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雲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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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夜裏,泉竹峰竹舍。

    “悅羽,你掐我一下。”

    “掐你幹嘛?”

    “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哎喲!”

    “不是在做夢。”

    兩人一臉呆滯地看向屋外,碧池旁站著一個人,正是惹得金雲巔上下七嘴八舌的劍帝,向淵祀君本人。向淵感受到兩個小子的視線,轉過身來,走進屋裏來。

    “你們,”向淵好笑地看著兩個抱團的人,“我有那麽可怕嗎?”

    “不,不可怕,”言悅羽急忙搖頭,“我們就是看到真人有點震驚。”

    “悅羽!你是不是傻,哪有直接說的!”

    肖堯低聲製止,言悅羽瞬間緊張,向淵忍俊不禁,“你們兩個還真是活寶。不過,我到底住哪啊?”

    兩人反應過來,劍帝來了好久原來是在等他們帶路啊,連忙起身把向淵待到了裏麵院子的東廂房。

    “這裏就你們兩個人?”

    “這裏其實是不住人的。我們兩個因為一些原因才搬到這裏住的。”

    言悅羽和肖堯兩人很明顯不想提起細節,兩rén miàn上的表情都是一冷,別開了臉去。向淵了然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床鋪。

    “這裏挺好的,謝謝你們了。”

    “劍帝滿意就好。那我們就先退下了。”

    “好,”向淵看著兩個少年的背影,想起了什麽,叫住了兩人,“你們既然知道那是什麽,可不要稀裏糊塗的讓別人搶了去啊。”

    “謹遵劍帝教誨。”

    “叫向淵就行了。聽著怪別扭的。”

    “這…”言悅羽有些為難,看了看肖堯,肖堯嘴一橫,“向淵就向淵,叫幾聲又不會少塊肉。請多指教,向淵!”

    “那…”言悅羽臉上一紅,“請,請多指教,向…向淵!”

    看著兩個叫自己名字叫得一臉羞紅的少年,向淵再也憋不住笑了,整個人笑得縮成一團,還不住地顫抖。

    “好好好,肖堯和言悅羽是吧,請多指教。”

    翌日。

    “肖堯!快起來快起來!”

    “怎麽了?”肖堯看了眼外麵蒙蒙亮的天,“還早呢。”

    “我爹和幾位長老都來了!你爹也來了!”

    “啊?我沒做什麽壞事啊。”

    肖堯騰起身來急急忙忙地穿衣服洗漱。言悅羽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來找你的,是來找向淵的。”

    “什麽啊,嚇死我了。”肖堯鬆了口氣,突然眼珠子一轉,一臉壞笑地湊近言悅羽,“昨天不好還咬舌頭了嗎?怎麽,一個晚上就叫得這麽順口了?”

    “你!”言悅羽臉一紅,“不害臊!”

    “怎麽大清早的就打情罵俏啊,”

    向淵走進了屋裏,肩上扛著一把劍,氣定神閑地笑了笑。言悅羽臉上更紅了,肖堯打趣道,“這小子最容易臉紅了,一逗他就臉紅。話說向淵,掌門他們一大早來找你幹嘛呀?”

    “把我家老爺送過來唄,”向淵指了指背上的劍,“已經走了,我也要去後院了。”

    “走了?那我就再去睡個回籠覺。”

    肖堯伸了個懶腰,轉身就想滾回被窩裏去,卻被言悅羽一把拉住,言悅羽一臉憨態可掬的笑容,卻把肖堯看的一陣冷汗。

    “知道了知道了,去修煉是吧,我去!我去!”

    言悅羽這才放開肖堯。

    向淵看著這有趣的一幕,忍不住笑了,“那我走了,早餐在院子裏。”

    待到向淵走遠,兩人相視一愣。

    “有早飯?”

    後院。

    向淵早上清理出來的一間屋子,向淵進屋放下背上的劍袋,手一揮,虛空中的物器落在相應的位置上。

    向淵伸了個懶腰,“開工。”

    伸手解開劍袋,一把說是劍更像刀的劍露了出來。向淵輕輕的拔劍出鞘,劍身露出,因為細心的照料並沒有多少斑點,反而熠熠閃光。

    劍身上並沒有破損之處,但是劍靈本身卻已經支離破碎。

    向淵皺眉,這種攻擊雖然傷害不到這至陽誌剛的劍身,但是卻能傷及劍靈,若不是這“戰歌”融入了父親的心血,恐怕早已灰飛煙滅了。

    但是父親已西去多年的現在,恐怕這最後的一絲心血也要吊不住了。

    想到這裏,向淵深呼了一口。

    “父親,向淵冒犯了。”

    向淵進到後院裏已經有一個星期了,雖說山上的時間總感覺很長,但是所謂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啊。言悅羽和肖堯忍不住在後院門口來回踱步,遲遲不見向淵出來。隻能依稀聽到幾聲捶打的聲音。

    “向淵隻是凡人啊,一個星期不吃不喝還要這麽高強度工作,她會不會暈倒啊?”

    “不會的,父親說過,向淵不是一般的凡人。”言悅羽雙手緊攥。

    “那也是凡人啊,”肖堯走來走去,突然站定,“不行,我去看看!給她送點吃的!”

    “可是父親交代過,劍帝鑄劍期間任何人不能打擾。”

    “可是…煩死了!”肖堯泄氣一般坐在了地上。“那就等吧。”

    “隻能等了。”

    一周之後。

    “不等了!連聲音都沒了,還等什麽!”

    “肖堯!你別進去啊!”

    肖堯一把推開後院的門,跑了進去。言悅羽拉不住肖堯,也是擔心,就跟著進去了。兩人踏進後院的一刻,愣在了原地。

    向淵坐在石桌上,抬著臉,一臉欣慰的看著半空之中。而她目光所及,是一個身披鎧甲的男子,自半空落下,威武的眉毛舒展,輕啟雙眼,“阿君?”

    向淵被這熟悉的聲音如此溫柔的喚起乳名,不由得放鬆,“你總算醒了…”語畢,倒在了戰歌懷裏。戰歌親手親腳的抱起向淵,轉向愣在原地的兩人,“她睡哪?”

    “啊?哦!在這邊。”言悅羽反應過來,連忙給戰歌帶路。

    一向機靈的肖堯卻對此熟視無睹,隻是等到一行人走後,舉步走進了院內,和向淵一樣坐在石桌上,抬頭看了看向淵方才舉目望過的半邊天,輕聲地歎息。言悅羽回來時,他仍然坐著,卻是低著頭的。

    “肖堯。”言悅羽看著這樣的肖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向淵怎麽樣了?”

    “睡著了。”

    “悅羽,”肖堯抬頭,淡然的看著天,“你說我們修仙,也能像她一樣,得到自己想要的嗎?”

    “自然是能的,有什麽不能。”

    “是啊,”肖堯揚起笑容,“有什麽不能的。”

    直到第二天中午,向淵才醒過來。

    “阿君,你醒了。”

    戰歌站起身來,隻見向淵揉了揉眼睛,“我要洗澡。”

    戰歌微微一愣,鬆了口氣,“好,你等等。”

    洗完澡,向淵直接帶著戰歌去找言禹庵了。

    “多謝殿下!”

    言禹庵看著眼前的劍靈驚訝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向淵察覺到他的遲疑。

    “掌門是頭一次見到戰歌吧。”

    “是的…真是鬼斧神工啊!還好沒有交給那些人,險些鑄成大錯。”

    “向淵沒有想要貶低鑄劍師傅的意思。隻是,戰歌是家父生前的傑作,向淵不想麻煩他人。多有冒犯還請言掌門不要怪罪。”

    “哪裏會冒犯。不知殿下找我,所為何事啊?”

    “戰歌剛剛蘇醒,還未完恢複。我想麻煩掌門帶他到峰頂上去,好好恢複一下。”

    “沒問題,請隨我來。”

    峰頂。

    “那我走了。”

    “好。”

    向淵布好了靈陣,獨留戰歌一人,隨言禹庵下去了。

    言禹庵看了一眼峰頂,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向淵,眼睛中閃過一絲不同的顏色。

    “多謝言掌門。”

    “言重了,殿下。”

    “向淵在此打攪了也有半個月了,向淵明日便打算下山回去了。”向淵抬頭看著言禹庵,“還望言掌門,行個方便。”

    言禹庵微微一笑,“劍帝殿下是不是太小看我金雲巔了。我金雲巔可不是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向淵明白。所以,還請掌門閣下,行個方便。”向淵看向不遠處的泉竹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言掌門何必急在一時呢,向淵又沒有說不會再來了。”

    “還望殿下體諒,這世上沒有送到嘴邊的肉還不吃的道理。”

    向淵聳了聳肩,“那也得您吞得下才是啊。一口吃成胖子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縱使你的鑄劍術出神入化,但是你終究不過是一介凡人。我金雲巔乃修仙盛門,還攔不住你個小姑娘!”

    言禹庵手一揮,從四周走出一群修士。身著紫白袍子,都是辟穀期的修士。向淵見狀聳了聳肩,歎了口氣。

    “向淵有一事不明,還望掌門指點迷津。”

    “殿下請講。”

    “言掌門為何要留向淵在金雲巔?”

    “哈哈哈,就這個問題嗎?”言禹庵仰天長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這天下誰不知道你向淵祀君的出身。修仙資質上等,身懷雙靈。你出生之時,幾乎每個人都躍躍欲試想要將你收入麾下。可是你卻偏偏要去當什麽鑄劍師?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說,言掌門是覺得可惜了人才?所以想抓我去修仙?”

    “老夫正有此意。”

    “恕向淵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向淵越過言禹庵向前走,在台階前停下,轉過身來,臉上是風輕雲淡的笑容,“因為這裏,實在是沒有向淵想學的東西。”

    突然地,一陣陣衝擊波隨著向淵的一字一句散發出去。幾個修士直接被彈飛了出去,言禹庵也險些站不住腳跟。

    言禹庵一愣,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有些過於燦爛的少年。向淵祀君隨其父隱居山林,一味地鑽研鑄劍術是天下共識,誰又能想到她能在沒有人指導的情況下自主修仙的?!

    言禹庵不禁背後一寒,向淵風輕雲淡的笑臉在他眼裏變得十分可畏。他言禹庵怎麽說也是個元嬰修士,在這小姑娘麵前竟然無力反抗。莫非…想到這裏,言禹庵心生畏懼。

    “向淵在此謝過言掌門。還望掌門另尋高就。”

    言禹庵的變化向淵都看在了眼裏,轉身收起了威壓,踩著輕快的步子,慢慢遠去。

    雖然壓製住自己的力量已經撤去,言禹庵還是隻能僵在原地,看著向淵遠去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發出了幾近沙啞的聲音。

    “高就?嗬嗬…”

    金雲巔山下驛站。

    “你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和你們爹爹再互相誇來誇去來再走?那我就不用趕路了,天都黑了。好了,我走了,別送了。自己保重。”向淵無奈的揉了揉兩人的腦袋。

    “向淵,路上小心。”言悅羽擔心的看了一眼向淵,兩隻小手緊緊地攥著。

    “向淵,你還會來嗎?”

    肖堯看著不遠處的三人,向淵淺淺的笑了,走向那三人,回頭揮了揮手。

    “有緣再見吧。”

    待到向淵一行禦劍遠去。兩人這才相伴上山。

    “等等,向淵剛才是禦劍走的。”走到一半肖堯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拉住言悅羽。

    言悅羽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是啊,怎麽了?”

    “怎麽回事?不是說向淵隻是個凡人嗎?”

    “是啊,是凡人啊。”

    “那怎麽?”

    “我們也是凡人啊,沒飛升的,不都是凡人嗎?”

    “嗯?!”

    肖堯看著漸漸走遠了的言悅羽,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金雲巔再次歸於平靜,山上十年如一日的修仙生活,平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