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我心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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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中隱約傳出幾句討論,能聽到有謝彥卿、沈休文之名。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皇帝帶著大臣們走了出來。
皇帝坐到禦座上,免了眾人禮後道:“今日朕心甚慰。你們的表現不錯,尤其沈休文、謝彥卿、楊和鳴、俞雲四人。朕對你們寄望甚高,你們要戒驕戒躁,繼續進取。”
眾人齊聲謝恩應是。
皇帝又笑道:“你們也算辛苦一天了,晚上園內有流螢飛舞之景,還未興盡的可以留下,朕就先回了。”
大家又目送皇帝離開。幾位大臣也打算回去休息了。不過,謝相先將沈休文招過去,和藹地道:“賢侄的書藝,皇上與我等都甚為驚豔,雖然你筆力稍有不濟,但氣象卻新,今後萬不可懈怠練字,荒了好筆法。”
沈休文忙施禮應道:“多謝謝相,休文會的。”
其他大臣也各對他的字和詩作,給予了一番簡單的讚賞鼓勵。聽的在場的其他世家子弟都十分好奇沈休文的卷子到底是什麽模樣?他又在上麵寫了什麽?
雖然不少人之前已有所預料,但真的聽到皇帝和大臣們對沈休文的表揚,卻又產生一種不服和懷疑,想要再看看,重新審評判斷一下。
大臣們走後,管事太監也將卷子拿了回來,令內侍將它們一一置於書案上:“皇上有命,甲等成績者的卷子明日送往國子監留存,供太學和國子學各位學子學習。其它卷子,可自行收回。”
他一說完,又有十四個內侍站成兩列,兩人一組輕輕展開七份甲等卷子,以供觀賞。
“沈休文,你的卷子在哪?”沈休文旁邊一武官子弟熱切地問他道。
沈休文謙遜一笑,掃視一番後,正要指出,卻見旁邊的人已經快步走了過去。因為已經有人高呼了一聲“沈休文的在這!”
大皇子端木浩站在卷子正前方,親自念道:“風荷十裏舞翩躚,飛瀑千鈞裂玉縑。萬象騰踔觀自在,我心由我不由天。”
楊和鳴也在那裏輕聲重複了一句:“萬象騰踔觀自在,我心由我不由天。”
沈休文聽著他們念自己臨時硬湊出來的詩句,耳垂不由微微發燙。他也不知旁人是何水平,但對他自己而言,他這詩也就是押了韻,寫得不夠自然本真。
偏偏其他人聽了這詩,竟有許多叫好聲。
“好個我心由我不由天!”謝彥卿走到他身邊,眼含佩服之色道,“休文賢弟,你真是叫人大為意外。如此文才,彥卿自愧弗如。”
沈休文連忙道:“謝兄過獎了!休文不敢當。”
他最末這句的正版“我命由我不由天”在現代網絡上可是眾人皆知,他也不過是靈機一動化用來寫澄觀樓而已。
跟謝彥卿而來的李恕卻也開口誠懇地道:“沈二公子,你不必謙虛,此詩確實文辭雅,意境也高,叫人甚為心折。我李恕,今後再也不會瞧不起你了,還請你原諒我之前言辭不當之處。”
沈休文心裏有點意外,沉默一下道:“李兄言重了。”
謝彥卿在旁微笑道:“大家不如就拋去過往,做個朋友吧。”
李恕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沈休文笑著轉了話題道:“我其實看謝兄的詩作更勝一籌,休文今後還需向你好好學習才是。”
兩人才說了兩句話,就被大公主端木福打斷了。
端木福上前拉住沈休文的袖子,與他對視了一眼,肅著小臉對謝彥卿道:“我有事找他,你們有話待會再講吧。”
沈休文看到她眼中的靈動暗示,斟酌了下,又看了看周圍意欲同他說話的人,終究沒有扯回自己袖子,順著大公主的手勁,與她離開了大殿。
大公主的永華宮總管高歡在殿外候著,見二人出來,上前對端木福輕聲道:“殿下,東花池出了點事,現在不要過去。”
端木福皺眉看了一眼那邊,問道:“是怎麽了?”
高歡輕聲道:“回殿下,有內侍失足落水死了。”
“是麽。”端木福抿抿唇,沒再說話。
沈休文在旁邊也聽見了,看了看那個位置,心中不知為何冒出那位負責廁軒的內侍模樣,皺眉暗道,不會是他吧?
他張口欲問,卻被端木福又扯著衣袖走了。
“大公主,你要帶我去哪?”沈休文有點無奈地道,“放開袖子好不好?我跟著你走。”
端木福神情迷惘了一瞬,看了看自己扯著人家衣服的小手,忙鬆開了。
她羞赧道:“沈休文,對不起,我想著事,一時給忘了。你隨我來,我們去浮香閣。”
沒等沈休文說話,她嘟了下嘴,忙又道:“不對,不去浮香閣,還是去那邊的鳳鳴亭吧。”
沈休文感覺她似被內侍的事弄得心情不好,想到她之前也才差點出現意外,一時對她的言行倒又多了兩分包容。
“好。”他應道。
端木福畢竟人小,又是女孩,走路步子小。沈休文其實是更習慣大步流星地走,但此時便緩下步伐,伴著她慢慢走。他這樣完全是出於一種紳士風度,一種對孩童的照顧,而不是因為端木福的公主身份。
說起來,沈休文盡管麵上能盡力維持著古代的禮儀,但刻在他靈魂裏更深的還是來自現代教育形成的行事準則。他能和皇帝那麽放鬆地對話,麵對皇子、大臣不亢不卑,和端木福在一起時也總是忘記避嫌,都是出於這個原因。
兩人走到鳳鳴亭時,高歡已經先行一步做了安排。亭四周放置著驅除蚊蟲的香草,亭四角上懸掛紗畫宮燈,亭內石桌上擺著可口的鮮果,他帶著兩位宮女候立一旁。
端木福對高歡道:“你們離稍遠些。”
高歡依言退開。
沈休文問道:“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講嗎?”
端木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擰著手坐到繡墩上。隨後,她抬臉又看向他,麵有糾結地道:“沈休文,我好像害到你了。”
沈休文帶著笑意問道:“大公主是怎麽害到我了?”他看著端木福純潔的眼神,完全不能把楊和鳴說的大公主想招他為駙馬一事對上號。
端木福抿抿唇,似是下了決心,聲音低落地道:“我跟父皇打賭,你能得三個甲等,現在我贏了,可是我現在害怕,賭注可能是你會不想要的。”
沈休文在她對麵坐下,扶額看著她,哭笑不得道:“大公主,你們賭什麽了?”
他感覺有點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