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廣場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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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差不多了, 李恕打算先回家候旨。沈休文見他要步行回去,就叫了沈泉送他。李恕也不推辭, 上了馬車走了。
沈休文和俞司業一起沿著街麵, 溜達走去國子學。
因是休沐,學府街上行人反而較平日要少了許多。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偶爾說兩句話, 並沒有一直交談,但兩人都不覺得尷尬,倒有點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俞司業見沈休文很自然地扶起路邊一跌倒頑童,微笑歎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麵。休文, 你是我這麽些年來在京城見過的最名不符實的人,真是委屈你了。”
沈休文笑道:“先賢有言,榮辱之責,在乎己而不在乎人。也是我以前在人前有不當之處, 現如今改過來罷了。”
俞司業含笑道:“若是如此,也是浪子回頭,難能可貴。你又有真才實學,不日定能好名遠揚。”
沈休文擺了下手道:“好名壞名,都是浮雲。隻是長大了, 不想再胡混了。我也想像司業你一般, 安安靜靜地做事,且把事做好了, 如此在大寧也就不算白活一場。”
俞司業楞了下, 笑道:“慚愧, 慚愧,我可當不得你的榜樣啊。”
沈休文看看他,認真道:“司業你不必謙虛,國子學能有今日繁盛,連皇上都可能要把皇子的教育托付給國子學,這裏麵你絕對功不可沒。在我心中,你真的很令我佩服,絕對當得年輕有為四字。”
沈休文此話確不是虛言。國子學裏那些學子可都不是普通人,比起太學學生,管理起來要難得多了,俞叔海絕對是有能力且用了心的。
俞司業心生感動,沒想到閑聊幾句,竟得知自己在大名鼎鼎的沈二公子眼中是這樣的。沈休文他目光真誠,並不是客套而已。他也被人恭維過,但從沒這樣被戳中他的心。
兩人走著,到了廣場前,正要右轉去國子學,卻聽到高台後麵傳來一聲哀嚎,像是有人在挨打。
沈休文和俞司業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朝那邊走去。他倆走近了就見到有人邊躲閃便痛斥道:“還有沒有王法了?!俞嶠,你,你真是辱了俞戰神的門楣!”
“打!繼續給我狠狠地揍!”俞嶠一臉陰鷙抱臂站在旁邊道。
“住手!”沈休文吼道,“統統不許動!”
“俞世子,手下留情!”俞司業同時也向俞嶠道。
俞家下人們被沈休文的威嚇嚇了一跳,下意識停下看了看他,又望向自己主子。
沈休文直接走到被打的學子身邊,扶起他,又問俞嶠道:“俞世子,你這是在做什麽?!”
俞嶠看到是他,眼神瑟縮了一下,複又仇恨起來。就因為這個沈休文,他最近事事不順,前陣子在宮中被掌嘴的恥辱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關你屁事!”一股怒氣上來,俞嶠口不擇言道,“沈休文,我告訴你,敢多管閑事,我連你也打!”
俞司業忙道:“世子,請冷靜一下!有事好好說,不要動手!”
俞嶠隨手推了他一把道:“你算什麽東西,敢管我!”不過是他俞家的旁係遠親,借著他家和李家的勢管著國子學,還想對他指手畫腳!
俞司業一時不備,踉蹌在地。他抬頭正好看到俞嶠眼中的輕蔑,不由暗暗咬了咬牙。他算來還是這俞嶠的遠房哥哥,但這世子從沒有正眼看過他一回,在國子學反而是對他最為無理囂張的。
因著同姓有親,俞嶠也沒犯學規,他一直都容忍了。但這俞嶠還特臉大,總是一副他俞叔海能得這國子司業的職位是得益於他俞家的關係。嗬嗬,要說幫助他的,有李尚書,卻絕沒有他鎮國公府的功勞。
“俞司業,你沒事吧?”沈休文忙問道。
俞司業對他微笑搖搖頭,自己拍拍塵土站了起來。他把此事記在心裏,又若無其事地對俞嶠道:“容我提醒一下俞世子,在官學門前滋事鬥毆,凡是在籍學子都要記一大過。”
俞嶠知道這人在學規上是死硬死硬的,心中猶豫了下,哼道:“我可沒有滋事鬥毆,你最好眼睛睜大看清楚點!”
俞司業微笑道:“我身為司業,自然不會冤枉世子,不如你和受傷的學子都說一下事情原委?”
沈休文見俞司業應對從容,便在旁默不作聲。他看了看身旁揉著腰的學子,發現這人自己見過,正是昨個在太學門口攔他的那個。
傅靜聞覺得他今天是倒了大黴。
先是去買塊硯台時遇到俞嶠這個小霸王,因著被搶走自己看中的好硯,他就在回來路上罵了幾句,沒成想卻被跟在後頭的俞家下人聽到了,然後他就被拉扯到高台下挨了打。
有人來救自己,抬眼一看卻是剛剛得罪沒多久的沈府二公子。他的心呐,真是吃了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再一看,旁邊還有個國子學的司業,他心裏就叫糟。
不像俞嶠,他對兩個官學的學規都是了然於心的。今天這事,他就算沒錯,說出實情,隻要算成鬥毆,也會被同時記下大過。雖然他一直是在被打,根本沒有還手,但他卻明白,對上國子學的人,尤其是家裏位高權重的,像這個鎮國公世子,他隻能把虧吃進去不吐出來才有繼續求學的機會。
他平日心中不平,對國子學各種叫囂,也是看準了有些事並不會有大害,反而可能有助於自己在太學如魚得水,才會如此。像他在眾rén miàn前攔著沈休文,其實也是心中有過一番計較,知道這人並不是真正為非作歹的,他最多被打幾下而已。隻是沒想到,沈休文卻挺出乎他意外的。
現在這樣,他隻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他來到京城,好不容易考進太學,寧死也絕不能帶著太學的記過處分,灰溜溜地回到家鄉。
“學生傅靜聞見過俞司業,今日之事是個誤會,還望司業網開一麵。”他躬身施禮道。
俞司業定定看了看他,心中一歎。他剛才話一出口,就知道即使俞嶠不怵學規,但那太學學子是不會不在乎的。看他真的摧眉折腰,忍氣吞聲了,他其實有些不忍。
可是,能怎麽辦呢?沒有靠山,人有時就是需要退一步。
沈休文亦看著這個少年,倒是看出點忍辱負重的意思。他本想替這位出頭的,但少年自個先忍讓了,他也就算了。人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雖不認同他的選擇,但理解他的做法。
俞嶠輕笑道:“司業大人,聽到了嗎?這就是個誤會。本世子還有事,就不再跟你閑扯了!”
他故意無視沈休文,打算順勢離開。
沈休文微微一笑,淡淡開口道:“俞世子,你又想不道歉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