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南山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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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礁沫,我們這是去哪?”

    朝鳩看了眼青雲之下,已經是他們離開幻季森林後的第五座山了。礁沫依舊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打算,緊緊抱著沉睡不醒的向淵一直不停地向南飛。

    像是才注意到兩人,礁沫過了許久才輕輕地回了一句。

    “南山坡。”

    “南山坡?那是在哪?”

    “這。”

    朝鳩這才發現下麵的一座形狀奇特的小山。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山的中間塌陷下去,可以看見中間是一片透徹的淺藍。像是一個巨大的蓄水池。

    朝鳩正想再問些什麽,礁沫已經飛身下去落在了水池旁邊。

    礁沫輕手輕腳地放下向淵。冰涼的池水將她接納,礁沫運氣慢慢地把向淵推進了水池中央。

    清澈的湖水中突然湧上來一大群淡藍色的細小光點,聚集到了向淵的身下,一點一點,十分小心的包裹住了向淵,輕輕地,將她帶向這池水的心髒處。

    直到向淵徹底消失,礁沫才放鬆了肩膀,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看到這樣失魂的礁沫,朝鳩和娓穀對視一眼,還是選擇上前安慰。

    “礁沫…阿君她…”

    “我曾經問過她,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路。”

    礁沫似乎沒有聽見朝鳩的話,自顧自的說著什麽,直直的看著正前方,那是向淵消失的地方。

    “為什麽要選擇獨自去承受,明明隻要她一開口,我們都會陪著她。”

    “她…說了什麽。”

    “她說…”礁沫深深地吸入了口氣,看向了頭頂的天空,有些無奈地緩緩吐出。

    “她說,這是她的選擇。”

    終究是一語中的…

    朝鳩和娓穀也無話可說。這個主人的脾氣和行事作風一直是這般的幹脆,絕不拖泥帶水。

    “還是先找柴火吧。阿君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天快黑了,得生個火才行。”

    “也對…走吧。”

    娓穀不自覺地垂下了眼簾。隨著朝鳩,走進了森林,獨留礁沫一人呆坐原地。

    森林裏。

    “朝鳩…”

    “嗯,我在。”

    娓穀終究是忍不住了,回去的路上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朝鳩的衣服。朝鳩轉過身來,把她拉進了懷裏,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她微微顫抖的後背。像是找到了一處空隙發泄,朝鳩終於把那堵在心中的一口濁氣吐了出來。

    “阿君她…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

    “因為這世間並無她所求之物…”

    “那麽她到底想要什麽呢…”

    “她所求的是什麽,隻有她自己清楚。”

    “我們就不行嗎…”

    “不。那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明白!可我…不想看她這麽痛苦,隻是為了…這樣的…”

    “娓穀。”

    朝鳩掰過娓穀的臉來,那張娟秀的臉現在因為過於痛苦而緊緊皺著,眉目間是滿滿的不忍。朝鳩難得的一臉嚴肅。

    “難道連我們,也要站在她的對立麵嗎?”

    娓穀微微一愣,釋然的一笑,握住了那雙捧起自己臉龐的手。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你來開導我。”

    兩人回到池邊時,那裏多了一個人影,筆直地站在那裏,就在礁沫的左手邊半米處。

    不用再走近半步了,那到底是何許人也已經一目了然。即使那人的背影並不特別,這世間也有許多如他一般散發著冷漠的氣息。

    但是他發間的那抹錦色…是那人親手摘來夕陽彩霞,混合靈力,編製而成。

    此間天地,唯此一條。

    “你來做什麽。”

    不等兩人開口,礁沫不輕不重地開口了。朝鳩兩人對視一眼,決定回避。

    “一定需要嗎?”

    “我需要。”

    “…”天九歌沉默了半晌,“隻是來看看。”

    “真話。”

    “隻是來…”

    “真話。”

    “…”天九歌被礁沫打斷,停了許久,既而歎了口氣,“墨然擔心,讓我來看看。”

    “她沒事,你可以走了。”

    礁沫像是不願再多說一句,換了個坐姿。天九歌歎了口氣,再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的池麵。即使放出神識,也沒有感覺帶一絲屬於那個人的氣息。也許是擔心,也許隻是為了能讓自己這一趟不要無功而返,一番猶豫之後…

    “她…人呢。”

    “你需要嗎?”

    “她需要。”

    “你需要嗎?”

    “這重要嗎?”

    “對她、對我、對他們,都很重要。”

    “不重要。”

    “她就在這裏,還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很長很長。”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天九歌緩緩呼出一口濁氣,興許是為了遮住什麽,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也不再說些什麽,身形消失。

    一片湛藍的天空,竟然連一絲殘雲都沒有,不知是不是被離去的那人順便帶走的。

    “礁沫,天九歌來做什麽?”

    “沒什麽,”礁沫像是終於放下了一口氣,身子疲軟下來,“奉命來看看。”

    “‘奉命’?誰的命令。”朝鳩聞言,忍不住冷哼一聲,“又是那個墨然?他到底是我劍王山的人,還是她漫書閣的人。”

    “他應該,已經是墨然的人了。”礁沫已經麻木的麵無表情了,撐著膝蓋站起了身子,輕輕地拍掉了衣擺上的塵土,轉過身來,又是一臉溫文爾雅的笑容,“阿君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了,我們先生個火吧。”

    “好。”

    夜晚的森林多凶獸,靈力豐沛之地更是。

    “礁沫!娓穀!你們在哪?”

    “我沒事。”

    “注意身後!”

    礁沫的聲音還沒有消失,一陣藍光擊中了朝鳩身後的凶狼。朝鳩一咬牙,一個轉身,手中紙扇隨即輪圓,一圈圈的淡金色在半空中暈開。看似淺淡無力,實則結結實實地打飛了四周的凶獸。

    “怎麽沒完沒了的!”

    “少說話,”礁沫的身周是源源不斷的水珠,散發著淡藍色的光。在擊退了最後一匹凶獸之後,礁沫手中用力,身周的水珠猛地衝向四麵八方,一時間,方圓半裏,明亮如晝。

    “都沒事吧。”

    “沒事。娓穀,沒事吧。”朝鳩一把抓起了朝鳩的手,緊張地四處看看,沒有看到一絲傷痕,這才放下心。

    “礁沫,那裏…”

    娓穀輕輕地拍了拍朝鳩的手,以示回應,眼尖地看到了池中的異常,話還沒說完,礁沫已經衝了過去。

    還沒等礁沫靠近池邊,池中突生異象。衝天的水珠接二連三的湧起,硬生生地把礁沫彈飛五米之遠。

    “礁沫!”

    朝鳩兩人衝上前接住了礁沫。還沒等三人反應過來,水柱下降,露出了一條條巨大的藤蔓,盤根錯節。水一落下,它便開始運動,像是在保護著什麽,飛快的圍繞著池水中心。

    礁沫剛想上前,一個聲音突然直接出現在了礁沫的腦海中,他的身形突然停住。

    礁沫。

    引得另外兩人深深不解。朝鳩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僵在原地的礁沫。

    “礁沫,怎麽了?”

    “是阿君…”礁沫回過神來,站定身子,鬆了口氣的樣子,滑坐在地上,“沒事…沒事就好…”

    “阿君?”

    “這?”

    娓穀都有些驚訝,再次仔細看了看,依舊不敢相信。礁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表達有問題,輕輕一笑。

    “不是。阿君在裏麵,這個巨大的樹靈是在保護阿君。”

    “樹靈?”朝鳩狐疑地看了一眼,嫌棄的搖了搖頭,“這麽大?不會是吸了阿君的…”

    朝鳩還沒說完,看到礁沫臉上的表情,僵硬地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後,忍不住抱頭長嘯。

    “怎麽又撿了這麽奇怪的東西!還喂血了!有沒有搞錯!”

    “冷靜,又不是第一次了。”

    娓穀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朝鳩見狀正打算發作,身後的巨大樹靈突然衝向池中心。

    片刻之後,一個嫩綠的圓球浮出水麵,隨著夜風一吹漸漸凋零。

    向淵的身形終於出現,她正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的半月,離得雖然不遠,但是這個距離卻是剛好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但是這個時候,也許看不清比看的清楚要好。

    不知為何,這一刻,三人心中突然出現了這個念頭。

    有什麽從她發絲中鑽出,細細地嫩綠,是現在唯一一個敢去觸碰她的存在。它收起了向淵四處飛舞的發絲,收做一捆。

    它像是收到了特許,可以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撫摸她的青絲,看著她那張幹淨淡然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