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洗通關

字數:5138   加入書籤

A+A-


    那路向北沿途不斷匯集支路,變成一條大直道,行人商旅漸多。不久抵達宋金兩國邊界,隻見平原上豎起一條長長的攔斷木柵,東西不見頭尾,其兩側兩**營散布,旗幟鮮明。大道與木柵相交處,一座通關城寨拔地矗立,其間兵士執守森嚴,刀槍林立。通關的商旅,間或少許官差使者,都是手持一紙公文,必恭恭敬敬遞與關卡長官檢查無誤,方予以放行。這時過關者眾多,熙熙攘攘排起了長龍隊伍。



    不孝看旁人那些公文,疑道:“這些東西是作什麽用,我們可有沒有?”肖樹哲一笑,從懷中摸出相似的兩張公文來,其上墨跡猶新,大紅章印也甚是醒目,道:“這小小一紙通關文牒,豈難得了老夫,信手拈來而已。”不孝佩服,道:“師父既然神通如此,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等待,咱們直接從一邊飛越過去,豈不省事?”肖樹哲輕輕一笑,隻道:“不急,看看民生世事,又有何妨?”



    隊伍漸進,那守關長官一副老成持重的態勢,查文觀相,頗是高高在上。那些過關百姓則個個畢恭畢敬,乃至奴顏媚色,不敢有一絲怠慢。不孝看得渾身不適,遙見關寨那頭金人檢查處,人們更噤若寒蟬、唯唯諾諾,生怕節外生枝。



    前邊一名灰衣人,約摸五十多歲,扮相樸素,身後卻跟了一行下人,押了幾車貨物,到了那關長麵前,忙陪笑遞上文牒。那關長看了,眼睛斜睨他們一眼,卻招呼一聲:“來人,驗貨!”周圍兵士答應一聲,便要翻箱倒櫃查看。灰衣人一急,忙道:“大人!小人的貨都是名茶精器之類貴品,萬不可大動幹戈啊!”他深諳其潛藏規則,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塞進對方手裏。那關長看了,不動聲色,隻道:“那大家就稍稍注意些,來,一箱箱先抬下來再說!”眾兵士又要齊上抬貨,“大人且慢!”灰衣人隻得再取出一錠金子懇求,“小人文書上寫得清楚,請大人點過數目,恩準放行!”說著已有痛苦之聲。那關長暗暗掂了掂手中的金子,眉開眼笑,這才道:“嗯,精貴物品,不可耽擱,大家點點數目,便放了罷。”那些兵士心知肚明,這才小心開了貨箱,略略對了對數,便關上放行。



    不孝本來看不懂其事理,但身前有人對此低聲議論紛紛,又長籲短歎,方知其中曲折緣由,不禁義憤:“一個小小關長光天化日竟敢行如此卑鄙之事,真是可惡!”旁人聽了他話,又見他二人模樣,隻駭得直躲閃。那關長但覺過關者屬富商或帶有貴物,便想方設法索賄,倒是輕車熟路,稍有不遜就要借故動粗扣留,逼得大家有苦難言,莫敢不從。不孝看不下去,欲要出頭,卻被肖樹哲拉住:“錢財身外之物,這點委屈又算什麽?對付這等小人,為師自有手段。”



    二人終到關卡,那關長抬頭見了他們,又看其背上布裹之物隱約竟是兩把長劍,便如見了什麽稀世之物一般驚奇。肖樹哲遞上文牒,他隻瞄了一眼,便大喝一聲:“好大的膽子,竟敢消遣本官!還不速速脫下miàn jù!”他話聲剛落,“啪”地一聲炸響,臉上便中了一計重重的耳光!他吃了一驚,肖孝二人就在麵前,仍是鎮定自若,他卻根本看不見是誰如何出手,環顧四周,原來非但是他,所有兵士旁人俱都看不清方才這著究竟是誰人所為,此時見他疑竇目光察來,都不由駭然退縮。“莫非大白天地見了鬼了?”他心中暗驚,捂手臉頰,隻覺火辣生痛,已然微微腫起。肖樹哲指那文牒上的畫像道:“我們本就是這副模樣,你可看清楚了?”那關長依言細看,果是畫得跟兩人一模一樣,連臉上miàn jù和背後之物都老實畫了上去,就是看不出一絲真容。他守關數載,從未遇到如此奇事,可要說這文牒是假,又看不出一點破綻,不由瞠目結舌。



    “不對!”他大喊一聲,方要命人將二人圍捕,腹下忽然一涼,低頭一看,一柄bǐ shǒu頂在了他下體之間,頓時嚇得氣泄,哆嗦道:“既然文書如此……那就不會有錯,英雄慢走!”



    二人方移步,這時馬蹄聲響,後方來了幾騎官家打扮的差役,中間是一名青年書生樣的貴人,他們直接越過隊伍,來到那關長麵前。那關長立時滿臉堆笑,連忙下座相迎,轉眼變得比過關的百姓更加諂媚百倍。不孝鄙夷道:“這人忒不知羞,真是惡心!”隻見那青年書生示出一道符印,那關長看了,頓時跪下磕頭:“原來是……”那書生忙打斷他話道:“不必如此大禮!”說著俯身貼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話。關長聽了臉色大變,磕頭道:“小人定保萬無一失!”那人說了什麽,不孝自是聽不到,肖樹哲貫注耳力,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滿心冷笑。那書生交代完,便原路返去。那關長擦了把汗,起身對眾兵士喝道:“來啊,大家打起精神,切莫怠慢了!等會有位大人過關,我等一定要恪盡職守,切莫丟了我大宋官兵的臉麵!”眾兵士應了。



    便見後方來路上風塵仆仆,有大隊人馬徐徐馳來,護著中間一駕高蓬豪華馬車,足有百人之多,其大多是金兵臣使的模樣,莊重齊整,間雜少許宋兵宋使等陪護,其中便有方才那個青年書生。關長見此,連忙率眾單膝跪地相迎,眾百姓見其氣勢,也忙躲閃大道兩旁。眾人都想不到那關長口中的大人竟是這金賊使臣,心中都是暗暗憤恨。大隊人馬來到麵前,前首幾名護駕金將見眾人目光如箭,大為不悅,揮槍喝道:“大膽!還不速速低頭跪下!”眾金兵聞聲,紛紛開路護在關道兩側,槍排直逼眾人俯首。眾百姓懾於其威勢,腿腳一軟,紛紛跪了下去。那書生感覺不妥,欲要阻止,但轉念一歎,也隻得作罷。那幾名金將得意非凡,打趣道:“這南人果真是卑賤無比,自從嶽飛死後,就再也沒有幾個硬骨頭了,哈哈!”這話聲飄進地上眾人耳中,字字刺痛,心中無不異常屈辱。有些人隻恨自己貪生怕死,此時非但不敢起身抗議,就連抬頭盯上一眼也是不敢,不禁暗地落淚。



    那幾名金將到了關寨中間,卻見肖孝二人兀自站立一旁,不由怒喝:“什麽人,竟敢不跪?!”肖樹哲冷笑道:“老夫所跪,僅天地君主父母,就你們這等蠻賊也配?”諸將吃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喝一聲,一人突地遞出一槍,直刺他胸。肖樹哲一揮手,便將那槍奪過,“啪”地一折兩斷插在地上!他出手奇快,那幾人俱都看不清當中過程,就已丟兵秒敗,瞬間大驚失色慌忙後退,口中疾喊:“有刺客!有刺客!”



    這下變故來得突兀,一時間人群騷動,眾金兵急往前衝,都被不孝攔下,一個接一個被他手中所奪的一根長槍挑飛往回急落,打得隊伍七零八落、哀聲一片。



    隊伍中那高蓬馬車周圍護了十數名各式打扮的武林中人,其中有兩名一老一少的和尚最是醒目。這些人遠看前方出了亂子,心中不免一緊,想要前往查探,又不敢冒然離開。馬車中是名灰發裘衣的金人老者,身材高大健壯,此時依然閉目沉心,甚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魄。他耳聞亂聲,半晌方淡淡道:“鍾幫主,勞煩你前去看看吧。”一名中年黃衣人得令,領了幾名同是黃衣的屬下便往前趕。



    那黃衣鍾幫主來到前頭,見不孝一名miàn jù少年竟獨自單戰金兵,尚揮灑自如毫無壓力,根本不用他身邊那另一名miàn jù老者出手,就將眾兵殺得暈頭轉向。而眾兵倒也凶蠻,雖見難敵,仍是前赴後繼殊不畏死,隻是如此一來很快就死傷近半,慘不忍睹。一旁眾宋兵關長等則早嚇得腿軟,遠遠地避了開去。黃幫主見此情勢,也不敢冒然出手,上前大聲道:“在下黃河幫幫主鍾萬全,敢問兩位尊駕何方高人,何故與我等起了這誤會?”眾兵見他來到,都暫停了攻勢。不孝miàn jù衣衫濺血無數,恨恨地道:“什麽誤會!這些金賊霸道蠻橫,不但叫我們大宋百姓下跪,還敢對我們師徒逞凶不敬,真是該死!”他實話實說,但說出來卻極動人心,不但地上俯首的百姓都聽得感動,那隊伍中的青年書生也暗暗叫好,而眾金兵金將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再沒一點顏麵,連那鍾萬全也被他這鐵板一塊的話堵得啞口無言,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肖樹哲冷然笑道:“黃河幫曆來橫行河間,從來一群宵小之徒,做了這金賊走狗倒一點也不奇怪,隻是還有臉南下至此,是不怕死麽?”鍾萬全不由退了一步。那金將見他害怕,極不滿意道:“鍾幫主跟他廢什麽話,大家齊上一起殺了這兩個大膽刺客,不然大家可都不好交代!”鍾萬全心知利害,但他畢竟自惜一幫之主的江湖身份,豈肯如此敗壞規矩,將來讓同道笑話,乃揮手製止旁人,心一橫上前一步抱拳對不孝道:“這位公子少年英才,鍾某不才,也想來領教高招!”說著從弟子手中取過一杆鑲金長矛。肖樹哲卻丟給不孝一柄bǐ shǒu,道:“就用這bǐ shǒu,給為師看看你能幾招破敵。”鍾萬全見他如此看輕自己,臉上緋紅,再不廢話,舞起長矛急刺而上,矛尖有如群蛇飛舞。



    不孝捏匕作了作勢,已得手感,他眼明手快,待矛刺至,揮刃將矛尖飛速拔弄,那矛尖便似大水遇到了中流砥柱,隻能圍著他身周遊轉,全然傷不到他分毫。肖樹哲觀陣,立時看出端倪,笑道:“這矛法本是黃河幫極普通的船鬥武術,但此時卻融入了少林一派的不少槍法和棍法技巧,倒也有了些看頭。難道鍾幫主上少林當過幾天和尚不成?隻可惜,加了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實如畫蛇添足,更是中看不中用!”鍾萬全心中驚疑:“我煞費苦心有幸學得少林一技,有心提振幫眾武功,無奈收效甚微,今天卻被此人一眼看破,也不知是何等來頭?!”便聽不孝道:“此人果真是空有架勢,實戰之力全不足懼!”忽地發力轉守為攻,迅速突入矛影之中,那矛影立時有如百合花開,被撐得四散,門戶大開!鍾萬全大驚,隻得邊守邊退,那矛法再也使將不出,全然變成了少林派的守招棍法也似。肖樹哲趁熱打鐵:“這‘破魚技’使得極好,再來幾招‘落李術’!”不孝道聲“好!”,一躍縱上,隻聽“當當”數聲,將矛頭撇開,鍾萬全未及反應過來,不孝手中bǐ shǒu已欺到他頭頂,光影一閃向他頸下削來。當此際,鍾萬全哪還敢戀戰,手中長矛一丟,反身疾避,便覺喉間一涼!他順勢一滾,直退到金兵陣中,慌忙一摸,竟然還是劃破肌膚,此時留下一道平行的血痕,極是狼狽!他不禁臉色煞白,想方才若是閃避再遲一毫,那匕尖所過再深一分,自己此時豈不已經一命嗚呼?!



    肖樹哲道:“算你命大,還不快滾去叫那完顏活女前來受死!”



    “啊!”眾金軍都是一驚,那金將慌忙調度人手保護後方馬車,“原來敵人真是有備而來,快讓大人早做準備!”他們知道鍾萬全已經無法保護完顏活女的安全,有人大喊道:“快派人去通知空德大師,看來也隻有他才能對付得了這兩個強人!”



    二人看金賊陣勢大亂,正自得意,卻聞有百姓大呼:“金賊跑了!金賊跑了!”肖樹哲一驚:“中計了!快追!”飛身上馬便急衝北方金境,不孝也連忙上馬調轉馬頭跟上,遠遠隻見方才那高大馬車果然已從一側木柵間穿過,在眾賊護衛下往北急奔。眾守關金兵則一擁而上阻擊二人,將關口堵成銅牆鐵壁,“放箭!”一時萬箭齊發!肖樹哲冷笑一聲,馬下絲毫不停,拔劍急拔箭雨,瞬間就衝到兵盾麵前,大喝一聲,長劍俯身揮去,立時殺倒一片,那馬便從兵叢中飛越過去。不孝緊跟其後,奪過一杆槍來,左右又是兩揮,再掃倒一片。



    二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衝破兵陣,眾賊回頭看見,隻驚得脊背發涼,更加拚命奔逃,一時烏煙瘴氣、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