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彥卿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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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白衣翩翩,折扇輕點手心,正是風華正茂時。
隻是他一張毒舌卻壞了他的容止。他嘴角一抹輕蔑的笑,上下掃視了眼沈休文,又道:“下次可沒人會救你。”
沈休文皺了下眉,沉聲道:“多謝你提醒,李公子真是好教養!”
眼前這位李恕是吏部李尚書唯一的寶貝兒子,有才有顏,為京城新一代的四大才子之一。他和原身本來沒有什麽交集,自然也談不上仇怨。但就在月前,原身為了給個狐朋狗友助陣,無意中將他給當成對手狠狠揍了一拳。
李恕頂著黑眼圈,從此就對原身記恨在心。
落水那天,原身跑去挑釁謝家三公子,還以為對方隻是文弱書生,一點沒把他放在眼裏,結果被對方隨手一個過肩摔甩出。原身不甘心,又撲了上去,再被對方側身閃過,一個手刀,再加一記腳踢就給擊飛了出去。
當時李恕也在旁邊,瞅準機會就踩推了原身一下,害他在眼冒金星之際狼狽掉進了湖中。
李恕此時聽後哼笑道:“慚愧,我可不及你!”
他心中卻微微有些吃驚,怎麽這素來衝動易怒的家夥今日如此反常,居然沒撲過來打他,而是會暗諷了?他本想著,若是沈休文動了手,彥卿定能替他再好好教訓他一頓。
兩人說話間,身邊又來了幾個少年,均是這次隨同皇帝前來避暑的世家子弟。領頭正是大寧相國的嫡幼子,後宮賢妃的親弟弟,大皇子的舅舅,四大才子之首,謝彥卿。
沈休文看到了他們,不由打量了一番令原身大吃苦頭的謝三公子。隻見他身姿風雅,麵容俊秀,望去如蘭芳君子,神態溫和,嘴角正抿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對上他的目光,真是一點看不出來他武力的強悍。
“沈二公子,上次真是失禮了,”他真誠地道,“見君無恙,在下就放心了。”
在原身落水後,謝彥卿立刻就叫了家人下水將他救起,又向皇上奏明此事表示自責,除了送來珍貴藥物和禮品,更是日日遣人來問候。直到沈休文堅決表示,他已經好了,此事到此為止,謝家人才不再露麵。
沈休文暗道,謝彥卿行事周全,他若是死揪不放,可真要被二皇子那夥人帶到溝裏去了。
說實在的,謝彥卿從頭到尾並沒有做過錯的事,他把原身打飛了,那也是出於自我防衛。對於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少年,沈休文內心是欽佩的,甚至想,若自己在現代認識謝彥卿這樣的人,說不定會結交為好友。
就像現在,於他來說,這是第一次真正地接觸到古代優秀少年的代表。他看過去後,發現對方還挺順眼的。
“謝三公子有心了,我上次魯莽衝撞了你,謝謝你寬宏大量,不計較我的過錯。”沈休文也誠懇地道。
謝彥卿其實方才就發現今日的沈休文盡管衣袍皺亂,卻有著與以前大為不一樣的風采。他隨意地站在那裏,脊背挺直,目光清明沉靜,神態平和,仿佛是峻嶺上的青鬆,又似碧湖中的仙鶴,姿態自有一股風流自在。
這還是被京城人嘲笑的沈家二傻子嗎?真不敢想象一個人在短短幾日內會有這麽大的改變,難道,以前的他一直都隻是在wěi zhuāng?
不。謝彥卿否定了這個想法。那次沈休文衝上來揍他,他那目光,那神情,絕對是一個愚鈍直冒傻氣的人的真切流露。
謝彥卿相信自己的判斷,當時就心裏明白沈休文不過是個被利用還不自知的笨蛋。他雖然不想參與皇子間的明爭暗鬥,但由於自家姐姐和外甥的關係,是沒辦法完全置身事外的。對於大將軍的兒子,他自然並不想結仇,所以盡管並不是他的錯,他還是把責任攬了過來,並盡可能的善後。
隻是,他也絕對沒想過要和這位搞好關係,結交一二。本來嘛,他們各為文臣武將魁首的兒子,基本上能相遇點個頭就可以了。否則,他的皇帝姐夫也不一定樂意看到啊。
但是,此刻,謝彥卿卻對這位忽然脫胎換骨的沈休文產生了興趣。一個人是如何才能改變得如此多呢?他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一次落水,還有開竅的作用嗎?
“沈二公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謝彥卿微笑道,“明日上午,我等打算在飛仙岩霞光亭小會,你若有閑暇,不妨過來一起坐坐。”
沈休文對他淡淡一笑道:“多謝謝兄相邀,在下才疏學淺,就不湊這個雅興了。”
旁邊李恕也諷笑道:“彥卿,咱們還是別為難沈二公子了。明日大家夥吟詩作畫、彈琴chuī xiāo,你讓他幹站著無聊嗎?”
他話音一落,另幾個少年都忍不住輕笑兩聲。
謝彥卿微微皺眉,掃了一眼眾人,倒教他們不敢再出聲了。李恕向來與他交好,見此也沒有不給麵子地繼續奚落沈休文。
謝彥卿對沈休文抱著歉意道:“我冒昧稱你一聲賢弟。賢弟,千萬別把這話放心上。我們也不過是賞賞風景,扯扯閑話罷了,你盡管來,我管你不無聊。我們幾個若往日有什麽誤會,正好可以好好掰開來講清。”
沈休文聞言微微一笑道:“謝兄好意,在下心領。隻是不巧,明日我有事在身,隻能錯過這次機會了。”
其實他心裏倒是意動了,既想去看看究竟古代才子們的聚會,也不想在這些rén miàn前犯慫。隻是,他猛然想到自己明天還真有事。
明天,是原身的生日,也是原身母親的忌日。
往年這一天,原身都是鬱鬱在家,不食葷,不飲酒、不作樂,為母親設筵祭祀。這次,他也不會放下這份為人子對母親的哀悼。他想起自己的媽媽,當年也是一度難產,最後是剖腹將他生下的。感謝醫學的進步,讓他不至於像原身那樣從小失去母親,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如今他也算失去了媽媽,失去了家。
沈休文想到此處,心中難受,又平靜地對謝彥卿道:“謝兄,我先走一步,你們隨意。”
李恕在旁冷笑一聲,道:“有些人真當自己是大爺了,誰管你來不來,走不走的!”
“李恕!”謝彥卿忙嗬了一聲。
沈休文的目光落在李恕眼睛上,定了一瞬又移開,冷肅著臉,從他們中間走過,施然離去。
小廝沈川忙跟上前去,看著眼前的身影,隻覺自己的主人不同尋常,再無傻氣,倒有一種讓人不敢冒犯的威嚴。他平日一直全天候跟在沈休文身邊,自然不會覺得這不是他的公子本人,隻是想著公子好像因禍得福,腦子開始靈光了,人也變得厲害了。
他暗道,真是老天爺保佑!今後他跟著公子大概不用常常覺得憋屈了。
“彥卿,這沈休文好像有點邪乎啊……”李恕微微抖了一下,對謝彥卿嘀咕道。
方才那刹那間,沈休文的眼神竟有如實質,如利刃一般直捅他的心,令他感受到一股淩然的殺氣,讓他不由自主地就僵住了。等他緩過神來,還有一種後怕的感覺。此時,他的後腦勺密發下都是冷汗。
謝彥卿望著沈休文遠去的方向,目光微凝道:“此子不可小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