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備好一首高貴的死亡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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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去當苦力!”阿卡特斯小聲說道,回頭瞪了傭兵工會門口附近的傭兵們一眼。

    納爾卡洛沉默好久,突然笑了笑,“有選擇的情況下我也不會,但是,如果實在,實在……”他頓了頓道,“叔叔曾經說過,永遠不要把自己當回事。”

    阿卡特斯有些意外,在他的眼裏,納爾卡洛天分極佳,俊秀不凡,又舉止彬彬,比那些真正的貴族子弟還要有修養,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他不想說話,悶頭走了一段才道:“你倒想得挺開的,不過,我堅決不去!”

    兩人走在回程路上,悶悶走了一段,阿卡特斯突然道:“那天咱們遠遠看到獨秀峰,一直想去卻沒去成……要不我們的傭兵團就叫獨秀傭兵團吧?”

    “獨秀?這個名字不錯!”納爾卡洛想了想,又點點頭,“好!我們的獨秀傭兵團一定會名揚天下的!”

    “那是肯定啊!到時候算我一個!”有人接話茬了,是萊昂內爾。他有點矮小,但相當壯實,此刻高興地走過來打著招呼,“聽說你們去魔法學校找好朋友了,怎麽,弄到了什麽不錯的魔法裝備?讓我開開眼界?”

    納爾卡洛和阿卡特斯對望一眼,立即道,“哪有?隻是找一個好朋友玩罷了,魔法裝備哪是我們能弄到的?”

    “哦。”萊昂內爾有些失望,“我還想著……算了,我們一塊去吃飯吧,我請客。”

    三人邊走邊聊。“本來我打算把那把傘還給維莉的,現在想想,教訓完了雷伊再還也不遲!”萊昂內爾說道。

    阿卡特斯聽說過那把傘的故事。某天,納爾卡洛和萊昂內爾一道回宿舍時突然下起了雨,剛好某位姑娘——後來得知是跟雷伊關係很好的維莉——打著傘從前麵走過。萊昂內爾看得十分中意,拋給納爾卡洛一個邪魅的笑容就衝過去搭訕共傘了。

    據說他的確和姑娘共撐一把傘到了女生宿舍,隻不過又苦著臉自己打著傘回了自己的宿舍。這種有借有還的故事本來是搭訕和熟識的良好開端,隻是維莉在到自己宿舍門口時就說了,“傘不用還了,送給你了”,結果,那把傘現在還在萊昂內爾的宿舍裏,沒好意思再拿出來過。

    萊昂內爾這麽自黑,大家都輕鬆起來,說說笑笑進了一家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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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夥子,長得不錯嘛!”一個聲音飄過來,是位女傭兵的,二十來歲,個子頗高,穿著簡單的皮甲,長發隨意紮著,很有風情的樣子,湛藍的大眼睛掃了一圈又停留在納爾卡洛身上。

    阿卡特斯愣了一下,隻見納爾卡洛也愣住了,臉猛然漲得通紅,“你……”他瞪著對方,恨恨地吐出這個字,不知該說什麽。

    女傭兵見他如此,也愣了一下,拋過去一個笑容,快步走開了。

    “一個漂亮女人誇你呢,怎麽這麽生氣?”萊昂內爾見納爾卡洛狀況有些不對,忙說道。

    “要不是女人,我非得……”納爾卡洛恨恨道。

    阿卡特斯有些理解,又有些覺得他小題大做,不過不管怎樣,三人還是繼續往前走,找了處空座坐下來。

    “四周的野花,都被他的血液浸濕。他作著垂死的掙紮,可是已不能久持,因為死亡的利劍刺得無法挽救。”

    有沙啞的歌聲響起,是遊吟詩人在歌唱,似乎是在吟誦某位英雄的死亡。阿卡特斯打量過去,酒館裏光線略有些暗淡,遊吟詩人在吧台一角的高處抱著七弦琴吟唱,根本沒看四周。

    “西格弗裏之死。”萊昂內爾大概是見阿卡特斯豎起耳朵在聽,也聽了一下,這麽向他介紹。

    “傳說中的屠龍英雄?”阿卡特斯覺得有些耳熟,不由細想了一下。

    “對。”納爾卡洛回答道,又搖搖頭,“能殺死巨龍,娶得心愛的人,也不免被人暗算。”

    “人生如此激蕩chuán qí,才能成為英雄史詩被傳唱啊!備好一首高貴的死亡之曲,好好地迎接生死界限的那一天!”萊昂內爾倒是很興奮,他點了三杯麥酒,一人一杯,搖頭晃腦聽著,很是愜意。

    酒館裏人來人往,有的不免對三個少年投來好奇的目光。這個時代的人們,把所有的人都當作成年人或者小號的成年人看待。而十三四歲的年齡,個頭已經比成年人矮不了多少,隻是身上的青澀氣息還是格格不入。

    納爾卡洛其實也很少到酒館,但是很快拂去了不悅,低聲同阿卡特斯開了幾句玩笑,讓他放鬆下來,這才接著和萊昂內爾閑聊,又豎起耳朵聽聽有什麽新鮮事。

    酒館素來是消息靈通的場所,各色人等都在裏邊高談闊論,帶來各地消息,尤其是傳唱英雄史詩的遊吟詩人更受酒館歡迎,以至於有俗語說:全世界從國王到老鼠,任誰做了什麽事,不分晝夜都能在酒館裏聽到消息。此外,酒館周邊各種“fú wù”也不少,像一些傭兵們,掙了點錢就幾乎全花在酒色上了。此刻的酒館裏,就大多是傭兵,衣著簡單甚至不乏邋遢,打招呼和聊天時高聲大氣,很快兩夥人就混到了一起稱兄道弟起來,可即便如此親熱,也不過是一人一杯麥酒各付各賬,顯然都囊中羞澀。

    “你聽到斯福紮伯爵的故事嗎?人家已經被封為伯爵了!”遊吟詩人休息間歇,有人這麽高聲嚷道,“我的一個遠房叔叔就曾跟著老斯福紮打天下,後來老了就回家鄉了,要是還跟著一直廝混……說不得,也能混個身份!”

    “那就可惜了,要是跟著混下去,哪至於老了就隻是在小鎮上開個酒館過苦哈哈的日子?”有人跟著說,猛地灌了一大口,又重重放到桌子上。

    “那也得有命在,能熬到這一天……”又有人說,聲音不算響,可還是把傭兵們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就你想這麽多,咱過的不就是刀尖上的日子嗎?”有人反擊。

    “就是,運氣好的話……”萊昂內爾在角落裏也偷偷感歎。

    “咱們傭兵界的chuán qí!將來也會被譜成史詩吟唱的!”又有人感歎。

    “嘿,朱塞佩先生,要不你來譜上一曲?”有人衝遊吟詩人這麽嚷嚷。

    萊昂內爾消息也很靈通,加上傭兵們七嘴八舌的補充,阿卡特斯很快就了解到,這斯福紮算得上出身傭兵世家,二十多歲時父親戰死,他就接管了父親張羅起來的傭兵團隊——如此龐大,足可稱為雇傭軍了——成為當地一股強大的力量,娶了米蘭公爵費裏波的私生女為妻,並被費裏波封為伯爵。

    “伯爵啊!”萊昂內爾說得熱血沸騰,顯然向往不已。

    “關鍵是找了個好嶽父!”阿卡特斯道,晃了晃酒杯。若是沒有這層親密關係,斯福紮隻怕也不會被封為伯爵。

    “是啊,領地和子民都係於婚床嘛。”萊昂內爾看看阿卡特斯,又看看納爾卡洛,突然壞笑起來,“要我說,你們倆都有機會……奈洛機會更大一些!到時候可別忘了提攜我!”

    納爾卡洛哼了一聲,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這不就是以色事人……隻能算是玩物,有什麽值得說的!”

    陡然間,眾人都住了嘴,陷入奇怪的沉默。正在吟唱的遊吟詩人張了張口,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也慢慢站起,向窗外的天空望去。

    此時夜色已黑,天上繁星皎潔,卻根本沒有眨眼,似乎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凡塵。

    若有若無的聖詠歌聲傳來,伴隨著歌聲,有淡淡的光華在遙遠的地方一點點顯現,越來越濃烈,到後來,這赫赫之光更是凜然而神聖,似乎可照徹人心鬼域,照徹天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