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彷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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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彥卿有點無奈地看了眼李恕,對沈休文道:“我相信賢弟並無此意,這次倒是我莽撞了,你別放在心上。他日你若有興趣,咱們再一同聚聚。”
沈休文抬手搓了把額頭,微微一歎,帶著歉意道:“謝兄好意,休文領受。下次有機會,我定會參加。”
可能是受了之前低落情緒的影響,他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是說得衝動了些。可以想見,因為他在這次kǎo shì中的表現,會有不少人對他另眼相看,向他開放自己的圈子。謝彥卿一直對他言行友好,李恕也已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他們這次相邀要比上次誠懇多了。
他若是有意,順勢而為,用心一些,或許不久後在他們的才子圈裏也能占有一席之地。隻是,他的內心卻無時不刻,很想拋開這一切,回到自己的時代。
他為什麽要在這裏開拓人脈,為什麽要在這裏汲汲營營?他對於大寧現在並無什麽歸屬感。混的好或不好,對他來說,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隻是想維持這副軀殼的生存,盡量在自己停留的時候,過得自在些罷了。
這終究和心有野望很有區別,他其實很是消極而被動。
他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會不會改變這種心態,但一時間他真的無法積極起來,即使如今像是有大好機會放在了眼前。
他暗歎一口氣,提起精神,心道,不管怎麽樣,遇事了還是得應對周全些。總是逃避,時間一長可就會淪落為窩囊了。
“好,為兄隨時歡迎你。”謝彥卿笑道。
李恕白了一眼,直接道:“彥卿,你對這廝太好了吧!我都說了,人家沈二公子看不上咱們呢!”
謝彥卿責備道:“李恕!你非要跟休文吵架嗎?”
沈休文倒是笑了,對李恕道:“李兄,你冤枉我啊,我就算不去詩會,也絕沒有看不上兩位的意思。今日在下能得你們認可,心中實有一份感激。讓李兄誤會了我,是我的不是,辜負了你的盛情。”
他換了換心境再看這李恕,便沒有了跟他計較的意思。他也算一個真性情之人,又不過十六七歲,說起來也比自己年紀小。
李恕聽了一時啞住,稍後才嘟囔道:“誰盛情了,我對你才沒什麽情誼,像你這樣的,做我朋友現在還勉強呢!”
謝彥卿在旁聽了,忍不住有點尷尬,道:“賢弟不要在意啊,李恕他就是說話有點沒遮沒攔。”
沈休文看了眼賭著氣卻一直並未拔腳就走的李恕,微笑道:“因在我這,不怪李兄。”
李恕聽了,斜了他一眼,抿抿嘴道:“是有我的不對,我也承認。”
謝彥卿左右看了看他倆,開懷笑道:“這樣才好啊,大家一笑泯恩仇,再見是朋友。”
三人說著話,很快出了清芬園,過了行宮禁門。各家的下人都等著,見主子出來忙迎上來。
沈休文與他們不同路,對謝彥卿和李恕道:“謝兄,李兄,就此別過,他日再見。”
謝彥卿道:“好,賢弟慢走。”
李恕也道:“好走不送。”
沈休文從他倆擺了下手,領著自己的小廝沈川,踏著月光上了山道。
四周寂靜,樹影婆娑,夜風吹過濃密的鬆林,帶著陣陣涼意。
沈川見沈休文走著走著拐到另一條上山的小徑,忍不住摸著脖子提醒道:“公子,那不是回依山樓的道啊。”他有些緊張地看了看黝黑的的密林,心裏有點發毛。
沈休文溫和應道:“我知道。我散散步,待會再回去。”
沈川真想說,公子你可以回去散啊,咱們的院子挺大的。可是不知為何,他不敢再像以往那樣隨便說話了。此時公子的背影孤獨而不可接近,他壓下怕黑的恐懼,默默地跟了上去。
沈休文緩緩走在鬆軟的山道上,仿佛在內心最深處的沼澤跋涉。今天的一切令他有些疲憊,想到做駙馬之事,更是覺得有種荒唐感。
人生的變幻莫測,實在叫人難以預料。他不知自己會死得那麽早,不知自己會重生在他人的身體中,不知將來路向何方。
他什麽都不知,他也什麽都控製不了。
他,真是沒用啊。
他這個會思考、有七情六欲的靈魂,如此存在著,到底是命運的眷顧,還是一場荒謬的夢境呢?
“公,公,公子,”沈川帶著顫音磕磕巴巴地叫他,“公,公子,有,有,有人來了。”
沈休文轉身一看,卻見從另一條小岔路上推來一輛獨輪車。兩個內侍模樣的中年人安安靜靜地一人推,一人扶著車頭,向這邊過來。那車上似斜躺著一個人屍,用一張涼席裹著,露著半個頭,耷拉著一雙腳。乍一看到,還真是有點驚心。
內侍們也看到了他倆。借著明亮的月光,他們也能看出沈休文貴重的身份,停下車來,神色恭敬地道:“驚擾公子了,前麵是亂葬崗,還請知曉。”
“公,公,公子,我們,我們趕快回去吧!”沈川一陣陣心裏發毛,連忙道。
沈休文倒也沒有料到自己竟走到墓地來了,他道:“多謝,我這便回去。”其實他並不怕什麽亂葬崗。當年參加部隊野戰訓練的時候,夜裏在墓地睡覺都是平常事。何況,其實世上活人才比死人更危險。
沈休文便領著沈川打算往回走,經過那獨輪車的時候,他下意識瞧了那屍首麵部一眼,不由腳下一頓。那竟真是原來看管廁軒的內侍。
他的心此時才陡然像被一股寒氣籠罩,感到無比的難受。腦海中閃過那內侍原本鮮活的麵孔,再看眼下蒼白腫脹的臉,他一時間竟是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為什麽,偏偏是他出了意外?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
沈休文無法不把他跟自己的玉佩丟失事件聯係起來。他都沒有追究下去這件事,那自行想導演滑稽劇的人卻為了消除隱患,隨意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沈休文此時才無比清醒地認識到,這真的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社會。
他必須小心了。
“公子。”沈川輕輕喊他道。
沈休文衝那倆內侍微微一頷首,緩步離開。
回到依山樓,沈休文沐浴更衣後,請來大管家,將今日的事簡略說了一遍,讓他盡量不著痕跡地去打探一下宮裏相關的事。
沈山應道:“是,二公子。”
頓了一下,他含笑又道:“老奴想將此事傳書稟明大將軍,他定會為您的出息感到高興的!”
沈休文正要提筆練字,聽到他這樣說,頓了下,道:“管家費心了。”他相信,即使沒有他的同意,這位大管家也會將他的言行定期匯報給原身父兄的。
沈山高興地道:“二公子,怕是明日您就能接到不少邀請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