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特斯睜開眼睛，看著鬱鬱蔥蔥的叢林，又打量自己，確認自己仍舊是青春的身軀，突然放下心來，可又滿是失落。

    好奇怪的夢，就像在夢裏度過了半輩子的光陰，和一位精靈女子相依相伴，最後卻因為整個世界的突然坍塌而不得不倉促分開，就此離別……

    阿卡特斯發呆好久，跳下大樹，好好收拾一番，辨明了方向，繼續往回走。

    這天中午，當聽到人聲時，阿卡特斯愣了一下，沒有多想，大步就走了過去。

    “嗯？我正說我們走得夠遠了，沒想到這位小兄弟，嘖嘖，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有人看到了，這麽打招呼。

    說話的男子高大魁梧，年齡也不算小，顯然是在森林邊緣討生活的冒險者，此刻上上下下打量阿卡特斯：“小兄弟，跑得這麽遠，有什麽收獲？喲，長得還不錯，沒拐個精靈回來？”

    阿卡特斯皺皺眉，不打算理他，繼續往前走。

    “對呀，有什麽收獲給我們看看嘛！”又有人攔住在了前麵。

    冒險者主要是在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比如森林，比如地下的礦坑，采集各種珍貴的材料，再就是遺跡探險，必要時也會搶上一票。阿卡特斯對此有所耳聞，此刻心下一緊，停下了腳步，吸了口氣，手按上劍柄，嘴裏淡然道：“沒什麽收獲。這你們也看不出來嗎？”

    他披著鬥篷，一身輕甲，腰懸利劍，此外身無旁物，其他物品都被他收入了空間袋，藏於懷中，的確是兩手空空。

    這一行六七人攔著他，打量時，有人懶洋洋開口了：“一個雛兒，雖然實力還算不錯，但扔到這林海裏能翻起什麽浪花？”

    阿卡特斯看過去，說話的男子高而瘦弱，一身破舊的皮甲，正倚著棵大樹看過來。

    對方是liù jí的好手，木係鬥氣，在這森林中不好對付，何況還有這麽幾個四五級的幫手……阿卡特斯心中盤算著，就見攔在前方的男子退了回去，嘴裏道：“老**眼無差，這個雛兒是沒什麽收獲，難道是到這裏旅遊的？對了，不會是精靈喬裝的？”說著他又上前，探手就抓向阿卡特斯的耳朵。

    “錚”的一聲，阿卡特斯腳下微退，長劍出鞘，冷冷指著他。

    一時間，冒險者們都拔劍出鞘，虎視眈眈。

    “好了，老五你多什麽事？早晚讓人剁了你那不安分的爪子！”高瘦的男子直起身，但沒有過來，盯著阿卡特斯嘴裏說道。他這麽一安撫，一幫冒險者還瞪著阿卡特斯，但卻紛紛收劍入鞘。

    見阿卡特斯仍持著劍紋絲不動，他又道：“好了好了，有這功夫咱們都能抓個真正的精靈了！小夥子，你走你的吧，對了，路上看到精靈了嗎？”

    阿卡特斯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遠遠看到的。”

    “當然是遠遠的，靠近了你就回不來了。”男子淡然說，向著眾冒險者一揮手：“走了走了，該幹正事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這裏可收購魔獸材料？”看到小鎮上的小店，阿卡特斯走過去大聲問道，順便揚了揚手中的銀地鼠皮。

    這種森林邊緣的小鎮，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魔獸材料收購顯然是相當興盛的行當，可這家路邊的小店門開著，卻不見人影。阿卡特斯在門口這麽一招呼，倒有脆生生的聲音回應道：“不收！”說著從裏麵走出一位少女。

    找錯地方了。阿卡特斯有點尷尬，說聲打擾了正要轉身離開，就見少女打量他一眼又道：“啊，可以代收的！”

    阿卡特斯莫名其妙，但也不想瞎跑冤枉路，就停下來。隻見少女快步走過來，又停下，偷眼打量他，嘴裏說道：“可以代收的！啊，你等一下，我去問一下，很快就回來！”說著看他一眼，羞澀地一笑就往外跑了，倒真像隻敏捷的小鹿。

    阿卡特斯這一路偶爾收拾了幾隻小型魔獸，打算掙點小錢，見狀就安心待下來，等著少女回來。

    沒過多久，好幾位少女說笑著匆匆奔過來了，看到他都放低了聲音，吃吃笑著，又湊在一起說些什麽，還不時將目光瞥過來。

    阿卡特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但也隻得若無其事，把幾張銀地鼠皮擺好，又催了一下：“怎麽收？”

    “哦，一個蘇一張。”顯然是店裏的那個少女答道，混在一群人中，回答完了又和一幫女伴嘀嘀咕咕去了。

    這個價格倒是公道。阿卡特斯笑了笑道：“一共七張，都在這裏了。”

    “嗯，好。”少女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鼠皮，又去櫃台那邊，顯然是準備錢，眼神還不時看過來。

    自己哪裏不對嗎？阿卡特斯不自在的時候，少女又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手裏是幾個銀幣。

    阿卡特斯把銀地鼠皮放到櫃台上，伸手接過銀幣時，就聽少女看著他輕聲說道：“還有別的嗎……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眉毛？”

    阿卡特斯愣了一下，覺得自己是聽錯了，見少女說完也愣在那裏，當下衝她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剛走沒幾步，身後傳來一片哄笑聲，阿卡特斯不由加快腳步轉過一道彎，隔絕了一大群少女的目光，這才鬆了一口氣。

    伍斯特德曾對他說過自己如何被莫名其妙搭訕，最好的辦法就是溫和以待，岔開話題，不要讓對方尷尬。當時阿卡特斯還豔羨他的魅力爆表，此刻回想起來，自己遇上這種有些唐突的招呼，也就隻能裝作沒聽到算了。

    灰蒙蒙的小鎮上人來人往，大多身上有著顏色不一的鬥氣光華，顯然是冒險者們。阿卡特斯精神力蔓延開去，感應著周遭一切都映入識海，不由微笑起來，又皺起眉頭。

    識海是武士開啟自我意識的根基。自我意識萌芽後，需要經曆多次的考驗，才能逐步成長並明晰，直到清楚地意識到自身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和影響，並將自我意識投射於識海之中，達到自知的境界，也即所謂返照本心，這才算大功告成。

    這個過程並不容易，多少沒有係統傳承的武士就是在這一關前不得寸進，就此庸庸碌碌一輩子。可阿卡特斯前些日子卻體會到了自我意識的存在，其能力甚至遠超騎士學院的教習溫特伯頓所描述的“感覺、感受和經驗”，分明是更進一步的“理解和掌控”，可惜並不持久，而且極為消耗心力。

    阿卡特斯信步走著，轉過一條小街，識海中陡然顯出一張美麗的麵孔，有著碧綠的眼睛和尖尖的耳朵。

    “精靈？”阿卡特斯劇烈地心跳起來，隻見識海裏的虛空無窮無盡，此刻卻充滿了那雙碧綠的眼眸。

    阿卡特斯久久凝望著那明亮的眸子，似乎看到了廣闊的空間和邈遠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