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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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有重重的花樹疊嶂,而且天地元氣構築成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阻住了他的去路,阿卡特斯停了腳步,本想轉身,卻又感到元氣有所變化,打開了一條通道,很快又關閉了。

    他凝神感應,邁步走近,自然而然在一尺外停下腳步,感受著元氣如風輕拂,打開門戶,他也隨著一步跨越,就到了另一處所在,突然覺得,這頗有些像木係元氣的傳送。

    看上去這裏距離沙龍應該不算遠,可重重疊疊的翠綠和繁花已經將來路和視線徹底阻隔切割,構成了一處幽靜的所在。阿卡特斯打量一下,繼續往前走。可沒走幾步就驀然停步,旋即前方一扇門打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走出來。那是一位妙齡女子,雙手握著濕漉漉的長發,僅穿著一身褻衣,顯然剛洗浴出來,看到阿卡特斯不由一怔,腳下退了一步,周身氣息瞬間湧動起來。

    阿卡特斯也大是意外,忙轉頭向著別處,抬手示意算作道歉,嘴裏道:“實在唐突了,先生。”說著就往一邊走,身姿卻不由緊繃起來。

    他快走了幾步,分明感到身後天地元氣湧動了一下,旋即歸於平息,顯然是對方放棄了追究。

    阿卡特斯鬆了一口氣,又快步往前走,這才發現,自己當真步進了一處小小的苗圃花園。

    周遭空無一人,唯有微風蕩漾,一群又一群的樹葉在微風中搖擺著歡叫著。阿卡特斯打量一下四周,根本不知到了何處。

    這是迷路了?阿卡特斯四麵張望了一番,慢慢坐了下來,最後索性躺下來,仰望著這世外桃源般的景致靜靜發呆。

    這裏安靜無比,隻有他一人在此,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孤獨。他閉上眼睛,很希望此刻真的置身森林,睜開眼睛後能看到雨茜的身影,可也知道這是妄想。

    隻是如此一來,周身的感應似乎更加敏銳,感覺到木係的元氣就在這一帶蕩漾翻湧,就像精靈古樹正在不斷吞吐天地元氣似的。

    在阿卡特斯的識海裏,有一株小小的樹木。小樹不高,縱然無風也在輕輕搖晃,形成了一處又一處的極為微小的天地元氣漩渦。

    阿卡特斯不由睜開眼睛看過去,小樹不過一人來高,枝葉略有些稀疏,枝頭掛著寥寥落落幾枚金色的鈴鐺型的果子,正隨風微微搖晃,似乎還有誘人的甜香流淌,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他起身打量一會,不自覺就伸手摘了一個果子,握在手中把玩。在精靈族中他品嚐過各類水果,這種金色的果子似乎也見過……

    阿卡特斯剛要把果子送到嘴邊,突然感到有人正注視著自己,轉過身去,看到一位盛裝的女子立在不遠處,正顰起秀眉打量著自己,最後落在了他手中金色的果子上。

    阿卡特斯這才想起,自己無意間闖到這裏,還“偷摘”了主人精心養育的果實,偏偏還被人撞破,實在有些尷尬。

    可事情已經做出來了,還能怎麽樣?阿卡特斯衝女子笑笑,把鈴鐺放到嘴邊猛咬了一大口,果肉脆嫩,滿口芳甜中似微微有股酸澀,卻餘味嫋然。

    女子看著顯然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走近了,帶來香風習習:“這位……先生,怎麽能這麽生吃?!它畢竟含有涼毒!”她皺著峨眉,話語原本有些嚴厲,但語聲溫和清澈,說不出的好聽。

    所有的水果都是涼性的,含有涼毒,需要烹調加熱或者加入熱性香料比如胡椒才能吃。這是這個時代醫學界通行的觀念,所以人們通常把蘋果和梨放到火上烤,或放進鍋裏燉,還要加上鹽撒上胡椒……直接生吃水果,隻有愚昧的下等人才那麽幹。

    阿卡特斯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鈴鐺又猛地咬了一大口,這才道:“和它的甜美滋味相比,一點涼毒算得了什麽?”他在精靈族中天天生吃各種水果,回來後已經不慣於吃烤蘋果了,此刻越發覺得生吃才是最好的方式。

    女子站定,睜大眼睛看著他。她二十多歲,正是青春與成熟兼具的時光,有一頭金huáng sè的秀發,雙眸晶瑩明亮,此刻顯然被阿卡特斯愚蠢的行徑驚住了。

    阿卡特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伸手又從樹上摘了一個金鈴鐺,左手撫胸,微微躬身,將果子獻給她。

    女子也優雅地提起裙擺微微躬身還禮,旋即站直,伸手接過金鈴鐺,仍打量著他,“也不是……真的那麽值得嗎?”

    她顯然是看到阿卡特斯如此行禮後才確認他不是愚昧無知的下等人。阿卡特斯當然知道她的意思,笑笑道:“隻要喜歡,就是值得的。”

    女子綻出笑意,抬手將鈴鐺送到嘴邊,用長袖遮擋住半邊臉,顯然是小小咬了一口,眼神裏驀然綻放出笑意,“的確是甘甜脆澀……因為略有澀味,回味中越發顯得甜美……”

    她放下手中的果子,含笑看著阿卡特斯,“也許,就像愛情的滋味……所以值得。”

    “假如世上所有的歡樂都被帶走,隻有愛情留下——那也值得為它活著。”阿卡特斯笑笑道。這種引經據典的接口談話幾乎是貴族禮儀的一部分,他隨口這麽說了,想了想又道:“你也品嚐了這果子,算是共犯,那就不要告訴主人哦。”

    女子不由一愣,睜圓了大眼睛,不知該說什麽了。

    阿卡特斯衝她笑笑,一大口吃完鈴鐺,把玩了一下圓圓的果核,隨即埋入土中,剛想轉身離開,卻聽到女子道:“當然不會,就當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既然女士詢問,當然得回應。阿卡特斯站定,輕聲道:“帝國騎士學院的見習騎士阿卡特斯,第一次來到這裏,請多指教。”

    “見習騎士阿卡特斯,”女子輕聲重複了一下他的名字,款款伸出手來,“我是迪恩帕迪絲。”

    這名字……竟然是沙龍的主人。阿卡特斯剛俯身接過小手,心中卻不由一驚,但還是虛吻了一下,慢慢站直。

    “這曼羅鈴果,據說是精靈們獨有的異種,我好容易才培育長大成熟結果,卻被你偷摘了好幾個……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帕迪絲收回手,微微笑道。

    阿卡特斯不由一窘,不知該說什麽。

    帕迪絲打量著他,最後歪著腦袋撲哧一笑,“好了,沙龍開始了,你還不陪我一起過去?”她說著招招手,款款舉步,阿卡特斯隻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