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之內，一壺清茶在爐火上翻騰，盧洛盯著沉浮水中的茶葉卻不知該如何在黯然傷神的師姐麵前開口。

    多日不來看我，怎的變的這般小女兒作態了？本以為昨夜子時你就該上山來尋我了，沒想到這個時辰才到，你近來倒是越來越沉得住氣了。”

    盧洛麵露尷尬之色，汗顏道：“說來慚愧，並非是我沉得住氣，而是昨夜我實未覺察到什麽異樣。”

    嗯？”韓文姬秀眉微蹙，細細感受一番盧洛的境界，驚疑道：“淵直何以退步至此？”

    哎，近年來忙於政事，於修行一道有所鬆懈，不僅毫無寸進，反而退了，是才沒有覺察到昨夜北方的動靜。”

    糊塗！你身居隴右節度使，節度隴右一切事宜，你可知每月有多少刺客南下想要取你的性命？你若疏於修行，稍有不慎隴右便有大亂。”韓文姬嚴詞訓斥道。

    師姐教訓的是，日後我定會更勤於修行。”盧洛見師姐已是動了真怒不敢怠慢，起身恭敬應道。

    你且坐下。”韓文姬長歎一聲，低沉道：“今日隴右之局麵是多少人用命換來的，你我皆不能踏錯一步，否則就是死了又有何顏麵去見他們。師傅知你性情急躁，臨終前曾囑咐你遇事要前看三年後看三年方能決斷，我且問你，屠夫這件事你怎麽看？”

    來時路上我仔細想了想，恐怕”盧洛欲言又止。

    恐怕什麽？”

    恐怕六爺昨夜有一番苦戰。二爺破了屠夫劍心，二十一年的時間早成他的心魔業障，斷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能夠斬心魔重聚劍心的。屠夫若想破境找到二爺戰而勝之是上上之選，可惜二爺故去了，六爺這些年在北邊行刺客事，屠夫肯定是盯上了他，我猜他必是布下天羅地網引六爺與之交手並破境成功的。”盧洛將他心中猜測緩緩道來。

    你的猜測與我心中所想一般無二，隻是有一點，屠夫若是戰後破境倒也罷了，若是戰時破境的話，六爺雖號稱近身無敵，一身三打術強橫無匹，可要在剛剛破境的屠夫手下脫身隻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盧洛麵色越發凝重，憂心忡忡道：“初時我還在考慮屠夫率軍南下的可能性，如今想清楚之後才發覺此事症結不在於此。自大先生失蹤之後，屠夫拿不準他的蹤跡，以他謀而後動的性子此時斷然不會舉兵南下，但他肯定會竭盡所能追殺六爺，以此試探大先生是否還在人世，若在人生又是否還時刻關注著時局。”

    可是我料想就算大先生活著也不會露麵的，他到底是什麽心思至今沒人能猜透，以至於師傅在他毫無征兆的失蹤之後甚至懷疑過當年他在二爺那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現如今六爺身陷北朝，殺機四伏，迎回六爺這件事已然成了我們和屠夫之間的一場對弈，若我們勝了，隴右又得數年安寧日子，可若是六爺不測，我們損失的可不僅僅是一名強大的刺客，更會被屠夫探清大先生對我等不聞不問的事實，屆時大軍壓境，就算我們再次把他們擋在這壁刃山外，也會付出我們無法想象的代價。”

    大先生指望不上，那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可恨我隴右縱有精兵良將數十萬，在迎回六爺這件事情上卻無半點助益。”盧洛恨聲怨道。

    我親自去。”韓文姬抬手製止了盧洛的動作，肅聲說道：“你聽我說完，你在理清事情的本質之後還是選擇了上山來找我，就說明你心裏清楚隴右這片地盤上隻有我能去了，既然清楚，何必再阻攔呢。”

    盧洛看著師姐消瘦的側臉，神色漸哀。

    行了行了，有飛魚衛十年前埋下的那顆棋子在，總還是有幾分勝算的，況且我還沒去呢你這就著急給我哭喪嗎？”韓文姬微微笑道：“你自下山去吧，讓我和他道個別。”

    師姐活著回來。”

    好。”

    震驚，除了震驚大概沒有別的詞來形容林浮的心情了，看到廟學之後他才認識到真的有人能憑一把劍做到這種地步。百丈高的壁刃山被掏出了六層，每層都有十數間石室，那些石室的牆壁上、螺旋而上的石階上仍能看到殘存的劍痕，其中蘊藏著的淩厲劍意便是林浮這般門外漢都能瞧的出來。無暇去驚歎人力的無窮，林浮就被擁堵的人群擠到了新晉學子報到處，狼狽的拍了拍麻布長衫上的褶皺，本想對身後仍舊玩命往前擠的胖子投以白眼，一看那胖子連嶄新的綢緞衣都給擠破了，也隻能無奈笑笑作罷。

    盧府馬車平穩的往廟學門口行駛著，車內盧洛眉頭緊鎖，卻聽“籲”的一聲管家止住了馬兒。

    大朗，何以停下？”心情煩躁的盧洛語氣也不免有些不耐煩。

    老爺，您瞧那是不是林公子。”

    嗯？”盧洛掀開布簾順著管家大朗的手望去，正看到被擠成一團的林浮，不由也被氣樂了。

    去，將那混小子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