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已經快10點了，在門口按了一下開關，啪嗒一聲，屋內瞬間充滿了光明。環顧四周，剛毅對這個居住環境還是很滿意的。房間不大，廚衛俱全，有書桌、書櫃，白色的家具給人安寧的感覺。廣東天氣熱，這個時節依然暖和。剛毅在衛生間衝了個澡，斜躺在床上，看會書，這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候。

    家訪以後，林嶽蘭、馮南的成績都有很大改觀，學習自信、努力了，還和班上其他7個學生一起參加了市教育局舉辦的作文競賽。比賽的主題是東莞的改革與發展，字數在1000左右，文章可以從多個方麵著墨，關鍵要寫的新，寫的深。

    剛毅利用雙休日帶著參賽學生到市內和周邊去看看，觀察一下城市的變化，尋找這些變化的內在原因。回去後，剛毅又開列一些寫作技巧和社會發展的相關書目讓孩子們自己結合作文作文寫作去、去體會，寫讀書筆記。

    經過素材的積累和對主題深入進行挖掘，同學們覺得這個主題不再抽象，都有感而發，寫出了新意。剛毅看了這些作文，總體感到滿意。剛毅認為好作文不光要有寫作技巧，更重要的是要有真情實感，不能空洞抽象。寫作文應當誘導孩子們去觀察理解社會、人生，是理順思路的過程，也是道德品質提升的過程。這些作文裏麵，林嶽蘭的文章寫的尤其好，這個女孩心思細膩，文筆優美。以前她主要是被拘束了，發揮不出來，現在經過剛毅的輔導，發揮了長處，還有所提高。馮南也不錯，剛毅沒有看錯，這個孩子看似粗豪，其實和他父親一樣，聰明著呢，文章寫得有jī qíng。

    馮南語文有了進步，對學習有了興趣，也帶動了其他學科的學習。他在班上是個調皮搗蛋的頭，他的表現改觀對班上同樣頑皮的幾個孩子觸動很大，幾個孩子學習態度也轉變了，班上紀律空前好轉，6班的班主任王老師高興的整天臉上帶著笑。有天早晨，王老師專門到剛毅的辦公室來，給他帶來了一手提袋水果，說是自家果園出產的，請劉老師品嚐。剛毅知道王老師這人坦誠，也沒有拒絕，表示了感謝。

    這次參賽市裏各個中學都參加了，鬆林中學參賽的同學有80多名。5班和6班參賽的同學最多，準備得最充分，惹得有些語文老師不高興，冼組長公開跟別的教師說：“這個新來的劉剛毅整天想出風頭，我看純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那兩個班學生的水平。”

    馮南聽說後很氣憤，來跟剛毅說，剛毅一笑置之，安慰他：“別在意別人的閑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作文交到教務處以後，剛毅忙著教學，就沒有多關注。再說評比是市教育局組織學術研究機構、重點中學的專家、教師進行的，作為非市重點的鬆林中學的新來教師，他也沒有資源、渠道去影響審評，提前知道結果。

    10月23日，他在校園裏聽兩個年輕老師在前麵說，這次作文比賽結果出來了，鬆林中學有同學獲獎了。他心裏一動，卻不好多問，付出了這麽多心血，他當然願意看到同學們出好成績。

    10月26日上午，他在5班上語文課，胡主任來自來找他。胡主任有些激動，他手上拿著市裏的當天的日報，對剛毅說：“今天日報二版公布了比賽的所有獲獎同學名單。5班輔導的學生林嶽蘭在市裏秋季作文競賽中竟然獲得了一等獎，一等獎全市一共才兩位同學啊。6班馮南也獲得了三等獎，還有兩位6班同學獲得鼓勵獎。你們這次可真不得了，這可是這個鎮辦中學曆史上從來沒有的事情，其他班的參賽同學無一上榜。”胡主任是教導主任，為工作，為朋友，他都高興。他低聲對剛毅說：“我剛才已經給李校長匯報了，他很高興。你下課後，去李校長那裏匯報吧，他在等你。”

    剛毅很激動，鎮定了一下。胡主任的話，前麵的同學們都聽到了，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剛毅平靜地告訴了同學們了作文比賽的結果，班上立刻沸騰了，大家把目光都轉向了林嶽蘭。這個女孩子被這個好消息震暈啦，臉紅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課後，剛毅去見李校長。李校長見到他的時候，滿臉微笑。李校長剛剛給分管的副鎮長匯報過這件事，副鎮長連連說好。副鎮長轉身就去了書記辦公室，向他匯報了這一喜訊。不一會，鎮黨委書記親自打diàn huà來，表揚了李校長的工作。這麽多年來，鎮裏主要領導還沒有對李校長的工作這麽肯定過，李校長當然高興。鎮裏的經濟工作搞得好，可是別的鄉鎮更好，互相競爭的厲害，大家都憋著勁幹事業。文教是市裏重點推動的工作，這次鎮上教學工作有了這麽大的成績，周圍幾個鄉鎮都被壓倒了，那會引起市領導關注的，鎮黨委書記當然高興，要對李校長進行表揚。

    李校長隨即在學校的辦公會上，宣布了作文比賽的記過，公開表揚了劉剛毅，借此也敲打了不求上進的少數老師。正向胡韌給他說的那樣，工作上去了，那些噪音立即小了下去。剛毅回語文組辦公室的時候，有的教師已經向他點頭微笑了。冼組長一連幾天臉沉似水，剛毅就當沒有看見。和這樣的人共事，每天看他的臉色，那會影響心情的，剛毅想犯不著拿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冼組長願意難受，就繼續難受吧。

    這件事越發給他帶來了榮譽。李校長和其他學校領導都覺得他是個人才，破格把他的工資加到每月700元。圍繞他教學的爭議暫時消失了，有些快班的學生家長竟然提出把學生轉入5班、6班，兩個班的班主任都很高興。

    剛毅對於這個結果，平靜對待。經曆了這麽多的磨難，對世事他已經看得開了。拿到厚厚的工資袋，他特意在附近的一家山東飯館請胡韌吃了飯。

    席間兩人說起家鄉的事情，兩家相距不遠，情況都知道一些。原來胡韌是華中師大的數學係高材生，因為家裏父母身體不好，需要照顧，他畢業後回到自己的家，河南南陽的一個縣。

    沒有想到當地人際關係複雜，他著名師範大學畢業的，沒有關係還進不了重點中學。躊躇滿誌的他到了當地教育局，沒有想到人家對他根本不在乎。分管的穆副局長張口就說：你華東師大算什麽，我這裏還有北大的呢，也就在一般學校。一中你肯定進不了，看你多年苦讀也不容易，到職高去吧。

    胡韌被穆副局長一通話，訓的找不到北，心中也疑惑：縣裏真的人才太多，北大畢業生多的無法安排？從教育局出來後，他一打聽，一中除了老教師外，這幾年進的大多是師專畢業生，還有就是接班進修的，正規的běn kē都少。當年他高中的一個同學成績很差沒有考上大學，接父親班當了老師，在教育學院進修了兩年，現在竟然在一中當高一的班主任。北大的畢業生，教育係統確實有一個，當年因為在省城被劃為右派，下放到城關中學，結果被整成了精神病，在學校裏打掃衛生。

    胡韌沒辦法，咬牙進了職高。在這裏結婚成家，很快有了個孩子。一晃幾年過去，他辛勤教書，可是職高的孩子學習積極性比較差，他這個數學老師也不被人尊重，在學校裏還是處處受人排擠，什麽好事也輪不到。中間有個女生長得有幾分姿色，小學就談戀愛，成績很差，不知為啥一門心思愛上了他，拚命追他，他避之不及。女學生的家長卻到學校告他狀，說他勾引女生，他氣的要吐血。

    學校裏要提拔一個教導副主任，考察的是他，任命的卻是別人，他找到校長去質問，校長一時語塞，卻說：有女學生反應你作風有問題，所以這次不考慮。胡韌被氣的發昏，紅口白牙的，當校長的就敢這麽誣陷人！他一氣之下才遠走廣東的。

    至今他的妻兒還在家鄉，妻子在家鄉是個醫生，家人都在這邊，不願走遠，再說她對廣東的氣候也不適應。

    五瓶啤酒喝完了，兩人說著，對家的依戀和人生的艱難使得他們眼裏都充滿了淚水。胡韌說：“兄弟，我看得出你是個有才能，又有大誌向的人，這裏呢也隻是你的過渡，廣東機會多，你要把握好啊。”那天晚上兩人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