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刑場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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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叛國謀逆之人, 一旦查明,斬立決, 決不待時。
時秋風蕭瑟, 天地肅殺。午後,京城的市曹口, 人山人海。
被圍在當中的禮部尚書及其滿門一百餘口, 皆跪在刑場等待生命的終結。
這些人中,年老者麵無人色地頹萎在地,年幼者或哭泣不已或口喊冤枉。幾個婦人瞧見兩個劊子各自手持kǎn dāo進場,直接翻眼暈厥過去。
很快, 在監刑官向圍觀百姓宣讀犯人罪名,頒下行刑令後,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瞬間流淌一地。從正午到黃昏, 人頭一顆顆落地,慘叫一直未曾停止。差役們將一具具屍身扔上特製的箱車,一趟趟運往城外亂葬崗。往日讓人豔羨的富貴男女,轉眼成了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
尚書本人被斬首後,頭顱則被綁上長竿, 將高懸在城門示眾。
沈川得了沈休文吩咐, 去看了一眼當時的情形,回去後腿一直時不時打哆嗦。他自小生長京城, 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慘況, 等沈休文放學上了馬車, 對他回稟描述時,幾乎講個一句便要加上個“好可怕”。
待回稟完畢,沈川又疑惑道:“公子,那大人怎麽這麽想不開啊?!他這麽大官了,還去勾結外族!把家人都害死了!他圖什麽?!”
沈休文聽後神色凝重,隻微微搖了搖頭。
回到府中,沈休文和沈蘭一道吃過午飯,簡單關心了下這個mèi mèi的生活,便到了練武房打了一套拳。待到大汗淋淋,他才覺得那心頭的難受好了許多。
沈山進來給他遞上手巾,又道:“公子,聽川兒說,您心情不好。”
“山叔,”沈休文接過手巾擦了擦額汗,歎了一聲又笑道,“我隻是有點沒想到皇上會下令殺這麽多人。”
雖然知道皇帝很生氣,後果就很嚴重,但他還是難免用現代人的想法來衡量,沒有真正覺得此事會牽連到那麽多的人命。
尤其,在得知明天兵部侍郎家也是滿門問斬,他就感到心頭十分壓抑。
羅朋他爹做了勾結外族的事,那是罪有應得。但羅朋,雖然人是有點壞的樣子,可畢竟遠不至於到該死的地步。同學一場,沒想到才幾天,就看到他是這樣的結局收場。
沈山卻道:“公子,皇上仁慈,已經是開恩了。這樣的罪責株連九族也是應該的,皇上卻隻誅殺辛尚書和羅侍郎的三族而已。”
沈休文手一頓。好吧,他無話可說了。
沈山勸道:“公子在外可千萬別提此話,若是被認為同情逆賊就不好了。”
沈休文不禁又歎了一聲道:“山叔放心,我不會的。”
沈山欣慰地看著他,又高興地道:“公子,老奴剛收到消息,老爺他下月就要回京了!”
沈休文正打算走出練武房,聞言止步,驚訝道:“這麽快,爹要回來了?”
沈山點頭道:“老爺奉了皇命,要押送九王爺進京。過兩天,他應該會給您來信告訴您的。”
沈休文頓時明白了。看來那次他爹來而複去,領著那密旨,可能就是要回去抓九王爺。
第二天,國子學甲齋內氣氛也十分凝重。來的人基本上都會不由自主地去看一眼羅朋的座位。比起沈休文,他們與羅朋同齋的時間更長。盡管他一心一意跟著二皇子,在選上伴讀後常常隻偶爾來上上課,跟大家交情泛泛,但畢竟是也有過一起談笑、一道論辯的時候。
正是自習時間,顧南周望了一眼屋wài yīn沉沉的天,突然站起身來,對沉默已久的眾人道:“不若我們去送送他?”
雲宗清驚呼道:“顧南周,你不要命了啊!”
顧南周皺眉道:“我信皇上不會怪罪的。”他之前還與羅朋爭執過,回絕過他的請求。可要說起來,這裏他和羅朋算是關係比較近的。坐在齋室裏,想著他立馬就丟掉性命,他心裏實在不好過。
謝彥卿出聲溫言道:“南周,他家的罪責太深了,別人避之不及,你怎麽還往前湊?令尊若是知道你的打算,想必也不會同意的。”
顧南周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齋長,多謝你勸告,不過我決心已下。我就問問,你們有誰同去嗎?”
齋內一片沉默。顧南周覺得意料之中,但還是有些失落。他低頭收拾東西,正打算自己獨自去時,卻聽沈休文道:“我去。”
顧南周以前和沈休文不太對付,在沈休文大變樣後,也與他關係一般。他真沒想到,沈休文會站出來支持他,而且對方瞧著他的目光似還有點欣賞?
顧南周一時說不清自己什麽心情,很有點糾結。這沈休文,最近真是總讓人感到意外。
照理說,他和羅朋的關係很差,不去送行很正常,可現在,他還是第一個站起來,決定和他一起去。
顧南周很清楚,這雖然是簡單的送行,但正如謝彥卿所說,裏麵是有大風險的。他自己想去,是種衝動,也是他家家風使然,講究為人清正磊落,行事隨心隨性。反正這在皇上那裏也是很清楚的。
而沈家剛經過一陣謠言風波,就算沈休文據說很得皇上看重,也不宜做這樣冒頭的事。
“你?”他走到齋室前邊,對著沈休文欲言欲止。
沈休文衝他淡淡一笑道:“走吧!”
顧南周閉上嘴,明白這位也是主意已定。
他倆正要出門,就見李恕也跟了上來。
不一會,雲宗清拉著楊和鳴出來道:“沈哥,等等我們!”
沈休文回頭看他們,微笑道:“好。”
楊和鳴走近也對他一笑道:“同去吧。人多不容易出事。”
沈休文點了點頭。
顧南周又有點不是滋味了。
合著你們這是衝著沈休文的麵子,而不是被他號召起來的啊!
一行人趕到市曹時,行刑已經開始了。那監刑官是刑部侍郎,看到這群權貴子弟過來,忙示意差役請到高台旁。
他下來問道:“公子爺們,你們怎麽來了?快快回去!這等汙穢之地,可不要髒了鞋。”
顧南周跟他比較熟,道:“我們想給羅家大公子羅朋送個行,您看方便不?”
刑部侍郎直擺手道:“不行不行,公子您就別難為我了,快走吧!”
此時沈休文看了一圈刑場,發現竟沒有羅朋的身影。其他幾人也發現,不禁都互看了一眼。
沈休文問刑部侍郎道:“羅朋不在受刑名單內嗎?”
刑部侍郎不認識他,先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敢問您是哪家的公子?”
李恕替沈休文先回答了道:“這位是皇上親封的男爵和禦前行走,上柱國的二公子,沈休文。”
刑部侍郎聽了忙恭敬道:“下官見過二公子。”
他猶豫了下,又湊到他們近前道:“你們要見的人,兩天前就不見蹤影了,咱們還在追拿他呢。”
沈休文等人都十分意外。一行人知道了dá àn,也不忍心多看那血淋淋的場麵,便打道回國子學了。幾個人都沒把此事拿出來討論,隻在心裏暗自疑惑。
沈休文放學回家,向沈山詢問,倒是得知個消息。原來,就在前兩天,羅朋和那多羅木王子都潛逃出了京城。
“大寧有人幫他們?”沈休文直覺問道。
沈山道:“也可能是沙蒙國埋在京城的暗線,這次被處決的禮部辛尚書據說他親生母親就有沙蒙國的血統。”
他有些憂心道:“依老奴看,沙蒙國狼子野心,將來與大寧必有一戰。”
沈休文皺眉。這麽看來,大寧一時竟是內憂外患嗎?
而沈山轉又充滿信心道:“咱們皇上那麽聖明,老爺也這麽厲害,定不會叫他們陰謀得逞!”
沈休文想到他神出鬼沒的爹和雷厲風行的皇帝,倒也放下不少心來。
他暗道,自己也該抓緊時間,努力學習這個時空的知識,將來能隨時一展身手,亦為大寧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