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行宮有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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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思親隔世悲,傷心惟此時。

    沈休文不知旁的穿越者是如何熬過這種突然失去所有親人的痛苦,雖然他有盡量把心思放在適應當下,開始新的人生旅程。但,實在是太難了。

    對他來說,古代生活的種種不便利,這些都無所謂。他穿越前雖隻是個國防生,卻是經受過好幾回野戰軍訓練的編外老兵。暑期的時候,有時跟著一起外出拉練,是吃過不少苦的。

    同原身一樣,他家也是軍事世家。他祖爺爺從小當兵參戰,一直做到中將;他爺爺曾是某戰略部隊的一號人物;他父母則都在軍中參與國家科研工作。盡管親人從來沒有要求他必須入伍,但他在高考後還是選擇成為了一名國防生,立誌像父母一樣,未來在軍事科技領域做出自己的成績。

    因為他父母工作的關係,他小時候經常看不到他們的人影,都是和爺爺一起生活的。他爺爺向來不慣著他,對他各方麵要求都十分嚴格。別人家孩子在玩捉迷藏的時候,他在背古文練書法;別人家孩子在網上遊戲的時候,他被扔到了連隊鍛煉身體;別人家孩子在換女朋友的時候,他在學習各種外語……

    曾有一度,年少的他異想天開,想他爺爺不會是想把他訓練成特工吧?似乎很酷啊。不過後來,他才知道那隻是他爺爺怕他閑著不學好……

    他爺爺從來不像別家的爺爺那樣慈祥和藹,那張還算蠻帥的老人臉上總是神情凝重。他一生氣、一發怒,能把人四五十歲的大校給訓哭。他見識過一回後,很明智地表示自己是個乖寶寶,爺爺說啥他幹啥,保證認真完成任務,倒把他爺爺逗笑了一回。

    後來他爺爺因病去世了,他的父母也能騰出空來陪伴他了。他們把曾經自感虧欠他的關懷,源源不斷地大放送給他,搞得已經是高中生的他經常感覺自己像才上幼兒園。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愛意,他確實無比深刻清晰地接收到了。

    他們總是以他為傲,覺得有個非常出色的兒子。其實,他也一直以他們為傲,覺得自己的爸爸媽媽很棒。

    爸爸媽媽,我真的很想你們。

    他安慰過自己,告訴自己,就當自己接了個秘密任務,或者去國外念書了,聯絡不到他們也是正常。但是,任務終有結束的時候,到了國外也有回來的時候,更不用說,平常還可以隨便通訊和shì pín。

    來了大寧,他還有機會回去嗎?

    原身他到底有沒有和他一樣穿越呢?

    沈休文的心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在想起原身母親忌日的事後,又激起了無數波瀾。男兒自當堅強,他能控製住眼淚不往外流,卻無法把傷痛立刻封口結疤。

    也不知現在,父母他們是什麽情況。

    原身,你可一定要像我一樣還活著呀!

    如此,他們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回到原來的位置。

    “二公子,您回來了,我這就讓人備水去!”大管家沈山,也是沈川的爹,出門迎接道。

    沈休文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回了沈家的別院。此處雕砌精美、布置奢華的林間三進式四合院,原名盤雲居,後被沈休同改叫依山樓,是皇帝當年的賞賜,也是附近一圈權貴住宅中最為靠近明水行宮的三座別院之一。

    “麻煩你了。”沈休文點點頭,回到自己屋中。

    “公子,您快換了這身濕衣吧!”沈川雙手捧著幹淨的裏衣上前道。

    沈休文接過衣服,又下意識要道謝,不過剛張開嘴,馬上想起了沈川前幾次聽到他無意中這樣說後整個人驚恐的模樣,於是又把謝字咽了回去。

    這種思想上文化上的差異,才是他穿來後最感到苦惱的地方。大寧的風俗與他已然形成的三觀不合啊。要他當個安享底下人動不動下跪式fú wù的大少爺,真是件比較折磨人的事。

    雖然他有原身的記憶,可是那更像是一部可以隨時搜索閱覽相關細節內容的少年成長影像。他總歸還是他,是一個在科技文明時代成長起來的大學生。他也不是具有精湛演技的藝術家,能把一個有點缺愛、有點中二的古代貴族少年演繹得活靈活現。

    穿越至今,他露出的破綻許許多多了。但是,這種換魂的事大概是正常人都想不到會有,所以他盡管和往常有不少不同的舉動,但還是被自動合理化了。因為落水性情大變什麽的,大家基本都是相信的。

    沈休文要做的,便是改變得謹慎些,既讓自己不失去自我,也不能被人視為妖魔。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非要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中提倡人人平等。他自己作死不要緊,若因此把原身一家子都害了,那就太對不起了。

    他必須活下去,盡量活得好些。這是人的本能,也是他對原身的責任。

    沈休文接過衣服,擺手不讓他幫忙,自己換好。知道他最近容易餓,管家已經讓人先行送來了一些可口清爽的小菜,讓他佐著高粱泡飯,填填肚子。

    等沈休文用完,又自個沐浴更衣,打算小睡片刻時,行宮裏皇帝卻派了內侍來,召他麵見。

    沈山一臉憂心,臉上寫著,二公子是又闖什麽禍了?

    沈休文抓了把自己可怕的及腰長發,無奈道:“管家你別擔心,大概是因為我之前救了宮裏的人,才來找我的。”

    他又有些苦惱地對沈川道:“快幫我梳個頭發!”如果可以,他真想自己理個短發。但是完全不行啊,除非他能去出家,他隻能維持這副樣子。上次他隻是拿剪子比劃了一下,就把所有伺候在旁的人嚇得半死。

    沈川立刻上前給他束發,也對他爹道:“爹,公子不會有事的。”他雖然不知道公子救人的事,但是他莫名很有信心,覺得現在的公子就算是應對皇上,肯定也沒有問題的。

    沈山瞪了他兒子一眼,對沈休文道:“這救人又是怎麽回事啊?您給老奴講講吧。”

    沈休文便將上午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又道:“我想那小女孩該是宮裏的人。”

    沈山又問了下小女孩的大概容貌年齡,沉吟了下道:“二公子,那十有**大概是大公主。”

    不提長相,隻從年齡推測。雖然宮中二公主同大公主同歲,兩人隻差了五個月,但二公主身邊有如今得盛寵的德妃娘娘,肯定不能隻帶著兩個蠢笨的小內侍跑去白雲湖劃舟。大公主身為皇上的嫡長女,卻幼失其母,近年來也越發不被她父皇重視。而且,聽說大公主身邊年長的侍從陸續出事,她本人行事沒有了章法,是很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沈山幹脆又對他大體講解了一番後宮之事。

    沈休文默默聽完,心中想起小女孩眼中濃濃的哀傷,瞬間腦補了一部宮廷劇,不由憫意大生。

    看來那也是個苦命的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