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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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在那羊腸小道上,田無極牽著大紅緩慢的走著,在他的手中,拿著一本《詩詞集》緩緩讀著,語氣中雖然有著欣賞的味道,但是臉色卻開心不起來。
把書揣進懷中,摸了摸大紅的腦袋,說道:“自從你和那小子上山以來,就沒有出過兩界山一裏範圍內,如今,那小子出了事,你也老了,這一趟遠門,算是還你奔馳山間的願望,也是去見那小子最後一麵了。”
大紅輕輕的嘶鳴了一聲,語氣中顯得有些悲涼。
不是它怕死,而是隻能見徐輪回一麵。
“他也在書上寫過,世間萬物,固有一死,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大紅,你的死,定然不是那飄飄的鴻毛之物,至少,即便是你死後,還能再救他一命。”
大紅精神顯得高漲了一些。
“沒錯,這是我天機算算出來的東西,你還能夠救他一命。”
大紅想要揚起前身,卻發現自己實在是力不從心了,用盡了全力,也隻好揚起半米的高度。
“好了,節省一點體力,畢竟,那劍鋒可是還有三十多裏的路程嘞。”
……
七月初一,那座似劍山峰上,那道盤坐在山頂的神秘人物再次睜開眼睛,身上的蜘蛛網相比較幾個月以前,又多了一些、密了一些,眼睛依舊很是渾濁。
“今日有客上山,看來,四十年靜修生活,要結束了。”那神秘人物喃喃一句,隨後雙眼放光:“想必,是那個家夥算出了一些什麽東西,既然如此,我也該醒了。這天下,有病,得治。”
隻見那人緩緩站起身來,高近兩米,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身上的所有髒汙全都被一種霸道的氣息泯滅的無影無蹤。
秋風起,秋意起。
那長有一尺的胡子隨風飄飄,那人似乎覺得有礙,右手拂過下巴,下巴的長胡子就被剃成了一抹山羊胡,再抹了一把臉,搓出一顆小泥丸,隨手彈出百丈之外,重歸塵土。
“客至,理相迎。”
頭發花白,年歲和田無極相差不大。
背著徐輪回的那男子來到劍鋒之下,並沒有貿貿然的衝上山上,而是把徐輪回放在路邊,幾人恭恭敬敬的低頭站在那裏靜靜等著。
良久,劍鋒上走下一道人影,看似動作緩慢,但三兩步便從百丈外來到山腳。
“有客來訪,老夫華益自然要下山迎接,不過,我們還得再等等。”
“華前輩,門主說你精通醫術,還煩請看看我們少門主怎麽樣了?”
華益瞥了一眼還在保持刺劍動作的徐輪回,眼神中沒有波動,說道:“這件事情,不著急,還要等著你們的門主來了,看看他怎麽說。”
沒過多久,喬信紅和那農婦也趕來了山腳。
那平凡男子和那冷豔女子為農婦讓開了一條路,冷豔女子皺了皺眉,似是在詢問。
農婦說道:“出了一點差錯,陽州和飛鴻去追杜信了,修攀在後麵押送習浩初過來,可能要晚上大半天的時間。”
冷豔女子這才鬆開眉頭,和自己的黑白武侍站在了一旁。
喬信紅看到那位仙風道骨般的老者,皺了皺眉,但是沒有多想,而是走向自己的徒兒身邊,準備查看傷勢。
就在這時,華益說話了:“你身上的劍意比較濃厚,那小子手中的劍不是凡物,雖然把吸收了很久的劍氣劍意全部傾瀉而空,但是依舊能夠引發它的過激反應,如果你想保住那孩子,你就離遠一點。”
喬信紅疑惑之時,不再靠近徐輪回,而是走到了離徐輪回十丈外的地方,幾乎脫離了群眾。
華益笑了笑點了點頭:“手握君子劍,想必你就是劍癡了,那孩子難道是你收的徒弟不成?”
喬信紅遙遙拱手,點頭承認。
“你倒是收了個好徒弟啊。”這個時候,華益把視線抬向遠處,說道:“老朋友來了。”
田無極遠遠的就看到了山腳下的那群人,走路的節奏並沒有加快,但是身旁的大紅卻看到了遠處那昏迷的徐輪回,立馬嘶鳴一聲,以它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徐輪回。
眾人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揪了一下。
紅馬向,情義揚。
大紅來到徐輪回身邊,華益並沒有阻止,同樣,他也是深受感觸靜靜的看著。
大紅那粗糙的舌頭來回在徐輪回臉上舔著,但徐輪回一直沒有反應。
它急了,眼中眼淚蓄積。
徐輪回臉上濕了,全是大紅的口水,大紅跪在徐輪回的身邊,舔完它的臉,又開始舔他的手,直到把那纏裹著斷劍的衣服舔掉,露出青筋直冒的手掌。
大紅的眼淚滴落在劍身那個刺字上。
此時,田無極來到大紅身邊,拍了拍大紅的後背,說道:“大紅,放心吧,他能醒過來的。”
大紅憤怒的看向田無極,鼻子中噗嗤噗嗤的呼出熱氣,田無極一看,歎了口氣:“大紅,這是他的命,他要走這些劫數,我能算,不能改。”
大紅似乎拿田無極沒有辦法,幹脆把腦袋放在了徐輪回的腿上,就那樣一動不動。
田無極愣了愣,看了眼華益,說道:“你個老家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都是我的人,帶人來讓你救,你還穩著不動是什麽意思?”
華益搖了搖頭:“老田,你也應該知道我這人做事的原則。”
“原則,你有什麽原則?還不是因為那件事情才改了幾十年的脾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性格是怎麽樣的了?”
華益無奈:“是是是,你是南門門主,選擇他當少門主,我理應救,叫那小子把那孩子給我背上山去,我救還不行嗎?”
田無極這才在話語上放過華益,大紅聽見要把徐輪回背上山去醫治,立馬站起身來,看著那過來背徐輪回的男子。
幾人上了山,喬信紅依舊隔著徐輪回很遠很遠。
所謂醫治,其實就是讓徐輪回坐在了當初他坐的那個位置。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華老頭,難道就這樣?”
華益冷眼看了一眼田無極,說道:“我在那位子坐了四十年,讓他在那兒坐半天,他體內的千百種劍氣劍意自然就排出來了,他受的傷,全是那把斷劍渡給他的,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田無極靜靜看著華益,選擇相信他,拍了拍站在徐輪回身旁的大紅,說道:“大紅,你就在這裏陪他半天時間吧,我們還要商議一些其他的事情。”
大紅點了點頭。
田無極和華益來到距離徐輪回十丈外的空地席地而坐。叫了喬信紅,讓他也坐下,喬信紅依舊選擇坐在距離徐輪回最遠的地方。其餘人就站在幾人三步外的地方做著自己的事情。
田無極和華益看在眼中,心中評價道:“劍癡這人,乃性情中人。”
幾人坐定左後,華益說了一句:“我一個人在這山上呆了四十年,以氣為食,以天地為床被,你們之間的事情,你們聊,當我不存在就是了。”
“那是,你不說我們也知道。”田無極接道。
華益癟了癟嘴,幹脆閉上眼睛,田無極看著劍癡,說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喬信紅想著,看他對徐輪回那麽上心的模樣,會不會是撫養徐輪回長大的人?頓了頓,說道:“輪回他之前與我說過一些,難道前輩你是撫養他長大的那人?”
田無極點了點頭。
喬信紅眼神露出異樣光芒,按照自己徒兒所說,他是修天機算的,而在他心裏,修天機算的家夥都是一些神棍,但是,這個神棍不簡單。
他是南門門主,可南門之名,即便是成名已久的喬信紅自己,都沒有聽說過一分一毫,不僅如此,南門門下,高手如雲,有修神米道的農婦,有擁有兩位武侍的修神者,還至少達到了歸主六丹的境界,還有三煞那三胞胎異士,那這個老頭,又是何種身份。
神米道是何道?喬信紅聽聞過一些風雨,但是對神米道依舊不熟悉,這天下,道有萬千,喬信紅不知其一很正常。
“那麽前輩,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田無極看了一眼喬信紅,說道:“我查過你的底線,很xìng yùn,你的理想和我的理想相差不大,不然,你可無法當輪回的師父。”
“難道前輩你也是想重整皇朝?”
“嘁,說是重整皇朝,其實就是看不慣那些攪亂天下的江湖勢力罷了。”華益插嘴說道。
田無極冷眼看了他一眼,隨後對喬信紅訕訕說道:“其實都是一個道理,重整皇朝,實則就是統一江湖。”
“那南門是怎麽回事?”
說到這裏,田無極看了一眼徐輪回,“說到南門,其實就是一個勢力罷了,我現在是門主,輪回他自然是少門主,不過,這南門的事情,還得等到輪回他醒了再好好談談,我先給你介紹一下南門旗下最得力的他們吧。”
說到此處,農婦幾人把視線放在了田無極身上。
“那背著一背簍米的,叫李紅棠,我們都叫她紅棠,而徐輪回則是叫她李寡婦……嘿嘿,那擁有兩名武侍的姑娘,名叫楊雪,是個修神者,至於武侍嘛,就叫小黑小白吧,那個長的普普通通的男子,名叫曹銳,長的普通,名字也普通,不過,確實一位調查情報的高手,不善戰鬥,但是,論逃命,他算得上人物。”
說到這裏,曹銳微微一笑,楊雪則是冷著臉對喬信紅點了點頭然後又轉身看劍鋒風景了。
似乎華益久了沒說話,憋不住了,插嘴道:“我說老田頭,你創建南門也幾十年了,一直讓他們住在兩界山南方的那個小村子裏,他們也不像我,是怎麽守得住這個寂寞的?”
“他們啊,是要做大事的人,蟄伏等待時機,他們都明白,不過,從今天開始,兩界山南門之名,要公諸於世了。至於你這個舊時劍……”
說到這裏,華益雙眼冷冷的瞪了田無極一眼,田無極頓時明白自己說錯話了,不過還是不動神色的說道:“就是賤骨頭的老頭,願不願意下山?加入南門,混一個神醫的名聲?”
而這一切,都被敏捷的喬信紅捕捉在眼裏。
華益看了看田無極,感歎道:“我在這裏等待了四十年,就等你當初說的時機,既然你都要讓南門出現在世人眼中,我自然應該下山走一遭了,不過,讓我加入南門,不現實,掛個名倒是可以。”
“掛名就掛名吧,掛個副門主如何?”
“副門主啊?不行,至少得掛個正門主吧。”
眾人額頭上冒出冷汗。
田無極語氣一轉,看著喬信紅,說道:“輪回在虎賁城的情況究竟如何?那場大火究竟是為了什麽?”
“那是輪回設的障眼法,由於虎賁城城主骨諢被毒死,針對骨家的另外幾個家族蠢蠢欲動,他們都自大的認為虎賁城已經是一塊無主之物,用那場大火,讓他們再次認為骨家內部發生了不可回轉的分裂,實則,三位少爺和夫人現在都知道了骨家這些年來的混亂真相,變成了鐵板一塊,大少爺骨超和二少爺骨聞樺還有夫人都決定輔佐三少爺骨不為重整皇朝,此番輪回他回兩界山,一是為了取書;二是為了引敵的。但是,卻出現了意外,碰到杜信,而隱藏在暗處的夫人沒有出來助我……”
說到此時,李紅棠微微一愣:“在那之前,我們控製住了一個神秘女子,她好像是之前豹門的刺客日月花……”
田無極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喬信紅,喬信紅苦笑道:“沒錯,夫人便是那位消聲覓跡很久的日月花。”
“看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曹銳,我在想,是不是你們調查情報的能力還是稍微欠缺了一些,連這個都沒有查出來?”
曹銳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門主,這個我們以後改進,主要是這段時間調查的東西太多,人手不夠。”
田無極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說道:“既然如此,紅棠,什麽時候,把夫人帶過來吧。”
“是,門主。”
“劍癡,能否給我說說你們遇到輪回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喬信紅自然是無法拒絕,無一遺漏的把徐輪回這幾月以來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個便。
在場的人聽後,臉上都浮上了一絲微笑。
“嗨呀,楊雪,你竟然笑了!”
看著徐輪回臉龐的楊雪臉上掛著淡淡微笑,沒想到被曹銳看到,但是也不生氣,淡淡說道:“如此年紀便有如此能力的少門主,我想,我願意拚上我這條薄命了。”
曹銳臉上本來還帶著笑意,但是卻因為楊雪的話冷了下來:“我們都是舊人,看到少門主如此這般,我曹銳這命,也算是運氣好了。”
田無極在一旁說道:“你們都是南門的元老級人物,可都是要陪著輪回走到最後的人物,別就想著拚命拚命的,活著,才能助他。”
“是(知道了)。門主。”眾人微微一笑,答應著。
就在這個時候,華益猛然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徐輪回,震驚道:“什麽?他竟然想把那千百種劍氣和劍意煉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