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白英淩打了無數電話，問他萬強怎麽了，醫院裏躺著的那個人怎麽了，他給我的回答永遠都是沒事，你別擔心。

    簡直就是廢話，以為玩呢？白英英到現在都沒出現，不知道藏哪裏去了，萬強在看守所，鬼知道他每天經曆了什麽。

    我不敢去探視，我隻能等待結果。

    再過兩天就是跨年了，原本還打算跟萬強一起倒數著辭舊迎新的日子，沒想到出了這種破事，我去他媽的，不要再這麽悲劇了好嗎？

    下午，葉峰忽然給我打了電話，劈頭蓋臉就來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回來上班？”

    我愣了一下，我請過假了……

    沒事的話就回來上班，你已經連續四天沒上班了！

    葉峰的語氣很嚴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遇到點事，心好累，我想再請假幾天。”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有些內疚。

    葉峰冷冷地說道，不管你遇到什麽事，隻要能站起來，你就沒必要去躲避，你不要忘記了你的工作，你的職責，沒有人可以用心累來當做借口。

    一番教導主任式的批評，將我拉回到了佳音。

    當晚，我站在葉峰麵前，他皺眉看著我，語氣嚴肅得可怕，“二樓的段豔麗，之前爸爸生病去世了，她隻請了三天假回家奔喪，處理完事情當晚就回來了，她不痛苦嗎？可是她沒有躲避！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失去至親更痛苦的事情了，你的心累隻是你的借口。”

    我閉著眼睛，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著。

    葉峰卻一發不可收拾，愈來愈激烈地噴了我半天。

    我心裏的憤怒一點點地平靜，最後變成了釋懷。

    “謝謝你跟我說的這些，謝謝。”我睜開眼睛看著葉峰，淚光閃爍中，我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再沉淪下去。

    所有的結果都隻是人們咎由自取的一個下場而已，沒必要折磨自己。

    跨年的晚上，我被王芳和餘思拉著，去吃了燒烤，喝了很多，啤酒混合著白酒一起喝。

    我被王芳送回去的時候，我已經意識混亂了，我躺在倉庫的院子裏，看著天，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宿的胡話。

    第二天，白英淩給我打了電話，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躺在醫院裏的那個人終於醒了，脫離了生命危險，而且醫生說休養幾個月，不會留下後遺症，所以，情節減輕了很多。

    壞消息依然是，萬強咬定了要頂罪，白英淩這邊已經跟公司去跑關係了，爭取能夠少判幾年。

    握著手機我立刻就癱了，“我要見萬強！我要跟他說，為什麽這樣選擇，為什麽！”

    白英淩歎息道，我對不起萬強，我們全家都欠他一個人情，如果可以我願意去頂罪，可是那天晚上我趕過去的時候，都已經晚了，要是我現在跳出來的話，也會害了萬強，對不起李戀，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掛掉了電話，去你媽的一派胡言，要是白英淩有這樣的魄力，也不會帶出那樣的妹妹來，我真想找到她，把她碎屍萬段。

    距離開庭宣判還有不到一個月，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白英淩帶我見到了萬強。

    一個星期不見，他都變成這副鬼樣了。

    穿上了號服，剃了頭發，跟個假和尚一樣，戴著手銬。

    我別過臉，不忍直視。

    “你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萬強柔聲問我，嘴角的笑意一如從前。

    我咬著嘴唇，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根本說不出話來。

    沒事，我很快就可以出去的，等我，我不會有事的。

    我轉臉看著他，媽的，我就問你，那天晚上你跟我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你進去會廢了的，你知不知道！你可以為白英英坐牢，你為什麽不可以為我想想？

    萬強搖搖頭，對不起，我必須這麽做，她媽媽身體不好，之前已經檢查出癌症晚期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

    行了，你不要跟我說這樣的苦情戲了，我覺得好惡心，你就承認，你很愛白英英就是了，你可以為了她去死，就夠了。

    我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我還是視線模糊不清了。

    不要這麽說，我跟你說過，我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我不能看著我自己的兄弟姐妹……

    “求你不要再說了，我認輸了好嗎？”我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臉失聲痛哭了起來。

    別哭，乖。

    萬強從鐵欄杆裏伸手來拉我，被我甩開了。

    我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到了他麵前，他被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李戀，你不要……”

    再見，你為愛坐穿牢底的精神值得我敬佩，照顧好自己。

    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他一眼，他破碎的眼神戳得我疼痛難忍，我一咬牙，轉身離開了。

    白英淩追上來拉住了我，“李戀，你理解一下他好嗎？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我們三個人，無論是誰，都會為對方這麽做的，我媽現在情況很不好，他這麽做都是為了我們家，他並沒有背叛你的感情！”

    我推開白英淩，冷笑道，你越說越像是唱戲了，你媽媽身體不好，你妹妹還要在外麵殺人放火，然後犯了事讓別人來頂罪，這個邏輯不對啊，我讀書不多，可是我腦子不傻啊！

    是，英英是錯了，可是現在你不能錯怪了萬強，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我錯怪他？我倒是要表演他，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我，他倒是浪漫了，為了愛情轟轟烈烈，我呢？把我當傻逼是嗎？

    白英淩緊緊地拉住我，“我求你不要離開萬強，好不好？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萬強很快就會出來的，不光是你擔心他，我們都很擔心他，請你相信，他不會有事的。”

    請不要再說了，你們仨要怎麽玩，都不要拉上我，我不是傻逼，我沒必要等一個這樣的男人，戒指我已經還他了，我跟他什麽關係都沒了，等他出來，我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嗬嗬。

    我撞開白英淩，大步走開了。

    這對於我來說，無疑又是一次比蛇蛻皮重生還要艱難的過程。

    王芳給我買了一副飛鏢，掛在我宿舍裏，說我要是難過的時候，就扔飛鏢。

    一開始我覺得很扯淡，我從來就不喜歡玩飛鏢，更不相信它能轉移注意力。

    但我還是全神貫注地投入了進去，意外的是，它真的可以排解我內心的痛苦，至少我學會了不單單用酒精和眼淚來麻痹自己。

    這天晚上，剛點完名，葉峰就把我留了下來，我以為他又要噴我，給我熬一碗濃濃的心靈雞湯，正好，我現在很需要他罵醒我。

    感謝上一次他對我的批評教育，讓我走了出來。

    現在對於葉峰，我是崇拜，尊敬的。

    然而，葉峰的語氣卻是溫暖的，“你要不明天休息一下，最近你挺辛苦的，休息一下，調整一下。”

    確實，最近我都特別賣力，髒活重活一個人往身上攬，還主動申請了洗毛巾的工作，每天提前一個小時到佳音，準備客人要用的毛巾。

    我就是為了在高強度的工作中，麻醉自己，讓自己累斃了之後，沒空去想那些。

    我很驚訝，葉峰會這麽問我，他貌似在暗暗觀察我。

    “謝謝，我不用休息，挺好的。”

    葉峰淡淡一笑，我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很好，人生要麵對很多變故，一開始的時候我們覺得承受不了，其實事後回頭再看看，也沒什麽，邁過去就好了。

    我點點頭，謝謝，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我衝葉峰笑了笑，快步走開了，他的心靈雞湯很受用，是，我沒必要死守在這裏，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一晃，一月就過去了一半，我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那麽慢，好像每天都有七十二個小時一樣。

    佳音為了表現出人道主義，給員工進行了一次全身體檢，聽王芳說，這樣的檢查挺花錢的，不過很有必要，很多人都是在這個時候發現了身體的健康隱患，及時去做了治療，才保住了小命。

    “就比如我舅舅，要不是去年體檢查到了心髒有問題，他現在估計已經死在麻將桌上了！去體檢一下，也挺好的，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麽毛病。”

    我推了王芳一下，屁話，這麽詛咒自己，你除了有點好色，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操，你不色嗎？你不色那以前是誰跟萬強……啊，不是，那個，我們……

    “沒事，你說說也行，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拍拍王芳的肩膀，無所謂地笑了笑。

    體檢對於我來說，沒什麽值得在意的，我從小身體就強壯如牛，我不相信我會怎樣，不過是去配合醫院走個過程而已。

    就算是有個什麽病我也覺得挺好，這樣的人生，其實去死也沒什麽值得遺憾和牽掛的。

    三天後，體檢開始了。

    一項一項的體檢，跟通關打怪一樣，弄得很嚴格，讓我這個不會緊張的人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然而，我隻檢查了幾項，就被醫生給攔了下來。

    我還真的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