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石達開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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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秀全派陳玉成將北王韋昌輝的人頭送到了安徽。韋昌輝的首級被放在鹽箱裏,飛馬解遞到蕪湖附近某村的翼王駐地,洪秀全還邀請翼王石達開回天京。

    陳玉成對翼王石達開說“翼王殿下,如今大仇得報,天國上下民心所歸,都在翼王。諸將獨服翼王謀略甚深。你若不回,天京必亂!”

    石達開檢驗了韋昌輝的人頭,是真的。但他臉上並無悅色,他對洪秀全的誠意有多少並無把握,便對陳玉成說“小兄弟,伴君如伴虎,眼前的人頭就是例子。我們都小看了天王。在這場天國浩劫之中,天王能毫發無損,他完全有能力穩住天京。”

    石達開的判斷是對的。洪秀全完全有能力穩住天京。韋昌輝被五馬分屍後,他的黨羽前後有兩百人被殺。

    沒來得急跑出天京城的陳承容,也被洪秀全下了大獄,押入死牢。

    燕王秦日綱原來奉北王韋昌輝之命,帶著一萬部屬在外追殺翼王石達開,但他察覺到石達開深得太平軍上下的支持,便掉頭去打清軍了。

    北王韋昌輝被天王洪秀全殺了之後,秦日綱如一匹孤狼,帶著隊伍四處遊蕩,他是忠於洪秀全的,但是天京的大屠殺,他都有份,他不確定洪秀全將會怎麽對他。

    一個月後,秦日綱收到了洪秀全的聖旨,召他回京,聖旨中對他支持過韋昌輝隻字沒提,肯定了他的忠心。

    秦日綱接到聖旨,痛哭流涕,對天長嘯三聲“天王英明!”

    於是,秦日綱率部馬不停蹄趕回了天京,在城外,他的部眾被李秀成收編。

    秦日綱進了城,才發現自己被帶去的不是天王府,而是天牢。

    秦日綱預感到自己的下場,反而心情不那麽緊張了,大笑,然後對李秀成說“我要見天王最後一麵!”

    李秀成說“淪落的囚徒,怎麽會有資格見皇上呢?天王不想見你,但給你帶了一句話。”

    “什麽話?”秦日綱連忙問。

    李秀成說“借你的人頭一用。你的家人天王會照顧。”

    聽了這句話,秦日綱不再說話,一直到天牢裏見到陳承容,他們被關在了一起!他大喊自己“冤枉”,要見天王。

    陳承容說“我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小看了天王,沒有什麽冤枉的!”

    就這樣,秦日綱也被天王詔旨召回天京和同謀的陳承珞一起被處斬。

    天京內訌曆時兩個月,最後,洪秀全及其家族成了最大受益者,他們成為太平天國最高的實際統治者,拜上帝教的絕對權威。

    但是,楊秀清和韋昌輝的死,讓天國上下人心改變,政事不一,各有一心,天父天兄的死,所照成的信仰危機,引起了政治、軍事危機的連鎖反應。

    內憂外患,親自處理朝政時,洪秀全燋頭爛額,他很懷念以前享樂的生活。洪秀全將燕王秦日綱和左天侯陳承容的人頭也送到了石達開的營帳,再次邀請石達開回天京,並表示隻要石達開回去,就改封“義王”。

    當時社會的人,非常注重“義”字,它是維係農耕社會人際第一道德要素。因而尊稱“義王”,是比東王更尊敬的稱謂。石達開見洪秀全殺了天王最信任的秦日綱,還要封他做義王,被洪秀全的誠意感動,決定再給洪秀全一次機會。

    1856年11下旬,石達開由安徽寧國回到天京。他以天國安危、大局為重,不再誅殺任何一個有悖與他的異己分子。

    當石達開風塵仆仆來到天王府議事大廳時,在那兒聚集的部將陳玉成、李秀成等人,和朝臣把石達開環繞起來,對他寄以很大的希望,尊稱他為“義王”。他們同舉石達開提理政務,輔佐天王主持朝政,總理軍國大事。

    但石達開在天國有這麽高的威望,這是他洪秀全未能料到的,也是為他不高興的。洪秀全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沒有馬上封石達開為義王。

    洪秀全囿於群臣推舉,才同意改封石達開為“義王”。石達開見狀,怕自己步了東王後塵,堅持不接受“義王”,仍稱翼王。

    洪秀全也不再堅持,反而要將軍權抓在手裏,宣布自兼軍師,所謂“主是朕做,軍師也是聯做”,集決策和行政大權於一身。

    但石達開在天京,以自己的行為,安定人心,逐漸淡化和消除天京內訌帶來的負麵因素。太平天國是馬上爭天下的,在無日不戰的大江南北幾個戰場,石達開又以高明的以守為攻的戰略方針,重振軍威,強化了拱衛天京的句容、溧水和鎮江等衛星城鎮的防禦,特別是積極支持陳玉成、李秀成在兩淮團結、聯絡十萬撚軍主力部隊,使他們接受太平天國領導和封爵,聯合作戰。

    石達開的聲望日漸超過了天王洪秀全。洪秀全又寢食難安了,畢竟石達開全家被屠殺,洪秀全是有責任的。洪秀全便以他從古史中所學到的帝王學權術,開始挖石達開的牆角。

    洪秀全在天國中樞的天王府,增設了掌率,並取消了六官二十四個正副丞相,改為天王府主持吏戶禮兵刑工等六部的六個侯爵級丞相,他把親信盡量超擢,放在這些重要位置上,如正掌率是弄臣蒙得恩,副掌率是天王的姐夫鍾芳禮。

    洪秀全還封兩兄為王。他封長兄洪仁發為安王,次兄洪仁達為福王,讓他們參政議軍,和石達開並起並坐,但洪氏兄弟是朝野以至敵國皆知的庸才。他們隻是天王的影子,抑製石達開,常與他抬杠、推橫車。

    石達開在天京的日子又日漸難過。石達開部屬張遂謀建議他說“翼王殿下,為了天國,我們再一次清君側吧,誅殺洪氏兄弟,如屠兩狗。”

    石達開搖搖頭,說“不行,一言不合就殺人,那樣我跟韋昌輝有什麽區別?”

    張遂謀問道“那麽我們該怎麽辦,這樣下去,我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我們。”

    石達開歎了一口氣,說“合則留,不合則去。”

    石達開選擇了離開天京,他借口赴南門外雨花台太平軍駐地“講道理”,就與曾錦謙、張遂謀等人離開了天京,經銅井鎮渡江,取道無為州往安慶,沿途遍貼告示

    為瀝剖血陳,諄諭眾軍民。

    自愧無才智,天恩愧荷深。

    惟矢忠真誌,區區一片心,

    上可對皇天,下可質世人。

    去歲遭禍亂,狼狽趕回京,

    自謂此愚衷,定蒙聖鑒明

    乃事有不然,詔旨降頻仍,

    重重生疑忌,一筆難盡陳。

    疑多將圖害,百喙難分清。

    惟是用奮勉,出師再表真,

    力酬上帝德,勉報主恩仁。

    惟期成功後,予誌複歸林。

    為此行諄諭,諄諭眾軍民。

    依然守本分,各自立功名。

    或隨本主將,亦一樣立勳。

    一統太平日,各邀天恩榮。

    洪秀全有石達開,不安,石達開跑了,他也不安。朝野還多有議論,他的兩位老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遠在淮南戰場的李秀成也甘冒不大韙上表,要求黜安王、福王爵,再啟用翼王。而各路清軍,尤其是江南大營在石達開離京後卷土重來,先後攻陷了溧水、句容,圍困了鎮江。天京內外交困。

    洪秀全不得不聽取眾見,削去兩位兄長的爵位,將爵號另設新爵,即六爵的天安、天福。並鐫刻義王金牌一道及天京朝臣聯合簽名的求救表送往安慶,請石達開回京主政。石達開不接受封爵義王,也不表示回京。在楊秀清被殺後,他已兩次奉天王旨進京的,但兩次卻又都是逃出來的,前車之鑒,風浪險惡,他是再也不願第三次進京,和洪秀全合作了。

    石達開留在安慶五個月,招聚安徽和天京的各路人馬,他帶走的人從四五千變成了四五萬。

    羽翼漸豐,石達開準備攻下江西,以江西為根據地,拿下安徽,然後西進四川,自立為王。而在江西,他最大的敵人就是曾國藩的數萬湘軍。

    曾國藩的用兵戰略,是分三步走,先攻下江西九江,再拿下安徽安慶,接著順江而下,拿下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