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這次應該是曆練歸來吧？有什麽新鮮事麽？”惠特洛克伯爵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放鬆地坐下來，一副要長談的架勢，“我就喜歡聽年輕人講述他們在各地經曆的新鮮事，這樣好像自己也還在外遊曆，能年輕不少呢。”

    阿卡特斯有些意外，想了想道，“我所經曆的，在伯爵大人看來隻怕不值一哂。前些日子，我隨軍略騎士羅賓到了雲夢澤，見識了一下隕落之地，在那裏開拓了一小片土地，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種上莊稼。”

    “雲夢澤？我聽說過。”惠特洛克伯爵笑起來，“能辦成這樣的大事，真是少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接下來，惠特洛克伯爵細問了一番雲夢澤的情況，阿卡特斯也有問必答，隻是都局限於他自身經曆，畢竟他所知也不算多。即便如此，惠特洛克伯爵也聽得嘖嘖稱奇：“說起來，這驅散法陣才是開拓隕落之地的根基呀！也不知是哪位大魔法師的手筆，隻怕伯爾特先生見了，也得好生佩服呢！”

    伯爾特是帝國的聖域法師，大陸上幾乎無人不知，阿卡特斯當然也聽說過。就聽惠特洛克伯爵繼續道，“要想繼續開拓，就得長期維持這法陣，說起來，還真類似結界呢，隻怕耗費不菲。”

    阿卡特斯以前沒想過這問題，此刻心中一動，隻是笑笑，沒有接口。天階強者的能力和見識是他所無法度量的，接不上的茬也無法勉強。

    惠特洛克伯爵沉吟一下，看一眼阿卡特斯：“對了，我看你這一身氣息，洶如八月江濤，是最近才是這樣的吧，怎麽會這樣？雖然勇猛精進，但也未必是好……要知道，靜水方可流深。”

    阿卡特斯心中突了一下，隨即解釋說，自己曾經“誤入”過精靈結界，好在剛陷入就被人救起，這之後氣息有了變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回事。

    “難怪。”惠特洛克伯爵點點頭，“結界的力量由天地造化，可不是現在的你所能闖的，經由結界力量的直接洗刷，難怪氣息……說起來，你當時可真是勇猛啊，怎麽，想去會一會傳說中的精靈？”

    阿卡特斯心猛跳了一下，垂頭沒有說話。

    “少年人對這世界好奇倒也沒什麽，要是沒了這個心氣……要不怎麽是‘眼前但見少年多’呢？”惠特洛克伯爵這麽說本是為了調笑他，所以也沒在意，自顧自說道，“精靈一族越是封閉，越是神秘，關於他們的向往和傳說就會越多。說起來，人類世界已經多少年都沒有見過精靈了。”

    阿卡特斯正有疑問，就小心地問道：“為什麽？我看有森林裏可真有不少冒險者，他們可有不少都想抓個精靈……”

    “哦，阿卡，你該知道‘自由令’吧？”惠特洛克伯爵倒很是和藹，這麽說著，見阿卡特斯點點頭，就繼續道：“自由令那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這之後，人類世界不是沒有精靈，但慢慢都凋零了，實際上，凡是停留在人類世界的精靈都活不長。這數百年間尤為明顯。”

    他看一眼阿卡特斯，“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那些來到我們人類世界棲息的精靈都是說凋零就凋零了，不管是不是得到了善待。你說怪不怪？有人說這是因為精靈與精靈古樹間有某種神魂連接……我聽說，前些日子有大魔法師應某貴人的請求繪製了一整套的法陣，甚至連馬車都布設了，以隔絕那可能存在的神魂連接，也不知道管用不……”

    阿卡特斯想起雪瓊突然的凋零，不由深深吸了口氣。

    “在這套隔絕法陣被證實有效之前，這些精靈就算被抓到……”惠特洛克伯爵說著搖搖頭，“不過呢，這也是一個辦法，既然人心可用，就可鼓而不可打壓，任他們不斷冒險一探虛實也是好的！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用溫柔的目光注視彼此。”

    大人物的想法與常人截然不同，才不會在意個別冒險者與精靈的生死。阿卡特斯此刻算是體會到了，隨即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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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卡特斯從書房離開時，正遇上又有人造訪。

    對方走過來，可在阿卡特斯的感知裏，遭遇的分明是一片虛無。他不由吃了一驚，打量過去，是位灰袍法師，個頭不高，模樣更是普通，麵色沉靜，留有一蓬略有些花白的胡子。

    大概看到阿卡特斯的目光，灰袍法師瞥了他一眼，微皺了一下眉，轉臉嘀咕了一聲，聲音有些啞，說的似乎是“道有虧盈，自矜不長”。

    他這麽轉臉，阿卡特斯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那邊還有一位少女，聽了灰袍法師的話，似乎也在打量自己。

    不過阿卡特斯也沒細看，隻顧看著那一片虛無，心中震驚無比，幾乎忘了舉步。

    “怎麽，看到梅菲兒xiǎo jiě走都不會路了？”是裏維過來打趣，

    阿卡特斯回過神來，見管家一副不耐煩而又好笑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跟著裏維往外走。

    “這也正常啊。梅菲兒xiǎo jiě剛成年，可美貌和才華已經傳遍貴族圈了，她的成年禮上多少豪門子弟都等著要結識，要是能跳上一支舞的話……”裏維邊走邊說道。

    阿卡特斯悶頭聽了半晌，突然問道：“那她身邊，那位法師是誰？”

    “哪位法師？”裏維愣了一下，“哦，我怎麽都沒注意到……沒想到你還挺會岔開話題的——嗯，想起來了一點，那麽不起眼，奇怪，怎麽除了一身灰色，還是藍色的法袍，什麽印象都沒留下？”

    他皺眉思索起來，阿卡特斯看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打擾他，悶頭往前走。

    眼看快出了府邸，裏維想起了正事：“阿卡，你也快畢業了吧？到時候到這裏來怎麽樣？格雷厄姆子爵大人剛才說了，隻要滿了兩年的見習期，或者你到了七級，授爵那是必然的；要是到了八級，就是一塊世襲的莊園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阿卡特斯有些意外，就聽他皺眉繼續道：“其實，封地，很難！伯爵大人他畢竟隻是管理領主……也別怪我交淺言深，這裏的領地，都是洛蘭的那位陛下的，他的意思……所以，幾乎沒有分封的可能！要不，怎麽會留不住布萊恩呢！”

    聽到布萊恩的名字，阿卡特斯神色不變，隻當尋常地“哦”了一聲。

    裏維也沒注意，搖搖頭，“你是帝國騎士學院的，也該知道他，有身份，所差的就是領地了，加上愛情也不順，所以出走。當時路過這裏，後來還是去香檳了。說起來，在那邊要是到了八級，掙塊封地應該不成問題，那些大貴族為了拉攏人才倒是舍得！”

    對於帝室在直屬領地上集權的做法，阿卡特斯也有所耳聞，不過不知該說什麽，心裏暗道，到時候自己能有個身份就不錯了。

    按照製度，帝國騎士學院的畢業生身為見習騎士，需要為領主服役兩年，熬過這兩年的見習期才有資格剪去旗幟上的燕尾，成為真正的騎士，正式躋身貴族階層。實際上，布萊恩這樣的貴族子弟，從騎士學院畢業即意味著正式離開家族自己闖蕩，往往也會被家族授予騎士的爵位，所以其效力的領主光授爵卻不賜予封地於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而像阿卡特斯這樣的平民子弟，就得熬資曆、拚能力才能混一個騎士身份了，至於領地，他還從沒敢想過。

    據阿卡特斯所知，由於承平已久，帝國貴族勢力盤根錯節，而貴族的血脈相對高貴又稀少，不願騎士身份濫觴，各地領主不僅在授爵封地時側重於照顧貴族子弟，給平民出身的見習騎士授爵的機會更是有限，要是實力不夠，就得苦熬年頭、苦等機會，據說有不少熬上十年還一無所獲的。阿卡特斯想想就害怕，甚至都想過要不要幹脆當傭兵闖蕩江湖算了。隻有到了八級，稱得上強者，在這個注重能力的社會才能得到尊重，可八級哪是那麽容易達到的？

    阿卡特斯最後還是應了裏維的邀請，承諾畢業之前到卡斯提城，反正這一路上已經對人承諾不少次要到此地或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