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隱村，一路向東，沿途山巒聳翠，時不時偶遇一兩個順風峽穀。幾百公裏難見村莊。

    離開隱村已經有三天了，向淵虛空中的淡水也快要耗盡，不得以，選擇在一座水源豐富的山上稍作停留。

    儲存了五天份的淡水後，向淵坐在池邊的樹上，垂著兩條腳，五根手指在空中晃來晃去地盤算著到達下一個目的地還要多少個日夜的不眠不休，歎了口氣，隨手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唇邊，試了試葉片，一曲輕快的旋律由嘴角飄出。

    為什麽要吹，向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非要說原因的話…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記得以前礁沫對自己說過些什麽，有關鮫人，那個奇妙的種族和礁沫有著說不完理還亂的關係。

    回憶到了這裏，向淵轉念一想。

    礁沫是我用海玉孕育的劍靈，可…那海玉是誰給的來著…隻記得在海邊散步…然後…

    向淵正打算用神識潛入深層記憶中尋找這段回憶，恍惚間聽見有人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向淵收穩神識，低頭發現在樹下，一張精致的笑臉露了出來。

    有些奇異的水色秀發，眼睛湛藍清澈。

    “你能下來嗎？”

    是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向淵感覺有些違和，但還是跳下樹去，穩住身形定眼一看，才發現女子不僅相貌出眾，而且衣著華貴，氣質非凡，但是不知為何…站在水裏。

    向淵眼睛上移，在觸及少女耳後的鱗片時，恍然大悟，曖昧不清的記憶一下明朗。

    “人魚姐姐。”

    少女盈盈一笑，空靈的聲音，清泉湧動一般。

    “長老聽你這麽說一定很開心。”

    向淵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少女伸出手來。

    “我是沫沫，很高興認識你。神奇的小師傅。”

    向淵微微一愣，既而伸出手，同沫沫握手。

    “你不知道我有多悶啊！五十多年都沒人和我聊天。長老也真是長老，就派我一個人出來也不給我個伴，給條小魚也行啊。這破山頭，連尾有點靈氣的魚都沒有，虧這裏靈氣充沛水質優良。不過啊，我和你說啊…”

    向淵坐在岸邊的石頭上，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幾百歲的人生前輩像尋常人家的姑娘一樣，因為遇到可以傾訴的對象而精神抖擻。

    “沫沫，你說你的使命是人魚長老告訴你的。那麽這個使命…到底是什麽？”

    沫沫瞬間停住了，歪著頭笑得傾國傾城。

    “沫沫…”

    向淵有些無奈，率先開口。

    “什麽事？”

    聲音還是很好聽，但是…

    “其實…媚術對相同性別的人…是沒有什麽作用的。”

    “……”

    沫沫的身形微微一僵，下一秒卻笑得更加燦爛了些。

    “我知道啊。”

    “那你還…”

    “要是連女人都能迷倒，那我豈不是很厲害，你說呢？”

    “…既然不能說那就不聽了。”

    “你明白你早說呀…”

    沫沫鬆了口氣，身子放鬆下來。

    “你要是問下去，我就真的編不下了。”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你不能說的。”

    不過沒想到會有這種操作…

    “…我剛才說到哪裏了？”

    “從長老那裏得知我的使命之後，我就離開了深海，因為我頭一次出海，陸地上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所以我…花了將近…大概…好吧其實我一個月前剛到這裏…”

    沫沫的眼睛四處張望，有些心虛。向淵突然發現了一處疑點。

    “一個月前？也就是說你在五十年前就知道我今天會來到這裏？”

    “這個應該不算逾越…實際情況確實是是這樣的不錯。”

    向淵深思片刻。

    “鮫人一族的占卜術嗎…”

    “怎麽？小師傅很感興趣？想學嗎小師傅，沫沫可以教你的。”

    “學！”

    向淵微微一愣，謹慎地抬眸。

    “有什麽交換條件嗎？”

    “嘿嘿…”

    太陽慢慢落下，進入深夜，新光璀璨，東方開始蒙蒙亮，淺淺的光落在樹葉上、水麵之上，以及樹下之人的麵孔之上。

    地上的火堆還有一絲絲的火光，岸邊的向淵已經從正襟危坐變成了和尚打坐雙手托住下巴，強忍著睡意，眼巴巴地看著眼前的沫沫。

    整整一天一夜，向淵被迫聽沫沫講述自己五十年以來的經曆。

    五十年以來自己到過什麽地方，見過什麽人，做過什麽事，遭過什麽罪，遇到的酸甜苦辣鹹。

    五十年來自己不能現原形的痛苦，現形後招致殺身之禍的不甘恐懼，以及她暗戀的那位書生，臉上浮現了開心的紅暈，但是隨即陰沉下來。

    這一次，沫沫沒有接著往下說，但是向淵也明白了。

    鮫人和人，壽命就是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

    最後，沫沫講到自己聽到向淵吹曲子的時候有多開心。因為，完成這個使命就是她上岸的目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終於可以回去了。”

    沫沫語畢，看了眼微亮的天空，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久後，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好意思，說了這麽久。我實在是憋壞了。”

    “不急。”

    向淵忍俊不禁。

    “五十年啊，不知道五十年後我會在哪裏。”

    他又會在哪裏…

    沫沫微微淺笑。

    “雖然能聽到你這麽說我很高興，不過我想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雖說這些年確實讓我很煎熬…但是到了最後，能讓我迫不及待說出口的，也隻有幾件罷了。時間再漫長，也不過是我習以為常的生命罷了。”

    沫沫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遊向池中央。

    待到沫沫來到池中央，池中水開始動蕩，向沫沫所在之處靠近，整個水池瞬間就變成了巨大的水球。

    向淵依舊坐在岸石之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眼巴巴的看著。

    沫沫在水泡中念起咒語，水泡開始向內聚攏，變成了一粒半個巴掌大的透明水色珠子，那珠子成型後微微一顫，直徑飛向向淵，向淵一驚，連忙伸手攔住，還沒來得及張開手定眼看看，珠子突然散發著出濃鬱的靈氣，逐漸滲入向淵的身體。

    向淵不敢輕舉妄動，深吸一口氣，慢慢放鬆身體，靈氣更加順利的進入了向淵的身體。

    沫沫飄過來。

    “這是我們人魚族的寶物，鮫人淚。等它和你融合後，這世間凡與水有關都不得傷你分毫。放任它去吧。”

    向淵雖然全身僵硬，但還是嚐試著慢慢放鬆下來，鮫人淚迅速進入了向淵的身體。

    向淵睜開了眼睛，吐出了一口濁氣。

    沫沫見狀，一臉興奮。

    “很順利啊，快快快！試試看啊！”

    向淵聞言，瞬間渾身僵硬，看向沫沫。

    “試…試試什麽？”

    “當然是運用水元素啊！快快快！”

    沫沫跳開半米，一手叉腰，一手拍拍胸口，儼然一副朝她發招的架勢。

    向淵看看自己的手，調整好呼吸，沉住心神，神識感受到了鮫人淚在靈魄中的位置，發現自己原本亮著兩個光點的靈圖上，水魂的位置點亮了。

    向淵隨即運力調動靈氣，隨即靈氣順利的進入筋脈，匯聚在右手，慢慢聚集，匯聚成了一個大水球。

    向淵輕輕一推，水球緩緩向沫沫飄起，沫沫迫不及待地跳進了水球，在水球裏遊來遊去，時不時探出頭來。

    “不錯不錯，水質純真！”

    下一秒沫沫變成一條水色小魚，向淵迅速在虛空中抽出一個閑置的水竹筒，將沫沫小心的收入了水竹筒中。

    “沫沫，你不會是要和我上路吧？”

    “廢話！我之前是靠鮫人淚的庇佑才能免於風吹日曬雨淋之苦，所以隻有你才能帶我回家。而且我答應了你教你占卜術的。怎麽？你不樂意？”

    “不是，也好。我們走吧。”

    “好好好！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