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一會，阿卡特斯驀然一凜，隻覺得這一步踏出後似乎經曆了空間變幻，可旋即仍是腳踏實地，一切如常。映入眼簾的是前方各種奇花異草，芬芳撲鼻，空氣中蕩漾的木係元氣更極是濃厚，堪比精靈族中。嘉露蓮微笑著轉臉，悄聲開口道：“帕迪絲xiǎo jiě府上可有不少奇人異士，居然能構築如此空間，布置出如此美麗的花園。”

    阿卡特斯停步打量，果然感受到淡淡的空間魔法痕跡，將這片空間穩固住且有所分割，遂使得其重重疊疊堪成迷宮，又有聚攏天地元氣的功能。

    “帕迪絲xiǎo jiě的花園林苑的確是巧奪天工，相比之下，我在趙國所見到的花園不過是依法自然營造，雖然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甚至山村鄉野，也不過模仿而已，在奪天地造化上就相形見絀了。”眾人此刻都放慢腳步，打量四周。低聲讚歎中，突然冒出這麽一個聲音，當真響亮，一下子就吸引了許多人轉臉去看。

    說話的男子四十來歲，一身仆役打扮，顯然隻是某個貴族的隨從，見眾人看過來，兀自身板挺得直直的，麵不改色，就好像剛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他的話語似乎是在讚歎帕迪絲xiǎo jiě府上的花園，實際上卻是在炫耀他親身到了趙國又安然回返，如果是真的，的確是值得吹噓上一輩子的事。

    趙國據說是位於大陸東方盡頭的神奇國度，疆域遼闊，子民眾多，富庶強盛。比如《大陸散記》中就言道，趙國位於岡地瓦納大陸的另一端，大陸中間被空氣稀薄的高原還有崇山峻嶺分隔開來，期間散布著眾多的城邦和小國。

    因為趙國距羅典帝國極是遙遠，交通不便，且語言不通，幾乎沒有什麽人能溝通往來，隻有種種傳說流傳，比如趙國遍地黃金，人人穿綾羅綢緞，到了冬天甚至還會給大樹披上絲綢禦寒。這等荒唐的說法，有理智的人自然是不會信的，可仍不免心向往之。

    “哎呀，失禮了失禮了，我這隨從，就愛吹噓自己在東方的經曆，也不看看什麽場合，回去我就好好責罰他。”他身邊的男子忙團團行禮，向眾人道歉，又低聲訓斥了隨從幾句。

    “哦，是比薩的魯斯第謙先生。”有人悄聲點明了男子的身份。

    魯斯第謙說是道歉，可他說話的口氣，分明是在證實他的隨從的確到過東方趙國。眾人不由大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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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趙國，疆域當真遼闊，西到高原東到大海，比之極盛時的路易帝國也毫不遜色，他們的都城城牆高達百丈，裏麵居住的人口足有百萬之眾，有百萬的馬匹，有百萬的房舍足以容納所有居民和駐軍……”麥克大聲說道。

    “怎麽盡是百萬，他一一點數得過來嗎？”有人嘀咕。

    聽到這評判，許多人悄悄笑了起來，可囿於禮節，還是憋得很辛苦。

    魯斯第謙臉色有點紅，但還是若無其事地安坐著。他的隨從麥克，就是剛才放言說自己到過東方趙國的那位，此刻沙龍還未正式開始，就一半是被人詢問一半是迫不及待地大聲講述起了自己在東方的經曆。

    據麥克說，他年輕時隨父親叔叔做生意到了趙國，一住便是十多年，父親年老想念家鄉了，他們這才動身回來，攜帶了無數的珍寶，船靠岸時就連見多識廣的塔斯尼亞人都轟動了。賣掉這些從東方帶回的珍寶後，他們一家頓時成了當地巨富。隻不過他們又把所有的錢都用來打造船隊出海經商，不料塔斯尼亞與瑞安亞的戰爭失利後他的船隊也覆滅了，竟然一無所有了，自己也當了好一陣子的俘虜。

    魯斯第謙說的則是，這麥克是瑞安亞人的俘虜，一直拿不出贖金，隻得待在監獄裏苦捱，逢人講述自己在東方的奇遇和曆險博人一笑。他因為要出遠門所以去戰俘裏挑個有見識的隨從，結果典獄長就把“走過萬裏路到過東方趙國到了大陸盡頭”的麥克“賣給”了他。

    兩人路過裏約時，魯斯第謙已經“折服於”麥克的見識，就把他帶到了沙龍。當然，魯斯第謙說的是，“麥克說得頭頭是道，就算不是真的，也可以博諸君一笑”。

    “那麥克先生，據說趙國遍地都是黃金，這可是真的？”等到麥克歇一口氣的時候，有賓客這麽問了，對一介隨從如此稱呼，算得上相當尊重，可也有些嘲諷的意味在。

    “黃金不能吃又不能耕種，如果遍地都是，那也就不值錢，反而像田地裏的石頭一樣礙手礙腳了！”麥克似乎感覺不出這種鄭重背後的奚落，毫不在意地笑著回應，“當然，我在當地國王的府上的確看到了黃金的海洋！足有百萬的金錠和金磚，真的讓人徹底迷失了方向，難怪趙國又有句話叫脂醉金迷……”

    “又是百萬百萬，真是位百萬先生！”有人忍不住小聲道。

    “這個脂，說的是脂粉，是趙國女人敷在臉上身上的護膚品和化妝品，芬芳撲鼻又美豔動人。她們清晨梳妝洗臉時，整條河都會泛著脂粉的香氣，一直流淌到遠方，真的會讓一路人都醉倒的……”麥克接著說道。

    沙龍上的賓客們顯然頗有些懷疑，有人又詢問了一些細節，麥克回答得當真頭頭是道：“其實，脂粉醉倒人不算什麽，就連水裏遊的魚、天上飛的大雁，有的都會在脂粉的香氣中沉醉，沉到水底或者直接掉到地麵上……所以趙國有句話叫沉魚落雁，專門形容女人之美……”

    阿卡特斯心底哂笑了一下，不耐煩再聽，起身到外麵溜達。他到此是想聽聽學者們對生存空間區位理論的討論，可不是來聽這位百萬先生吹牛的。

    沙龍所在的花園是半獨立的空間，木係元氣極其濃厚，種種奇花異果也生得茂密繁榮，酷似精靈族居住的森林。阿卡特斯信步走著，心中不知泛起了多少思緒。離開精靈族時，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永別，但他心裏總是覺得，隻要雙方都想再見，那怎麽也會重逢。現在想來，未免太天真了，一次輕易的離別，可能就是永訣。何況，就算彼此的感情能經受住時間的洗禮，可兩族之間不可避免的衝突也將會是重聚的巨大障礙。

    離開精靈族後，阿卡特斯一開始是內心思念如狂，可這些日子又慢慢淡下去了，此刻再度泛起，幾乎無法遏製，真恨不能立即飛到森林裏。

    身邊的林木漸漸濃密，天地元氣悠然流淌著，阿卡特斯無意識地走著，就像徜徉在森林中一樣，周身都飄飄然似乎根本不著力，卻自然地順著冥冥中的力量流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