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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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晨,一份加急密信在飛魚衛的秘密渠道下進了盧府書房,盧洛匆忙披衣,夫人程氏心下不安,囑咐丫鬟傳來清粥小菜親自端進書房,見夫君於書案後麵色晦暗不明,便知恐怕是北邊來的消息。
淵直,可是星辰那邊傳來了壞消息?”程氏放下手中吃食來到盧洛身旁幫他捋了捋緊皺的眉頭。
盧洛長歎一聲,伸手握住發妻的手,滿是無奈的說道:“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屠夫昨晚子時破境了,此番他已是千人敵,若是他攜此破境之勢南下,我隴右十數年的太平日子便到了頭了。”
破境?”程氏滿是驚詫道:“二十一年前二爺一劍破了那屠夫的劍心,曾言道他輩子怕是都破境無望了,如今怎會傳來這樣的消息?飛魚衛沒弄錯嗎?”
眾人皆知二爺故去之後,飛魚衛雖是一日不如一日,但北邊的事情是陛下總領的,他們決不敢有半分糊弄和疏忽,消息必是真的,我要早做準備,夫人,吩咐下去備好車馬,我用完早飯便去壁刃山尋祭酒商議此事,萬不可讓我隴右再起戰火。”
淵直不可過於憂心,以免自亂陣腳。”程氏柔聲提醒一句便自轉身出了書房。
哎又怎能不憂心,內憂外患,大亂將起啊。”盧洛抬起湯匙卻覺難以下咽,複又盯著密信,沉思無言。
隔著盧府九條街,一個三教九流的聚居地—溪口胡同,胡同最深處,一名少年坐在破敗不堪的門檻上慵懶的托著腮,身後一陣吱吱呀呀的開門聲傳來,少年挑了挑眉,頭也不轉的喊道:“樸叔,灶房的門我昨兒個可剛修好,您老悠著點,再壞了咱家那點糧可全給那條野貓偷光了!”
少年口中的樸叔緩緩轉過頭,雙目無神,眼眶內盡是眼白,顯是已經盲了許久了。
昨日便知會了你,今天要去廟學,怎還坐著?”
樸叔,你說你擺個算命的攤子,一天也掙不了幾個子,何苦非要把我送那廟學去,這些年我就存了那麽多銀子全給你搜去送了那先生,往後咱吃啥啊?”林浮苦著個臉衝樸叔抱怨道。
怪也隻能怪你這凡夫俗子的命,雖說這周遭元氣淡薄了許多,可你卻連半分也感應不到,劍道顯是無望了,隻能去廟學學些別的本事,身處這隴右,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樸叔言罷也不再理會林浮,林浮一臉茫然,心想本是勸你去拿回那飯錢,怎料還諷刺上我這命格了,當真是算命算糊塗了
罷了,就當是買了門票錢,往日過那壁刃山總是進去不得,今次總算能好好參觀參觀,也讓我開開眼界。”林浮摸了摸兜裏僅剩的兩個銅板恨恨的道:“連茅廁都不能放過,一定要好好參觀,這票價忒也貴了!”想起銀子又是一陣心疼,忙念了兩句無量天尊起身而去……
樸信“看”著林浮遠去的背影,又想起昨夜子時北方狂暴的元氣波動,木然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
隴右這片土地的最北方,多年戰火的摧殘下,早已寸草不生,泥土裏泛著的血色在這十數年光陰的流逝中仍舊依稀可見,嗚咽的風聲如同亡魂的哭嚎,這隴右唯一的廟學就在這一片肅殺凋零的景象中那座高達百丈狀似寬刃的壁刃山上。
唯一通向那壁刃山的大道上重兵把守,新晉學子正憑借文書密令驗明正身得以通行,林浮隨著人群緩緩向關卡處移動,不時有各式各樣的傳聞從學子的口中傳出。
要說那壁刃山本不叫壁刃山,上一任祭酒大人一人一劍劈開那山建了廟學方才有壁刃之名,寓意我廟學即是隴右之壁壘又是隴右之刀刃。”
蘇兄所言倒也基本屬實,可這用詞不夠準確,與其說劈不如說掏。”
掏??難不成是座被掏空了身子的山?”林浮莞爾而笑,心中大覺有趣,看著緩緩蠕動的人流倒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日光漸烈,普照大地,稍稍驅散了這鬼氣沉沉的陰霾。愈往山巔行去卻愈顯陰沉,盧洛撫著道旁冰冷的山石,不由悲從中來,當初那個在京都惹的萬千少女春心萌動的風流公子如今化作了一塚枯骨孤獨的長眠於這山巔之上,衝天的怨氣作了暮靄,遮了烈日,蔽了陽光。
一身素服的女子盤膝而坐,側身靠著身旁的墓碑,身後漸近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神思,緩緩睜開雙眼轉頭默然看著來人。
師姐。”盧洛躬身長揖道:“雖然知道你早已煩了我這話”
既知我煩了,又何須贅言?”韓文姬低下頭撫摸著墓碑,幽冷的道:“他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當初一個決策的失誤斷送了三萬多將士的性命,他心裏有多苦我知道,所以他耗盡心力碎了劍心建了這廟學來換取自我安慰我都沒有攔他,哪怕我恨他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可我不能離開他,他怕孤單。”一滴眼淚順著她眼角滑落,在墓碑上摔的粉身碎骨。
盧洛轉頭看了眼五十步外的草廬,還是為難的開了口:“我知師姐,可此處怨氣深沉,久居於此怕傷了師姐的身子。”
他怨的是他自己而非是我,這怨氣又怎麽會傷我分毫?”說話間一縷清風吹來,擦去了將要滑落的淚珠。“你看,他在的。”韓文姬伸出手感受著纏綿指間的風肯定的對盧洛道。盧洛定定的看著那無形的風終究再也說不出什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