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唏噓相見恨晚
字數:4130 加入書籤
馬車到卡斯提城時,已是黃昏時分。
阿卡特斯坐在最裏麵,停頓了一會才跳下車廂,卻發現費雪兒和迪亞克瑙一行人都沒走,似乎就在等著他。
一位年輕的女子站在一輛奢華馬車前,手裏還牽著一位四五歲的小姑娘。女子二十歲來歲,一身優雅的白色長裙,相貌端莊,正和瓦妮莎、迪亞克瑙等說笑,此刻把目光轉過來打量阿卡特斯。
迪亞克瑙笑嘻嘻地介紹,這是她們的教師艾羅娜男爵夫人,此前約定了她們這個時候回來就來迎接。
阿卡特斯嗅到一股馨香氣息,不知為何,陡然覺得如此有吸引力,剛要往前邁步,好在又下意識地停住了。
艾羅娜也正看著他,她一頭燦爛的金發,五官端莊,有著黑色的眼眸,周身氣息流轉,是幽暗而悠長的魔法氣息。此刻,艾羅娜臉上浮出優雅而似乎頗有意味的笑容,輕輕伸出手來。
阿卡特斯忙伸手接過,垂首虛吻了一下。
居然是位黑暗法師,阿卡特斯心中有些奇怪。
光明與黑暗和地水火風一樣,是這世間不可否認的客觀存在,前賢感悟之下,當然也衍生出相關的能力傳承。光明的能力以光明聖教的傳承為正,比如光明魔法,不過教廷更願意稱之為神術,以彰顯自己身上有真神的榮光——似乎也確實如此。而且,光明聖教既以光明為名,自然對黑暗能力極為排斥——實際上,光明聖教的確排斥所有的魔法,可對黑暗魔法尤其深惡痛絕,也許因此之故,曆史上曾與光明能力並稱的黑暗魔法近千年來不斷式微,如今已經很少見到了。
這還是阿卡特斯第一次見到黑暗法師,接過艾羅娜的柔荑時陡然覺得,她身上的魔法氣息仿如漩渦,似要吸納什麽地吸引著自己。不過,顯然是內心的意念對此保持著極大的警惕,阿卡特斯看似平靜地放開柔荑,卻不自覺地就凝神與其保持了距離。
接著,有人輕輕邁步靠近了他,是那位小姑娘,旋即也將小手伸過來。
阿卡特斯不由愣了一下,還是接過,彎腰垂首虛吻了一下,心中又是一凜。
小姑娘不過四五歲,一身幽暗氣息卻渾然而澄清,應當是血脈力量散發使然,這個年齡就覺醒血脈,未來當真不可限量。
行禮完畢,艾羅娜介紹說,小姑娘伊麗莎白才四歲,是校長寶麗娜伯爵夫人的侄女,她眼下是小姑娘的家庭教師。說著她又笑著點評阿卡特斯:“真是燦爛而蓬勃,而且,很有騎士的風度。”
她後一句說的是阿卡特斯行的騎士禮節吻手禮。阿卡特斯隻是訕訕笑笑,不知該說什麽。
騎士學院對禮儀要求極是嚴格,初次與貴族女子見麵必須鄭重行禮,這也是所有貴族的做派,不過當傭兵行走江湖時的打招呼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次身份轉換,阿卡特斯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伊麗莎白很喜歡你呢,這可真是件稀奇事。”艾羅娜說著笑起來,
小伊麗莎白也仰起小臉,眨著深邃的黑色的大眼睛看阿卡特斯:“哥哥,為什麽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她聲音清脆,說得一板一眼。阿卡特斯覺得有趣,笑道:“所以我們才在這裏見麵呀。”
“那為什麽我這麽大了才見到你?”小女孩又問。
阿卡特斯不知該怎麽回答時,邊上的人撲哧都樂了。迪亞克瑙還嘀咕了一句:“這麽小就知道唏噓相見恨晚……阿雪,你可得學著點。”
阿卡特斯也尷尬笑笑,旋即輕聲道歉說自己該走了。艾羅娜卻輕聲道:“等一下,我們這裏可有好幾位女士都想在以後見到你呢,尤其是這位,”她說著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朝伊麗莎白點了點頭,“你是不是該告訴我們,怎麽才能再見到你?”
“對,我想一直見到哥哥。哥哥你別走好不好?”伊麗莎白重重點了點頭,她雖然年幼,但身份算得上尊貴,此刻眨著大眼睛看阿卡特斯,很是可愛。
阿卡特斯想了想道,自己流浪江湖,居無定所,不過和朋友約定一年後在香檳集市相見,若是伊麗莎白相召,定會前來拜會。
“這個承諾……好吧,勉強算你過關。記著啊,一年後我們在香檳集市見,伊莎,還有雪兒都要見你的。”艾羅娜說著眼波流轉,不無戲謔地看了費雪兒一眼,“還有,這期間若有機會路過這裏,可要記得到芭托麗一趟,可不隻是伊莎想著你哦。”
“對,還有艾羅娜阿姨。”伊麗莎白脆生生道。
阿卡特斯淡然笑笑,撫胸道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弗蘭德的丕利莫非是窮瘋了?竟敢對教廷和主教下手?”
“可不,那場莫名其妙的仗都打了好些年了吧,丕利眼看都發不出軍餉了,就想讓教會也給他納稅!結果教宗大人怎麽說的,哼,直接發布教諭說‘教士絕不會向世俗納稅’!”
“可丕利也是鐵了心了,竟敢拘捕和審判弗蘭德大主教,這下子可熱鬧了!”
這一天,帝國一些人士都在議論這件大事,與什麽傭兵團、商隊出事毫無關係。在他們眼裏,這類事情實在屢見不鮮,隻有權力才是實實在在的,為此的爭鬥才有意義。至於力量,隻要有了權力,什麽樣的強者不能招攬?
弗蘭德毗鄰羅典帝國,是一個獨立的王國,正與布基坦王國交戰激烈。人類文明世界有三大帝國,還有眾多的王國和公國、侯國等,彼此間爭吵乃至戰爭不斷,算不上新鮮事,就像一個軍馬桶曾引發曠日持久的城邦國家間戰爭一樣,這次戰爭據說起因是一杯水,更是荒謬,但戰爭是實實在在的。
弗蘭德和布基坦王國都算得上相當強大的國家,周邊鄰國各自選邊站隊,還有打太平拳的,導致戰爭曠日持久。眼看財政不支,弗蘭德國王丕利把目光轉向了當地教會,想讓富得流油的教會修士向其納稅,不出意料遭到弗蘭德大主教的拒絕,遠在伯爾尼的教宗還為此發出了《教士不納俗稅》的教諭,聲稱“沒有教宗授權,任何世俗統治者都不能向任何神職人員或教會財產征稅,如果有神職人員非法交稅,那麽他將被停職,如果是主教將被免職。非法征稅的統治者會被開除教籍,他們的國家禁止一切宗教huó dòng。”
開除教籍又稱教廷絕罰,將其驅逐出教會,意味著詛咒一個人未來要下地獄,同時不讓他與其他任何真神的子民有任何聯係,甚至包括與人講話,與他講話的人也可能被驅逐出教會的。而對於一地領主來說,這更意味著其附庸不再有必要向其效忠,甚至應該主動與其決裂,結果自然是災難性的。
絕罰是教權獨立於世俗權力的明證,當然教廷也絕不會輕用。教宗發出《教士不納俗稅》教諭的同時,也沒忘了補充:教宗不會禁止當地的教會和修士在必要的情況下幫助世俗君主。
有貴族議論著就感慨起來:當年光明聖教被許為國教,教宗還得經過羅典帝國皇帝的認可和敕封才算擁有權威,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教宗的權力已經並駕齊驅,不,快要淩駕於世俗權力之上了。
曆史就是這麽無情。昔年路易帝國分崩離析後,獸人曾大舉侵襲,是當時的光明聖教教宗呼籲各大王公貴族們同舟共濟,這才保住了人類文明。時任教宗由此得到真神座下天使降臨敕封為聖,號聖伯多祿,當世聲望無兩。
這次危機後若許年,各國之間紛爭再起,又是教宗出來平息紛爭,在伯爾尼舉辦大典,把羅典帝國的皇冠戴在了國王巴諾帕倫的頭上,為其塗抹聖油,宣布他為羅典帝國的合法繼承人,並發布教諭:“禁止任何人從別的家族中選立羅典帝國皇帝,違者將被逐出教門。”巴諾帕倫王朝延綿至今,實在有賴於此。巴諾帕倫也予以回報,將伯爾尼及其附近城堡領地贈予光明教會,史稱“獻土”,是為獨立於其他世俗政權的教宗之國,教宗不僅擁有至高的宗教權力,還是教宗國的世俗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