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冷水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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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笑聲未停,身後又傳來一人含笑的聲音。

    “休文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休文。”

    原來是楊和鳴過來了,他向端木福施禮道:“楊和鳴見過大公主。”

    “免禮。”端木福收了笑,恢複公主的高貴儀態道。

    沈休文微笑對楊和鳴道:“讓楊大哥見笑了。”

    楊和鳴忙道:“是我冒昧相擾了。休文,我看你這個書藝kǎo shì又要讓人大吃一驚了。”

    沈休文笑道:“多謝楊大哥對我另眼相看。”

    端木福在旁道:“其實我也有這種預感,沈休文,你會做得很好的。”

    沈休文笑看著她道:“啊,你們這樣說,我都有壓力了。”

    端木福和楊和鳴不禁又笑了起來。

    沈休文道:“楊大哥,是不是一個時辰快到了?”

    楊和鳴點頭道:“是,我正是來提醒你們的,我們一起回清涼殿吧。”

    端木福對沈休文道:“你們先走吧,我隨後就來。”

    沈休文便和楊和鳴與她暫別,一起走下廊橋,前往清涼殿。

    楊和鳴見四周無人,就低聲對他道:“休文,你和大公主走得這麽近,可有所考慮?”

    沈休文有點驚訝道:“沒有啊,這樣會不妥嗎,楊大哥?”

    楊和鳴表情有點無奈地看著他道:“休文,說你傻吧,你還挺聰慧。說你聰慧,你又不長什麽心眼。”

    他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今日大公主對你注目甚為明顯,她很有可能在考慮讓你做她的駙馬了。”大寧曆代公主少有不強勢沒主見的,她們可比一般世家女子更為早熟和知道自己要什麽。

    沈休文聞言停下腳步,疑惑地道:“楊大哥,你在開玩笑吧?公主才幾歲呀,挑駙馬也太早了吧!”

    楊和鳴看了看他道:“你平時兩耳一塞,不聞世事嗎?這根本不算早,我與未婚妻便是在她九歲時定下的婚約,明年等她及笄,我們就要成親了。你和大公主年齡也算相配,我看若是她有意,你父親也不反對的話,你是坐定大駙馬的位置了。”

    沈休文一頭黑線。他算是遭受到了來自古代的又一波理念衝擊。蒼天啊,他無法想象自己跟小學生訂婚,然後和中學生結婚,等到大學這個年齡,可能已經變成孩子他爸了。

    這簡直是在短命的道路上狂奔啊。他既然穿過來,是不是該立誌改變這個世界的某些東西,是不是該做點什麽提高大寧的人均壽命,讓他們明白不用活得那麽著急呢?

    孩子們都得好好長,十五歲真的不算大啊。讓不到十歲的女孩就開始考慮找對象之類的事,是不是太殘忍了。擱在現代,她們的童年都還沒結束啊。

    沈休文腦中思緒紛雜,都不知說什麽好。

    楊和鳴語重心長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休文,你若是心裏有不願意尚大公主的念頭,趕緊寫信給你爹。如果真有此事的話,皇上定會與他商議的,到時你才有一線拒絕的機會。”

    他又道:“不過你這年紀,就算不是和大公主,也該定下旁的姑娘了。我之前聽你哥說,好像已經讓你嫂子在幫你打聽人家了。”

    沈休文感到這世界挺玄幻。他穿來沒幾天,這就要有媳婦了?他都還沒確定自己會在這裏呆多久,能不能和原身換回來,難道就要牽扯上一個女孩了嗎?

    這可不行啊!

    可是,等他靜下心,理清頭緒,鬱悶地發現,成親問題是他眼前最難解決的問題。因為這件事並不歸他決定。他爹可以,他哥他嫂也能,還有皇帝也行,就是他自己最多隻有一個表達意見的權利。

    他無法保證自己能用這個把婚事變成自己想要的結果。

    原身已經十五歲了,如果未婚妻與他同齡,他們都可以立馬結婚成為一對少年夫妻了。

    他雖然有命硬克死母親之嫌,但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還是會讓許多人家,尤其是中低層官員之家想把女兒嫁給他。他就算想讓女方家裏知難而退都不是很好操作。他總不能為了自己,把人家女孩弄出各種意外來。

    形勢嚴峻啊。他這婚,不是他想不結就可以不結的。這對象,也不是他想哪個就是哪個的。

    沈休文如被冷水灌頂,心頭一顫。

    “休文,”楊和鳴見他麵色不對,忙問道,“休文,你怎麽了?”

    沈休文深吸口氣,搖搖頭道:“我沒事,楊大哥。謝謝你對我的提點教誨,我之前挺糊塗的,現在明白多了。”

    楊和鳴見他神情正常了,便放下心來,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兩人不再閑話,快步走去清涼殿。此時殿中大堂內燭火通明,六張書案整齊排成左右兩列,上放筆墨紙硯,都有人站在其前奮筆疾書。

    沈休文進去時,謝彥卿、李恕等十來人都已經寫完卷子,上交到了皇帝的禦案上。他們都站在幾個書案旁邊,觀看人落筆,間或低聲討論幾句。看到他來,大家不約而同安靜了瞬間,複又恢複了正常。

    楊和鳴側身低聲含笑道:“休文,你待會萬一寫得有差池了,可要抗住眾人議論啊。”

    沈休文輕輕一笑道:“我知道,多謝楊大哥關心。”

    楊和鳴拍拍他的肩頭,自個先行走到一個空桌前,拿起筆來就瀟灑寫下一首應製寫景詩。沈休文在旁看了,心中欽佩。說真的,他到眼下都還沒想好寫什麽。原身沒這個能力,而他沒經過這種練習,還是不大習慣把命題作文改換成詩詞。

    想想挺簡單,不過寫景狀物,加點抒發情懷。但是要融入這個環境中,臨時做出應景的,總還是覺得欠火候。沈休文想,這算是古代為官必備的技能了。他要是想走仕途,確實是需要進國子監之類的正規學校,好好學習一番。

    過了會,內侍就進來點了一炷香,高聲提醒剩下幾位還沒答題的人,時間隻剩下這麽點了。沈休文一看,剛好還有六人沒寫,正好大家一人一桌。

    他看到斜對麵大公主衝他頑皮一笑,也下意識回了一笑。但回過神來,想起方才的思緒,卻是又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不敢相信,難道小女孩真的有想著要招他為駙馬,而且皇上也不反對嗎?

    “沈二,你這是寫不出來了?”羅朋是到什麽時候都忍不住明朝暗諷一番沈休文。

    沈休文根本不想理會這種卑鄙小人,完全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那俞嶠也湊在近旁,輕聲道:“沈二哥,其實你都得兩個甲等了,放棄這第三題kǎo shì也沒關係的。”

    沈休文瞥了他一眼,被他惡心得不行。什麽沈二哥,他還真好意思叫得出口!這位小偷世子,簡直臉皮厚得像城牆了。

    沈休文低頭看來看空白的紙張,心裏是有慶幸的,還好自己穿越過來的朝代不屬於已知,但語言文字卻與他原先的基本相同,不至於還要從頭學起。有原身的記憶助力,他基本沒有這方麵的適應問題。

    看看香已燃去小半,沈休文靜氣斂神,提起筆,沾了沾墨水,終於緩緩開始下筆。

    “咦?哇!”在旁圍觀的眾人內心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感歎。

    都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盡管沈休文還隻是寫下了一個字,完全看不出他的詩作水平,但卻可清楚看到他書法的好壞。

    他的字正雅圓融,雍容端麗,筆勢恢弘,氣象博大,讓從沒見過這種風格的大寧人都一見心喜,很想揣摩學習。

    此時所有人心裏都想著,就憑這手字,沈休文就必然可得個甲等成績了。甚至,這字體若得了皇上認可,就必能流傳出去,引起一番效仿潮流。

    這沈休文,極有可能會成為未來明載史冊的書法大家啊。

    眾人想到這種可能性,都安靜地仿佛被定住了。今天,眼下,或許他們就在見證一個偉大的時刻。

    沈休文順利寫完自己的詩作,便拿起紙,隨隨便便地遞給等候在旁的內侍。他見周圍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的卷子,有點奇怪。

    怎麽,他的詩是哪裏有什麽毛病嗎?

    沈休文微微皺了眉頭,心底有點不安。他是萬萬不會想到,周圍人是因為他露出來的一手字正大肆腦補,對他那張可能極有曆史價值的作品都眼熱的不行呢。

    所有人的卷子都上交了,由皇帝和大臣們評定優劣。

    在等待的時候,大家卻沒有放鬆地談笑。大部分見識了沈休文書法的人,都用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眼神看著他,連楊和鳴和謝彥卿也不例外。

    沈休文被盯得都有點起寒毛了。

    諸位,你們這是什麽情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