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珍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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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沈府途中,沈休文問道:“山叔, 沈壽他們人沒事吧?”

    沈山回稟道:“回二公子, 三人都安好, 隻是您置辦的東西大都被搶走損壞了。”

    沈休文鬆口氣笑道:“確定人沒出意外就好,東西不要緊。”

    他又問道:“到底路上是怎麽回事?沈壽他們走的都是官道啊。”

    沈山歎氣道:“誰也不知玉州竟能亂成那樣。據說他們跟您分開不久,就被一夥流民盯上了。雙拳難敵四手,三個人對上近三十個人,結果也是可想而知。所幸那些人隻求財不害命, 沈壽他們才能死裏逃生。”

    沈休文亦歎了一聲道:“當地瞞報水災, 救災又不力, 能不亂嘛。我已經把事告訴了皇上,想來玉州能盡快恢複安寧。”

    沈山點點頭,又恭聲道:“二公子仁心。容老奴大膽說您一句, 您下回可得千萬注意安全。像您這次本來帶的人就少, 又分開幾個,自己隻帶了三兩人就去災區,實在太危險了。”

    沈休文知道家裏和大公主一樣怕是為自己擔了不少心, 不由臉上帶笑道:“是,山叔。”

    沈山見他如此隨和,反而心裏歉疚道:“都是我失職,向來不曾照顧好您。”以前是二公子不喜見他, 也不願聽他說話, 現在二公子很是尊重他, 可他還是在安排上有所疏漏。

    沈休文忙道:“山叔, 這可不關您的事。要說責任,那主要就在我。我已經長大了,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沈山望著他又感動又欣慰,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休文岔開話道:“山叔,我不在京城的時候,家裏可好?”

    沈山忙道:“家裏一切都好,老爺挺想您,時常念叨您,怕您再瘦了。大公子也給您送來一車禮物,還有一封給您的信,我給您放書房裏了。”

    沈休文含笑道:“上個月我起碼胖了十斤,我爹見著可以放心了。”

    沈山也不由笑道:“二公子確實壯實了些,老爺看了肯定高興。”

    沈休文歎道:“倒是可惜了那一車禮物,都是我在山上親自做的。侄兒快過兩歲生日了,我得重新置辦點禮物,給大哥那邊送過去。”

    沈山不禁遺憾道:“竟都是二公子自己動手準備的嗎?太可惜了!等下午沈壽他們到了,二公子看看是不是有剩下的?”

    沈休文笑道:“沈壽他們下午能到?到了就讓他們來見我,我今天不出門了。”

    沈山應下。沈休文又問了些京城的事,他都一一回答。

    說話間,馬車到了沈府。

    沈休文回了自己的停雲院,就見沈川衝出來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道:“公子,您終於回來了!”

    沈休文看到他,笑了道:“是啊,我回來了。”

    這次回來,真的讓他有種回家了的感覺。

    他的心裏有些感慨,深深地呼吸了口氣,洗漱了一番,進書房去拆看他大哥的來信了。

    雖然和沈休武至今沒有見過麵,隻在記憶裏有些印象,但沈休文對這位兄長觀感很好。在現代,他沒有兄弟姊妹,甚至他父母也沒有,所以他家關係近的親戚極其少。穿回來後,沈家的親戚也不多,但他卻有了一兄一妹。

    兄長隻大了他三歲,從言行上卻更像嚴父一般,關心他,但對他要求嚴格。他爹是有點溺愛他的,他哥則是從來規勸為主。他要是真的原身性格,叛逆些,絕對會繼續反感這個兄長。

    不過他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從本心上,他喜歡每個關心自己的人,也願意回饋給對方自己的感情。在現代時,好多校友說他他高冷,其實他自己真不這麽覺得。和他關係近些,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隻是習慣隨時保持一種冷靜的態度,但絕不是缺少感情、為人冷漠。

    說起來,到了大寧後,他其實變了不少。他對這個曾經很是陌生的世界用了最為無害的表情,他習慣了臉上帶笑,盡可能溫和地對待自己身邊的人。

    他的笑是真心的,但他的性格事實上倒不是完全溫和的。在漸漸適應這個時空後,他想他總會有一天做最真實的自己。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國度,為自己為他人都爭取一個相對自由的環境。

    沈休文拆開他哥的信看了起來。信的內容一如既往比較簡潔,沈休武先對他的學業進步感到高興,又對他送去的禮物表示喜歡,最後對他的未來選擇在擔憂中也表示支持,同時有很多囑咐。

    沈休文含笑看完,心道,有個哥哥這麽關心,感覺真的不錯。

    他當即提筆給沈休武寫了回信,問了沈川,聽說他爹還沒回來,便去臥室先眯一會。因為一路日夜兼程,中間隻歇了一兩個時辰,他這一覺就睡到了午後。

    “公子,老爺起來讓您用了飯就過去找他。”沈川稟告道。

    他說完,便從旁邊沈瑞手中拿了食盒,打開後,把飯菜都放在小桌上。

    沈休文自己洗漱完,看到沈川和沈瑞站在一處,想起來今後自己手下多了幾人,就道:“今後,沈川負責我院子裏的內務,沈瑞平時跟著我出門,等沈壽回來了,就讓他管理我在外麵的事吧。”

    他對兩人又道:“你們可有意見?告訴我無妨,我可以調整。”

    沈川本來見老爺給了公子好幾個得力的人,心裏正不安得很,隻是沒敢表現出來。現在聽公子這麽一吩咐,他也是鬆了口氣。他確實不太擅長處理外務,沒法好好幫公子,倒是在院中管著庫房,照顧公子比較在行。

    “我都聽公子的,公子放心吧。”他認真地道。

    沈瑞也表情冷靜地應道:“我也是,公子。”

    沈休文見沈川沒有不滿之色,確實放下心來。沈川是他在沈家接觸最早也相處最長的人,盡管能力相對有限,可為人忠心又順從,他希望盡量不讓他覺得難受。

    簡單吃過中飯,沈休文便去了他爹的書房。

    沈茂同正在喝著茶沉思,聽到他的聲音,就叫了沈休文到他跟前。

    沈休文見他爹仔細打量著他,不由笑道:“爹,我沒缺胳膊少腿吧?”

    沈茂同把茶碗重重一放,瞪了他一眼道:“瞎說什麽!這麽不懂事!”

    沈休文忙收斂笑意,一臉正經道:“稟告爹,我安全回家了,啥事沒有。”

    沈茂同還想訓訓他,可見兒子又頑皮地衝他眨了下眼,終究還是失笑歎道:“你呀,爹是真不放心啊!”

    沈休文心底暖意上湧,微笑道:“爹,兒子文武雙全,基本打遍天下無敵手,您老還是放寬心吧。”

    “切!”沈茂同忍不住起身拍了他一下腦袋,恨鐵不成鋼地道,“這出門一趟,都會自吹自擂了!這麽自大,上了戰場,怕是很快要被人砍掉腦殼的!”

    沈休文沒躲開,隻抱頭委屈道:“爹,我就說說而已。您怎麽還真下手打我,好疼啊!”

    沈茂同聞言卻是又要再打,隻是手舉起來,過了一會還是自個放下了。

    “知道你小子逗爹玩呢,”他歎氣道,“隻是,文兒,爹確實是害怕啊。爹shā rén無數,但沒一次心裏有畏懼。這回聽到你馬車出事,卻差點慌了神。”

    沈休文神情凝重起來,一時沉默。

    沈茂同來回踱步,又道:“要不爹跟皇上請命,和你一起去西北得了。”

    沈休文心中感動,失笑道:“爹,您不要任性啊。我都這麽大了,哪有去當兵還要爹陪著的,這不讓人笑話死嘛。”

    沈茂同哼了一聲道:“笑話什麽啊,這叫上陣父子兵!”

    沈休文扶額。他爹說的好有氣勢,他有點反駁不了,也不忍心反駁。

    輕輕歎了口氣,他幽幽道:“爹,您這些話若讓大哥聽到了,他肯定會傷心吃醋的。”他大哥那是陪著爹打仗,到了他這,卻成了爹陪著他上戰場。

    沈茂同微微一愣,倒也歎了口氣道:“他是你大哥,是我們沈家長子,自有擔當,若知道爹這麽做,他會理解的。”

    沈休文其實隻是玩笑一句,但聽他爹這麽說,不由認真道:“爹,我希望您不要這麽做。我也長大了,也有擔當,請您相信我,好嗎?”

    沈茂同看著已然跟自己一般高的兒子,見他目光堅毅,神情嚴肅,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自信穩重的氣質,卻也真的開始認識到自己寵愛的小兒子確實長大了,已經有了男人的魄力。

    他一時竟覺得眼中酸澀,暗道:孩子他娘,咱們的文兒也是個男子漢了。

    “好,”他深呼吸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頭道,“爹信你。”

    沈休文伸手重重抱了一下他道:“謝謝爹!”

    父子倆除了在沈休文小時候曾抱過幾回,在沈休文長大後再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沈茂同老臉一紅,推開道:“都多大人了!抱你的大公主去!”

    沈休文失笑道:“爹,您也太小氣了,兒子親近一下不行嗎?再說大公主都沒過門呢,我怎麽抱她啊。怕是真抱上手,皇上就得把您兒子給哢嚓了。”

    “啊,哢嚓了?”沈茂同疑惑道,“什麽意思?”

    沈休文做了個摸脖子的動作,解釋道:“就是砍頭啊。不過,我是說笑呢。”

    沈茂同不讚同地看了他一眼,道:“下次別總提這些不好的話。”他自己其實都無所謂,但涉及到兒子,一聽這個就有點受不了。

    沈休文裝傻笑了下道:“是,爹。”

    沈茂同到了書桌後坐下,示意他也別站著,對他道:“文兒,爹跟你說個事。”

    沈休文問道:“什麽事啊,爹?”

    沈茂同卻拿出一張帖子道:“你看看這上麵的三個日子,覺得哪個更喜歡些?”

    沈休文接過深紅色的帖子,本有些疑惑,但看到兩個下半年和一個明年年初的日子,忽然如醍醐灌頂般,驚訝起身道:“爹,這是我和大公主成親用的?!”

    沈茂同笑著點點頭道:“正是。你不是想讓人早點過門嘛。皇上前些日子跟我提了一句,說是大公主明年本命年有一劫,最好是能立春前辦個喜事衝一衝。我想著你都十六了,現在成親也不算早,你哥就是十六結的婚。”

    他問道:“你覺得如何,要不要直接先娶了大公主?皇上那裏我還含糊著,你要是真不願意,咱們就給大公主想個別的招化險解難。”

    沈休文想起自己之前和小女孩說的話,顯然她是想法子讓皇上答應了他們早點成親。他說過願意聽她的,自然不會反悔。隻是,他還想和她再溝通一下,看看萬一是不是裏麵有什麽別的內情。

    他沉默了下道:“爹,我沒有不願意,但是,我想先去問一下大公主。等明日我倆見了麵,說完了,再挑個準日子吧。”

    沈茂同道:“那也行,是該問問你媳婦的意見。”

    沈休文失笑。若是他娘還活著,他爹應該是古代好丈夫的代表人物吧。

    沈茂同又道:“這三個日子是司天監太史令親自選的黃道吉日,估計皇上應該還沒和大公主說過。你把帖子先拿走吧,明天你倆要是決定了要成親,就一起好好商量個日子,回來告訴我就可以了。”

    沈休文微笑道:“好的,爹。”

    沈茂同又問了些沈休文在太乙山上的生活,雖然知道兒子近來又不聲不響做了不少事,但還是愛聽他再講一講。

    沈休文跟外人是謙虛不說的,但對自己的親生爹還是能放得開。他故意有些洋洋得意、繪聲繪色地說了自己怎麽發現有些野菜特別好吃的事。

    “我想著,若是爹、皇上、大公主,還有京城的百姓要是都能吃到就好了,便想讓人自己種起來。”

    沈茂同既高興又擔憂道:“文兒有這份心,爹甚是欣慰。隻是,今後再不可魯莽了,要知道山間多的是有毒的花草,你這次運氣好沒嚐到,下次可不一定了。”

    沈休文心中汗顏,他那其實都是有原先時空的先人經驗的,看到高度相似的可食用植物,便挖來試了試,果然也是能吃的。雖然有一點風險,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他笑道:“我知道了,爹。我會小心的。”他三師兄也教給他不少毒物的知識,他現在可算是個地地道道的野外生存達人。

    沈茂同也沒別的事了,就讓他回去繼續休息。

    沈休文起身道:“爹,那我先走了,晚上我親自給您做盤新鮮菜,您嚐嚐。”

    沈茂同抬手點了點他道:“你這還真成大廚子了。好,爹就等著吃吃看了!”

    他見沈休文手隨意拿著帖子,又囑咐了一句道:“收好帖子,可別弄丟了。”

    沈休文笑著把帖子放進懷裏,拍了拍道:“這下您放心了吧?”

    沈茂同笑了一聲,對他揮了兩下手,讓他趕緊走。

    沈休文回到院中,正好見沈蘭過來看他。兄妹倆互相關心了下近況,沈蘭見沈川來稟告沈壽等人回來了,就忙向她哥告辭了。

    沈休文也沒留她,隻叮囑了她晚上一起在主院吃飯。

    “公子,小的們失職,請您責罰!”沈壽三人到了沈休文跟前就立刻跪倒在地。

    沈休文忙伸手道:“都快起來吧!你們人沒事就好!”

    沈壽等感激地站了起來。沈休文問了下具體的情況,倒欣喜地聽到車上的東西後來被追回了一多半。

    沈壽又道:“小的們知道那都是公子您的心血,隻是小的們無用,不敵對方人多,沒能將所有的東西都護住。但您的小藤箱,我們一直都保住了。”

    沈休文已經看到沈瑞帶他們仨進來時手裏確實提著他的小旅行箱,此時更高興道:“辛苦你們了!待會通通有賞!”

    他本來都對這xiāng zǐ裏的東西不抱希望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幫他保住了。雖然東西沒有人命重要,但是確實是他親手做的獨一無二的禮物,真丟了的話還是很遺憾的。

    現如今卻是兩全了,讓他特別開心。

    回到書房,沈川進來跟他詢問賞賜的數目,又好奇道:“公子,您這裏麵裝的是什麽呀?”

    沈休文笑道:“倒也沒什麽,隻是些我自己做的粗糙手工品。”

    仔細想想,他穿回來大寧後,好像經常地動手做各種日常小物品,都快成為手作能手了。他心道,這是把自己上輩子造星際探測器的功力都給轉化了來啊。

    唉,可也沒辦法,一個不發達的農業社會,想到的東西都沒處買,除了自己想法子製作,還能怎麽著?他自己做出來了,給別人研究研究,或許也能推動這個社會微微地向前進步點吧。

    這邊沈川聽了,卻更有興趣了,輕聲問道:“公子,我能瞧一眼嗎?”

    沈休文笑看了他一眼,道:“行,讓你先看看吧。”

    他找出早上拿出來的兩把小小的鑰匙,親自打開藤箱上的小銅鎖,翻開蓋子,見裏麵的東西都還好好的,便朝沈川招了下手,讓他近前瞧。

    “哇!公子,這都是您做的?!”沈川驚呼道。

    沈休文輕點了下頭,笑著從中拿出一把長柄羽扇來。羽扇並不稀奇,就是在大寧,從扇一字也可以看出來,扇子中是羽扇出現得最早。扇麵輕輕搖動,即有微風徐徐而來,既清涼,又不傷人,絕對算得上是納涼上品。

    他這把扇做工很簡單,隻有羽毛和木柄。毛是山雉的尾羽,木是山中砍的樹枝。不過尾羽毛色光彩奪目,仔細一數竟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十分難得。

    沈休文戲稱它為彩虹扇,打算送給端木福的。

    沈川瞧了好一會扇麵,讚歎道:“好漂亮啊!公子,您這把扇現在放珍奇齋裏,肯定立馬有人搶著買!”

    沈休文笑道:“本公子手作,概不chū shòu。”

    沈川撓頭笑,看到xiāng zǐ裏還有兩個羽毛毽子,兩隻奇怪的插了一圈羽毛的半圓軟木頭,和兩對帶橢圓形網的長木柄,不禁又問道:“公子,那是什麽,做什麽的啊?”

    沈休文拿出自製的羽毛球拍和羽毛球道:“你是說這個?”

    沈川點點頭。

    沈休文笑道:“這是羽毛球和球拍,用來兩人互相接傳打著玩的。”

    沈川敬佩地道:“公子您真是太聰明了,又想出這樣有趣的東西!”

    沈休文見他像個小迷弟似的,心裏挺汗顏,搖頭道:“這是我夢裏看到的東西,做出來試試的,不是我聰明。”

    沈川依然崇拜地道:“公子您還謙虛,您看誰能像您這樣做夢夢到那麽多啊!”

    沈休文也不好解釋,就對他道:“好啦,你也看過了,趕緊去給大家發賞錢吧。對了,趙元他們也都有,你自己也有”

    沈川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xiāng zǐ裏的東西,點頭道:“是,公子。謝謝公子。”

    沈休文好笑道:“別看了,等以後工坊做出來了,就給你一付。”

    他又道:“等等,這隻羽毛毽子給大xiǎo jiě送去。”

    沈川接過毽子,又道了謝就退下了。

    沈休文把羽毛扇和另一隻毽子找了個禮盒裝起來,準備明天給端木福。然後,他又試了試羽毛球拍,每個都重新緊了緊細繩,拿起一對又去找他爹了。

    沈茂同剛和幾名下屬商議完事,從外書房回來,見他去而複返,問道:“文兒你找我?可有什麽事?”

    他看到沈休文手中的東西又問道:“你拿的什麽啊?”

    沈休文笑道:“爹,這是我送您的禮物。”

    他把羽毛球拍遞給他,又跟他講解了一番對打的規則,又道:“我們試著打一下怎麽樣?”

    沈茂同翻轉了幾下羽毛球拍,又細看了幾眼那羽毛球,笑歎道:“文兒,你夢裏的東西怎麽都這麽稀奇古怪!難為你還都記下來,想著做出來。”

    沈休文笑道:“爹,這可以強身健體,也很好玩的。大家玩著打著,把身體也練好了,豈不是一舉兩得。”他覺得現代的各種球類運動,隻要能做出相應可以替代的球,其實都可以引進一番。

    不過現在還沒這個契機,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沈茂同點點頭,又隨手揮了下拍子,躍躍欲試道:“來,跟爹打一場試試。”

    “好!”沈休文笑應道。

    沈茂同便做了大寧打羽毛球的第一人,迅速掌握了打球要領,跟沈休文對抗了能有小半個時辰。

    沈休文是服了。他爹的運動天賦比他還強,他居然還輸了兩分。

    他伸展了下胳膊腿後,忽然猛地彎腰蹲在了地上。

    沈茂同見兒子好像很沮喪,忙笑著安慰道:“文兒別難過,你這幾日趕路累了,自然比不得爹有力氣。下次,說不準就是你贏了。”

    沈休文滿頭大汗,有氣沒力道:“爹,您來扶我一把,我抽筋了。”

    沈茂同聞言忙上前拉起他,單手撐著他,焦急喊人道:“快請大夫過來。”

    沈休文嘴角抽搐了下,道:“爹,我沒事,休息下就好了。”熱身不夠又運動過度導致抽筋什麽的,他也是對自己無語了。

    沈茂同正色道:“別亂逞強,讓大夫看看,爹也放心。”

    沈休文無奈道:“好吧。”

    沈茂同扶了他到了屋裏。大夫很快趕來,仔細查看了一番,也道隻是身體疲勞所致,好好歇息,再補一補就好了。

    沈茂同歎了口氣道:“你還讓爹信你,這在家裏打個球,都能出事。”

    沈休文沉默了下,心中有點感動又有點無奈道:“爹,這隻是個小意外。”

    他此時已經不抽筋了,站起來走了兩步,笑道:“您看我這不是沒事了,您別擔心。”

    沈茂同抹了把臉道:“我啊,就怕你出點事,對不起你死去的娘。”

    沈休文站住,看著他爹,不由歎了口氣,過了會道:“爹,那您想我怎麽樣呢?”

    沈茂同緊繃著臉,看了會兒子,長長吸了口氣道:“文兒,你讓爹想想,再想想。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沈休文看著他爹像逃跑似地離開他自己的屋子,心裏一時間有些覺得好笑,又生出一股難過來。在沈茂同沉重的父愛之下,還有一份沉甸甸的對亡妻的重視……

    他的存在,是他娘以性命為代價換來的。所以,對他爹來說,才那麽不容有失吧。

    沈休文挺理解的,隻是不由自主地還是有了點淡淡的傷感。

    他緩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到了飯點,也還是去廚房做了一盤子花椒土豆絲。但沈茂同卻沒有回來。

    沈蘭怯怯地看著他,咬了下唇,關心道:“二哥,你怎麽了?”感覺眼前的二哥好像好傷心啊。

    沈休文吸氣振作了一下,對她微微一笑道:“沒事,我們吃飯吧,不等爹了。”

    沈蘭遲疑了一下,還是乖巧地道:“好的,二哥。你多吃些。”

    她心底並不在意那個向來漠視她的父親,但是卻不想讓給了她關懷的二哥覺得有不如意的地方。她不知道二哥可能和父親發生了什麽爭執,卻知道二哥現在肯定不怎麽想說話。她嘴笨,不會逗趣,也隻好把疑惑放在心裏,默默地跟他一起吃飯。

    沈休文心道,自己重生在這個家裏,有什麽理由浪費時間傷春悲秋,固然原身說他本就屬於這裏,但他確實是算活了兩世,更要懂得珍惜。他爹的感情和想法歸他爹,他自己隻要把握好自己。

    無論如何,這已是他的人生。隻要他不想,任何人都不可以也不可能掌控他。

    沈休文緩過精神,發現小姑娘時不時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不由笑問道:“我臉上可是沾了飯粒?”

    沈蘭見他心情好轉,也跟著高興起來,搖搖頭道:“二哥,你比原來胖了。”

    沈休文笑著摸了摸自己下巴,道:“在山上天天吃肉,都長身上了。”

    沈蘭微笑著輕柔道:“二哥吃胖些好,原先太瘦了,讓人擔心。”

    沈休文心中微暖道:“你平日也多吃些肉,現在開始練武了,體力消耗大。”

    沈蘭點點頭道:“嗯,我聽二哥的。”

    沈休文看mèi mèi如此乖巧,不禁抬手溫柔輕撫了一下她的發頂。

    他方才有些感傷,可現在一想,眼前的小姑娘其實才是家裏最不自主的人。他正該自立自強,盡力幫助她才是。

    沈休文的腦海裏又閃過端木福的身影,心道,除了沈蘭,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人全心信賴著他,等著自己從宮裏接出她。

    他不奮鬥可是不行的。

    兄妹倆吃完飯,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了。

    沈山拎著食盒到了外書房,將沈休文另留給沈茂同的土豆絲端出,又擺好其他飯菜,對靜坐了半天的主子道:“老爺,二少爺親自做的菜,您嚐嚐吧,聞著挺香的。”

    沈茂同長歎一聲,起身走到桌前。看著那盆椒香的菜,聞著確實來了點食欲。

    沈山遞上小碗米飯,道:“老爺,您請用。”

    沈茂同接過來,卻沒有馬上坐下,問他道:“阿山,你說我若是不讓文兒去做他想做的,他會恨我嗎?”

    沈山沉吟了下道:“老爺,二公子善良純孝,就算您阻止,也不會恨您的。隻是,老奴看來,二公子性子跟您也有八分相似,做事執著,輕易是不會放棄的。”

    沈茂同聽了點點頭,便坐下吃飯了。

    雖然土豆絲有些微涼,口感並不是特別好,但沈茂同還是都吃了個精光。

    自己兒子再怎麽變,也還是保持著一份孝心。

    罷了,罷了,他也該試著放手了。

    次日,沈茂同早早去宮中上朝了。因為水患的事,朝廷中又是一番小小的震動。不過大寧如今國力日漸強盛,再則端木鎔手段淩厲,這點波瀾很快便平複了。

    沈休文起來把幸存下來的禮物分好,又讓沈川打點了些別的用品,便動身去拜訪程承思。

    程承思這日在國子學沒課,正在家裏編書。他見沈休文來,高興道:“小文兒,你回來了!我正想著你再不回來也該來信了。”

    沈休文給他行了禮,笑道:“老師,我就猜到您想我了。您看,我給您帶回來什麽?”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雙手遞到程承思手中。

    程承思接過來一看,不由激動道:“竟是這本《海國遊記》,你從哪來的?”他隻有個半部殘卷,沒想到沈休文竟給他帶來了全本。

    沈休文又將一盒子毛筆放在他的桌上,邊道:“我也是借花獻佛,這是我兄長送來給我的,我已經抄錄了一遍,這原本就由老師您收藏著吧。”

    程承思輕撫了下封麵道:“小文兒,你該把抄錄的那本給我。”

    沈休文笑道:“都差不多,老師您就對付著看吧。”

    程承思失笑指了指他,見他還送了一盒子筆,問道:“拿這麽多筆來做什麽?我這筆多得很呢。”

    沈休文笑道:“這些都是用我收集的動物皮毛,讓人做的,您使著試試,不好就扔了。”

    程承思拿起一管,端詳了下,又上手摸了摸,道:“這是兔毛的?”

    沈休文應道:“是,大多數是紫毫,也有幾支狼毫。”不過黃鼠狼實在太臭了,他抓到一隻後,此生再也不想碰了。

    程承思笑道:“好好,都留著,為師慢慢用著。”

    他見沈休文又提起一個包裹來,不禁好笑道:“你這是給我帶了多少禮物啊?”

    沈休文拍拍包裹笑道:“這不是我的,是三師兄的心意,我給您過過目,您老待會可要收好。”

    程承思好奇道:“經綸他給我帶什麽了?是蛇酒?”

    沈休文搖頭道:“拿出來您別嚇著,是三師兄親手打死的一隻老虎的皮。他讓我帶來給您做個墊子或是做件虎皮襖,冬天穿著暖和。”

    程承思瞅了一眼包裹,埋怨道:“我這也不缺衣裳,他那裏倒是更需要,怎麽反而給我送來了。”

    沈休文知道他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在旁玩笑道:“您要是不要,我可帶回去了?三師兄老在我耳邊念叨說給您這給您那的,我都聽著眼紅了。他那些東西,我不讓阿祺搬小庫房去了啊?”

    程承思失笑道:“你啊,出去一趟,越來越滑頭了,難不成是跟著你三師兄學壞了?”

    沈休文嗬嗬笑了會道:“老師,其實是我把三師兄帶偏了。他都不想修道了,明年就會下山來。”

    “啊,可是真的?”這下程承思真驚訝了。

    沈休文點頭,神色認真道:“是真的,三師兄要跟我去西北。我看他的意思,怕是想去了結當年的恩怨。”

    程承思微微皺眉,又歎了口氣,囑托道:“小文兒,你三師兄單槍匹馬的,想報仇也不容易。你到時候照應著點,別讓他冒險。”

    “是,老師。”沈休文應下。

    程承思讓他坐下,詢問了一番沈休文這段時間的學習所得,見他並未落下功課,深感滿意。

    兩人說著話,端木福帶著高歡到了。

    “福兒見過老師,見過休文哥哥。”她乖巧有禮道。

    程承思看了看自己唯二之一的女弟子,再看看一直注視著對方的五徒弟,笑了道:“你倆別在老頭子麵前眉來眼去,去別屋說話去,我這正好還有一段文章沒弄完,好了再喊你們。”

    “是,老師。”沈休文道。

    端木福甜甜一笑道:“謝謝老師。”

    程承思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弟子這麽笑,心裏就有點發毛。這可意味著咱們的大公主又不知有什麽主意了。他看了眼沈休文,決定還是舍弟子保老命。

    端木福便和沈休文一道出了主屋。他倆也沒去別屋,而是到了走廊上陰涼處說話。

    七月仍是暑氣炎炎,知了鳴叫不已。端木福穿著薄紗紫色襦裙,長發中分左右梳了兩股,然後鬆鬆綁在背後,帶著小小的玉蝶發飾,看著頗為可愛嬌俏,有點小小少女的味道。

    沈休文見她拿手扇了扇風,忙道:“公主,你等一下,我給你去拿禮物。”

    端木福眨眨眼,看著他匆匆跑去院門外。看著高大的少年身影消失,過了會,複又出現,她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消失。

    沈休文一手毽子,一手羽扇,跑到她身邊,遞給她道:“我自己做的,不太精致。”

    端木福先接過羽扇,輕輕搖了搖,笑道:“很好看,我很喜歡,休文哥哥。”

    沈休文高興道:“你喜歡就好。我叫它彩虹扇,這七種顏色跟雨後彩虹,是不是有點像的?”他不自覺地像個真正的毛頭小子般熱情講解著。

    端木福眼中瞬間若有所思,隨即又變回單純天真,嘴角則微微地又上揚了一些。

    她有點無辜地道:“休文哥哥,我隻聽說過彩虹,可是從沒見過。”

    “呃……”沈休文一時噎住,他還真沒想過公主是沒見過彩虹的。

    停頓了下,他腦子一轉道:“你等等,我給你看彩虹!”

    沈休文興致勃勃地去端了一大碗水來,走到台階下,回頭對端木福笑道:“你仔細看啊,我把水噴出去後,空中會有道七彩光芒的。”

    端木福睜著明亮的大眼睛,點點頭。

    沈休文走到陽光下,隨後灌了一大口水,往半空中噴去。可惜沒掌握好技巧,一下噴出去,隻見濺落一地,彩虹是影都沒有。他又試了第二口,結果還是失敗了,更把自己臉都弄濕了。

    端木福忍不住笑起來,又道:“休文哥哥,要不別試了,日頭毒得很,別把你曬傷了。”

    沈休文擺擺手道:“沒事,你注意看啊!這次肯定能有彩虹了。”

    端木福微有些遲疑地應了聲好。

    沈休文凝神靜氣,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後鼓著腮幫子,開始向半空中輕緩均勻地噴灑水珠。

    端木福驚訝地發現,真的在這道小小的水幕上有條七彩斑斕的彩虹,她不禁拍手開心道:“我看到了!休文哥哥,我看到了!”

    彩虹眨眼即逝。沈休文揉了下臉頰,回首對她燦爛一笑道:“看到了吧!”

    端木福使勁點了點頭。將這副畫麵永遠地記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