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馬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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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頭不僅染上了毒液, 而且還帶有倒刺。

    這就不但需要技巧,還需要速度。刀剜著肉, 哪怕延長一秒鍾, 對皇帝來說也是極大的痛苦。

    沈休文必須心定手穩,不犯怵才行。

    端木福在旁揪著心, 大氣也不敢出。她那一隻小手早已反過來被她父皇抓出了紅印, 但她懸心他的安危,倒並不覺得痛。

    眼見著血肉淋漓,沈休文盡可能小範圍地做了擴張切割,然後迅速扔下刀, 將短箭拽出。

    皇帝此時臉上青筋畢露,猛地一個動彈,幸被高歡壓住,才沒有身體翻轉在地。

    沈休文丟開箭頭, 忙繼續用手擠壓傷口,讓中毒的血液流出來,直到看到鮮紅色才停了下來,然後立刻將兩瓶金瘡藥都打開倒灑在上麵。

    去了餘毒,現在最為關鍵的就是止血和防止感染。

    幸好暗衛的金瘡藥效果顯著, 不一會就截斷了那洶湧的血流。

    這個時候大批侍衛已經趕到, 控製了泰華樓內外。京城府尹剛平息燈會sāo luàn就過來此處查看,沒想到卻是微服出行的皇帝遇到刺殺, 不禁直抹冷汗, 憂心忡忡地等候在外。

    沈休文吩咐人找來幹淨的白紗巾, 將傷口處包紮了起來。

    整個過程其實不過幾分鍾,其中拔箭用的功夫更是大概不到十秒,但沈休文知道這一過程的疼痛程度在沒有**的情況下,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但皇帝卻堅持住了,抗住了毒箭利刃對血肉的磋磨。他一直緊咬著袍布,忍著沒有吭一聲,隻是麵色蒼白得厲害,渾身也都汗濕透了。

    沈休文第一次對端木鎔發自內心地敬佩。以往他更多是出於對他身份的尊重,和對至高權勢的敬畏,但現在是真切地覺得,這個皇帝是條硬漢,怪不得他的上柱國父親對皇帝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

    大總管也被人救醒。那些異域女撒的毒粉以使人昏迷無力為主,傷害性相對較小。大總管看到皇帝一身鮮血,身受重傷,立刻從懷裏摸索出一個瓷瓶,倒出個瑩白的藥丸來送到他嘴邊。

    “皇上,老奴無用!老奴無用!”他邊想拿掉皇帝嘴裏的衣布,邊流淚哽咽自責。

    端木鎔一口自己吐出咬布,聲音嘶啞道:“好了,跟朕這麽久了,說這做什麽,你不用怪自己。”

    “是,皇上。”大總管已是年過五十的人了,此刻卻是淚流滿麵。

    別人不知,其實他也曾是頂尖的暗衛,護著皇帝從小長大,後來當值時受傷廢了身手,本以為會老死在宮中某處,卻被皇帝轉暗為明,才能一步步成為了大內總管,兼管著內廷鷹衛。

    沈休文看著如此模樣的大總管,不禁聯想起當年那個在他爺爺跟前痛哭的大校。那大校從他爺爺的通訊兵當起,雖然部分能力上有所不足,但是相當忠心。他爺爺也是比較寬容那大校。平日教訓歸教訓,但私人感情是很好的。

    皇帝和大總管,顯然主仆之間也情誼深厚。

    他暗忖,自己身邊不管是沈川,還是沈泉,畢竟還達不到那種程度。

    端木福也是第一次真正正視起她父皇身邊這個素來對她和藹的大總管。

    她這些日子早已經發現,她父皇大部分時間可說是個很冷漠無情的人。他不想理會後宮了,那些妃子們就算想盡辦法,也隻能得到冷酷的回應。他平時關心教育子女的舉動,更多像是在例行公事。她很懷疑,他事實上是並不在乎他們的。有時候,也就是對她有點父愛之情。

    能讓她父皇有點真實感情的人,目前她發現的也就隻有眼前的大總管。

    不過她還看出來,她父皇對沈休文態度也很特殊。卻這裏麵不知有什麽緣故?總歸應該並不僅僅是因為沈休文救過她,而她想讓他當駙馬。

    端木鎔吞下藥後,閉目養神了會,就麵色好了許多,緩了過來。

    端木福在旁看著終於鬆了口氣,此時才察覺自己的手很疼,一huó dòng就忍不住呲了一聲。

    端木鎔垂眸看見,有一絲心疼,示意沈休文道:“快給福兒抹點藥。”這傻孩子,剛才也不知道抽手。

    沈休文擦去自己額頭的汗,忙拿了她的手細瞧,果然細嫩的手背上被捏出深深的青印子來。

    “疼不疼?”他輕柔道,“別擔心,抹點藥,很快會消的。”

    端木福看看他,又看看她父皇,搖頭微笑道:“不疼,我沒事。”

    端木鎔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在大總管和高歡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一立直,盡管是正裹著紗布,滿身鮮血,但整個人的帝王氣勢就全部放了出來。

    正所謂,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端木鎔並不算嗜殺之人,但那些將被查出來牽扯此事的人,絕對都不會有好下場。

    今日之事,其實並不是端木鎔登基以來遭遇的最危險的一次刺殺,但卻絕對是最讓他惱火的一次。在他自己的私產裏,竟遇到三夥人的前後襲擊。而且,雖不知最後那支暗箭來自誰,但其中兩撥是能確定了都為外族人。

    這意味著什麽?!有人吃裏扒外,跟外族人內外勾結!

    他的行蹤是如何走漏的?到底有多少人在窺探暗算他這個皇帝?!

    內侍衛大臣、京城府尹都在他跟前跪下,打算請罪。

    端木鎔一擺手,沉聲道:“傳令下去,封查此樓,封鎖城門,給朕徹查所有可疑人物!”

    “是,皇上!”兩位臣子應道。臨走之前,他們都仿佛不經意地看了眼沈休文。

    這沈二公子今晚算是立了大功了!他站在皇帝身側竟也頗有威儀,一點沒受皇上氣勢影響,比之他父親並不差太多。

    他們如何想,沈休文不知。他又撿起那支短箭,仔細看著。

    端木鎔看向他,神情和緩道:“今日辛苦你了,現在回府休息吧。”

    沈休文聞言道:“皇上,您也盡快回宮讓禦醫再仔細看看吧。”

    端木鎔目光又柔和了些,想了下道:“明天你也早點進宮,朕有事吩咐你。”

    “休文遵命。”沈休文點頭道。

    端木福上前小心扶住她父皇沒受傷的手臂,柔聲道:“父皇,我們快回宮吧。”

    她的心裏此時充滿自責,如果不是她想要出來玩,她父皇就不一定會讓那些人找到機會行刺。她還懷疑他們出宮的事是從她身邊漏出去的,畢竟她父皇身邊都是多年可信任的老人。

    端木福暗暗發誓,叫她知道是誰背叛了她和父皇,她再也不會輕輕放過,定讓對方知道她究竟能有多狠。

    端木鎔點點頭,帶著她離開泰華樓,坐上馬車回宮了。

    沈休文陪他們到門口,又目送他們遠去,回頭發現京城巡捕們和侍衛們已經迅速行動起來,開始在泰華樓逐層搜查。

    其實經過剛才那番打鬥,其實泰華樓中的客人們大都已經離開,隻有那些喝醉了沒人管的,還糊裏糊塗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

    沈休文長舒一口氣,環視一圈,尋找自家的馬車準備也走了,才又想起沈川被他吩咐在看守那街上搗鬼之人,於是就朝那裏走去。

    “公子,這是出了什麽事了?!您沒受傷吧?!”沈川剛剛把人移交給巡捕,回轉過來,沒想到在街口迎麵遇到帶著滿身血跡的公子,趕緊衝過來,把他上下打量。

    沈休文答道:“沒受傷,剛才有人行刺,現在沒事了。”他看了看身上,索性把外袍脫了下來。

    他又問道:“那人呢?”

    沈川拿走他手上衣袍,回答道:“被巡捕帶走了。”

    沈休文點頭道:“行,那咱們回府吧。我們的馬車在哪?”

    沈川道:“在那邊那條小巷裏呢,公子,您稍等,我去喊過來。”

    沈休文道:“一起走吧,幾步路的事。”

    他倆便一起朝馬車所在走去。到了巷子口,沈休文就見馬車安靜地停在那裏,地上倒臥著車夫,他腳步一頓,又立刻疾步走了過去。

    沈川跟在他側後麵,聲音有點顫抖道:“公子,那是我們家的車夫,他,他好像死了……”這兩天沈樹病了,沈泉沒有出車,是府裏另一位老兵車夫。

    沈休文走到車夫身邊蹲下,用手中間三根手指觸摸他的頸動脈。

    過了會,他鬆了口氣道:“還好,還活著,應該是被劈暈了。”

    沈川拍著胸口道:“萬幸萬幸!”

    他說著去打開車門,想給沈休文拿換穿外衣,卻一下子又驚叫起來。

    “啊!公子快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