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京城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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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福走到窗邊小炕坐下, 招手讓沈休文也過去。
沈休文隨手將她用完的筆在筆洗裏洗幹淨,掛在筆架上後, 走到她旁邊坐下。
“是什麽事?”他含笑問道。
端木福端坐著, 小臉神色有些凝重,對他道:“你知道我九叔的事嗎?”
沈休文疑惑道:“你九叔?公主說的是九王爺?”
端木福點點頭道:“對, 就是他, 我父皇唯一的同胞弟弟。”
沈休文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隻知道九王爺封地臨近我爹的駐地,他人好像常年不在京城,倒是世子在國子學學習, 跟我同齋。”
他想起端木湑據傳被鷹衛帶走的事,不由問道:“公主,難道他和這次皇上遇險的事有牽連?”
端木福微微點了點頭道:“聽我父皇說,九叔當年設計了他, 致使我父母失和,所以被他趕去了封地,密令不許他進京,隻讓世子可以來回兩地。”
沈休文沉吟道:“為了這,九王爺就要害了皇上, 還是在時隔多年後的今天?有點不太合情理啊。”
端木福讚同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我覺得父皇還有事沒和我說, 他懷疑九叔,應該是有依據的。”
沈休文點頭道:“確實, 皇上必然心中有數。”
雖然都說皇家無親情, 但依他看, 皇帝並不像是個對自己親弟弟會無緣無故亂懷疑的人。
他看向端木福道:“公主,是想知道這裏頭的事?還是,有別的疑問?”
端木福搖了下頭道:“陳年舊事,父皇不想提,我就不問了。”
她抬眸凝視著他,聲音軟軟地問道:“休文哥哥,我隻是在想,假如確認有兄弟姐妹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我該不該原諒他們呢?如果是你,你還會留著他們,讓他們繼續有傷害你的機會嗎?”
沈休文心頭微微一驚,對上她明亮幽深的大眼睛,神情不自覺變得有些嚴肅。
他感覺到這是大公主對他一次試探,仿佛想從他的dá àn裏找到些什麽,又似乎隻是想看到他的態度。她現在好像有非常危險的想法,但似乎並不想瞞著他,隻是稍稍帶著點防備與不安。
他斟酌了下道:“公主,我覺得,有些事是可以原諒的,有些則不行,要看具體情況。留不留的問題,首先,我自己先要變得有主宰他們命運的實力,否則也談不上我留不留他們的;其次,既然是曾發生過傷害,那我肯定會做一定的防備措施,不讓教訓重演。”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我不讚成,為了還沒有發生的事,隻出於防範,就先給別人定罪。我們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害人之心也不可有。”
端木福認真地聽著,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沈休文莫名覺得壓力很大。
大公主她真的有聽進去嗎?她的思想觀念,會因為他的幾句話產生改變嗎?
盡管大公主表現得天真單純,但她應該是比他從前遇到過的所有小女孩都要心思複雜,善於掩飾。從最近宮中傳出的消息來看,她已經很善於把握人心,也很有自己的主意。
他能感到自己是可以影響她的人,可這到底到什麽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沈休文理解她在複雜的生存環境中變得可能有些腹黑,但還是希望她不要失去本真,做個襟懷坦蕩的人。
不過他其實也有點私心,畢竟以後他們會生活在一起,兩人三觀相近才能走得順利長遠。
大公主年紀尚小,他想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讓她靠近他的思想。
這麽一想,沈休文就動了早點與她成親的念頭。正如他爹所說,娶回來放在沈家,應該是要比在宮中強上一些。
“公主,我們將八年之約改為五年怎麽樣?”他衝動道,“你願意嗎?”
端木福楞了下,疑惑道:“休文哥哥怎麽突然想改了?”
沈休文麵上微燙道:“隻是忽然很想早點和你多相處。”
他心裏有點慚愧,他這算不算動機不純?
端木福聽了羞紅了臉,結巴道:“是,是這樣,這樣啊。”
沈休文懷疑小女孩有點誤會他的意思,但是他也沒法解釋。
兩人氣氛尷尬了一會。空氣似乎有點熱。
沈休文輕咳了聲道:“所以,你願意嗎?”
端木福正要點頭,心思一轉卻又硬生生忍住了。
“休文哥哥,我,我現在就想著以後多陪陪父皇,這件事讓我考慮一下好嗎?”
沈休文忙道:“好的,不著急。仍然八年也沒關係的,我們成親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我以你的想法為準。”
端木福噗嗤一聲笑道:“休文哥哥,這樣吧,我會和父皇商量的。”
沈休文也笑了起來。
端木福看看滴漏,知道再耽擱下去,會影響沈休文下午上課,便道:“時間不早了,休文哥哥快去國子學吧。”
沈休文起身道:“那我走了,你留步,別送了。”
端木福應下,想了想又低聲道:“父皇怕是很快要大大整治一番京城,你在宮外定要注意安全啊!”
沈休文神色一凝,點了點頭。
從永華宮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到皇宮比往常更加肅穆寂靜,仿佛它的主人正在凝聚力量,即將攪動大寧風雲。
等他快馬趕回國子學,正好是射藝課剛要開始的時候。這課是大課,上舍甲乙丙三齋一起的。然後沈休文隨意一掃,就見俞嶠站在了丙齋隊伍裏。他再仔細一瞧,倒是發現不止是他,乙丙兩齋還有其它幾個學子更換。
他隨口問身邊的李恕道:“上一旬有升級kǎo shì?”
李恕懶洋洋地靠在靶柱上,瞧了一眼那邊道:“好像是吧。”
雲宗清拉著楊和鳴走近他們,聽見了,嬉笑道:“乙齋真是不爭氣啊!已經很久沒有學子升入甲齋了。”
沈休文發現俞嶠正瞪視著自己,他也不想跟對方較真,隻隨意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落在甲齋其他學子身上。
謝彥卿獨自站在箭筒處,似在低頭沉思。最近他與他隻是簡單點頭招呼,再不複從前那般熱情親近。他和李恕之間也不知怎麽回事,似乎疏遠了不少。李銳青照例請假不在。多羅木和羅朋已是幾天都不在了。端木渝和乙齋幾個學子聊得熱火朝天。顧南周和尚書嫡子們在一起說話,神情都十分嚴肅。
太傅之孫林潤德也來了,他麵色憔悴,抱臂仰望著天空,望去頗有點憂鬱。沈休文莫名覺得他是在控製他的眼淚,有種悲傷的感覺。
九王爺世子端木湑則沒有出現。沈休文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依照古代的規則,如果端木湑他爹真的是謀刺皇帝甚至是路上襲擊他的背後主使者,端木湑這輩子也算跟著完了。
他不同情罪犯。但是對於這樣的罪犯親屬,還是為他感到難過。雖然相處的機會有限,但在他印象裏,端木湑看起來有點清高卻不自傲,不像是皇室小王爺,倒很有書生氣質。
沈休文暗歎一聲。隨著射藝老師展開教學,他也認真同各位學子一起學習練習起來。不知不覺間,一堂課順利結束。
臨解散時,俞嶠衝他揚起脖子,帶著點意味深長又有些惡意地笑了笑。
沈休文看到了不由失笑。這熊孩子倒是挺忍得住了,居然沒過來找茬。
難道,他真以為自己能做他沈休文的小舅子?
沈休文也不搭理他,和各位齋友告別後,就回了府中。
京城一夜平靜,次日卻是迎來了十多年來最血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