭壺遞了過來。

    阿卡特斯連聲稱謝，蘭妮看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卻是一紅。阿卡特斯也回想起上午的尷尬，當時也有些訥訥，但隻作不知。

    原來蘭妮來自法布亞郡，從小精修箭術，後來又到了騎士學院，就擔任了射箭館的助理員。箭術可以遠程打擊，但一對一對陣時隻怕難以自保，所以在這個崇尚個人能力的時代慢慢被邊緣化。但弓箭手卻又是行軍打仗不可少的兵種，所以騎士學院還設有專門的類別和科目，據說對箭手的考核較為寬鬆，阿卡特斯也隻是聽說而已。

    阿卡特斯則告訴蘭妮，自己來自愛恩郡一個普通的自耕農家庭，許是運氣吧，居然有機會從當地的騎士學校升入帝國騎士學院，終日與這麽多努力和天賦俱佳的豪門子弟為伍，有時不免心下揣揣，隻能更加努力了。

    一番閑聊後他收攝心神張弓搭箭，蘭妮顯已看了半晌，此刻道：“維斯萊克導師說過，箭術最重要的就是鎖定，瞄準之際要用心去體會目標，心附箭上，箭在心中，所謂銜戢守意萬裏托心，那就能在視野甚至是感應之內百發百中了。”

    萬裏托心？阿卡特斯若有所思，轉而盯著靶心，慢慢張弓搭箭瞄準。

    也不知瞄了多久，阿卡特斯隻覺得遠處的箭靶如此清晰，一點點充滿視野，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他無意識般的滿弓、發箭。箭的飛行似乎並不迅疾，一點點擴近他的視野，就像，箭把看到的一切都清晰地告訴了他一樣。

    箭正中靶心，轟然脆響聲中，阿卡特斯清醒過來，有些茫然的看去，箭和靶都不複存在，已化作一地狼藉。他吃了一驚，蘭妮也楞了一下，旋即微笑起來：“你可真有悟性。當初導師也這麽示範過幾次，可我始終隻學了點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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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知並挑戰自我極限，這是自知；勇於冒險與探索，這是知識。這兩者是我們人類最偉大的本性，得以立足於這個世界的憑依。”溫特伯頓說著，看向一臉茫然的眾見習騎士，不由笑起來，“好了，剛跟好友聊完有這些感受……話語有點大，但記著，所謂實力，就是越來越能擺脫自身局限對你的影響，通過感覺、感受和經驗，深刻理解自己而後自信而後穩固不移！”

    溫特伯頓說完這一大段，又道：“有人參加這次閱武比試，今天就給他特訓一下，沒得給我丟臉！”

    眾見習騎士都看向阿卡特斯，目光中的含義不一。阿卡特斯吸了口氣，摒去所有雜念，直直看著溫特伯頓。

    隻見溫特伯頓微微點頭，“有了意識的萌芽，可還不夠……好了，拔劍！”

    阿卡特斯盯著他，不知為何總覺得他隨時都可能跨過空間發動攻擊，當即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試圖做好應對的準備，手慢慢拔劍出鞘。

    “不錯！”溫特伯頓笑了起來，“莫裏斯說起你時，我才算有點印象，不過現在看來，真的還算不錯。”

    阿卡特斯沒有說話，緊盯著他的眼眸，可不知為何心下發虛，隻覺得自己滿身都是破綻。

    他清清楚楚看著溫特伯頓一個跨步就到了麵前，也看清了對方長劍直指，不知為何，就是格擋時動作慢了太多太多，隻感到手上一個巨震，長劍旋即脫手飛出，人也摔了出去。

    “別那麽沒用！再來！”溫特伯頓喝道，說著轉頭看其他見習騎士：“自我意識在明晰之前，就隱藏在你諸多雜念之中，包括恐懼、緊張這些情緒——正是自我意識提醒你，你麵臨著巨大的危險，從而迫切地要求你逃避、躲開危險。可惜，你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他說話間再度刺出，阿卡特斯還是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隻是拚命般握緊了劍去格擋，結果連人帶劍都飛了起來，重重跌在地上。

    “再來！”

    這一堂課漫長得沒有盡頭，阿卡特斯不知道自己飛出去了多少次，一開始還注意聽溫特伯頓的講解，後來就是充耳不聞，根本沒有注意周遭。

    在阿卡特斯眼裏，隻有對方和刺過來的長劍。他甚至能看到長劍在劇烈的呼嘯中突刺而至，自己全力爆發鬥氣卻仍遲了一瞬，格擋在劍身上，搖搖晃晃退出幾步。

    這還是他首次擋了一下，沒有摔出去。

    “不錯！”溫特伯頓立定，“感知你的情緒，接納它們，卻不被它們影響，再分離出你真正的自我意識，由它幫助你感覺、感受和經驗！”

    阿卡特斯腦海一片空白，這些話語流過心中，卻沒有絲毫感覺，隻是繼續緊盯著他，根本未曾留意到自己正不自覺地轉動身子，隨時微調著方向和姿勢，直到對方長劍指過來時才完全定住，旋即全力揮劍。

    手上堅實的感覺傳來，卻沒有什麽聲音。他無驚無喜地看過去，溫特伯頓已經收劍，微笑看著他。

    “很好！”溫特伯頓轉臉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又落回阿卡特斯身上，“雖然還不能夠理解和掌控自己，但是已經可以與緊張和恐懼等情緒共存，不受它們的影響做出自己最好的表現……假以時日，便是‘自知’之境，晉入liù jí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