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天未全亮，山中小村落，老舊的木房中，穿著連衣裙式睡衣的蔡媽醒了過來，蓋著薄毯子躺在床上，身邊是打著呼嚕、**著膀子的蔡爸，傍邊的房間裏還能聽到小蔡默的磨牙聲。

    微弱的天光從窗戶以及木牆的孔隙間穿入，使得房間中的各種木製家具能被隱約間分辨出來。她躺在床上想著些事情，有最近的事，也有以往的事，但想的最多的事，還是嫁給蔡爸後的生活，已經好久好久，久到她完全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呼嚕聲。

    慢慢回憶，這樣的日子，已經七八年了吧，從一開始經人介紹認識蔡爸，再慢慢交流，熟悉，再到結婚，生孩子，自己跟他都從高瘦的身形，長成現在這樣稍魁梧的體格。沒什麽事情的時候，自己在附近開個理發店，給需要的理理發，家裏養兩條狗，平淡無奇的一天天過去。如果蔡爸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自己也就隨著他到處幫忙，幫著燒飯燒菜之類，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

    而蔡爸也沒怎麽讓他失望，勤奮的工作，一年四季基本沒怎麽休息，家裏雖然不富裕，但該有的也都有，想要的他也都盡量買給她，甚至他賺的每分錢都是由她保管，身邊那高大魁梧的身影能給她厚實的安全感，親戚朋友都誇她嫁的好，有福氣。

    但生活不會一帆風順，他也想帶家給庭更富足的生活，於是從家裏和親戚朋友那裏借了一些錢，嚐試自己包些活，想要做包工頭，但事實證明，他隻有一手手藝出眾，帶著親戚朋友在別人手下一起討生活還是可以的。但要他自己做包工頭卻實在不行，要關係沒關係，而且本錢也不足，最後幹了活卻討不來錢，還要給親戚朋友發工資還錢，於是跌了一個跟頭後隻能艱難的前行，再次靠手藝賺錢。

    就短短的幾年時間，慢慢的讓她明白，生活並不容易，在他那高大壯實的身軀的背後，也有著辛酸苦楚，而他某些方麵也不像婚前一樣，雖然在外幹活還是很勤快，但家務卻越幹越少。

    而且還喜歡指手畫腳，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雖然事實上就是常常是他對的，但好煩啊，嫌棄我燒的，怎麽不像結婚前一樣一直自己動手啊，確實他有道理，確實他燒的好，確實他要幹活，確實他很累，但自己也在進步啊，他怎麽就看到自己的進步呢，自己也累的，他卻隻會挑刺，嫌棄！

    但是自己終究已經嫁給了他，是他的妻子，要幫他照顧大後方，總要忍受一些他的壞習慣。還有小蔡默，她們的兒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挑食，長得瘦小，但還是很乖巧可愛的。

    不過最近的生活越來越不順，心情不知不覺也差起來，有些想法，雖然她知道並不好，也並不對，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自打蔡小爸準備結婚後，蔡爺爺蔡奶奶算是拚勁了力氣去幫助蔡小爸，而蔡爸也需要無私幫助。相對蔡爸結婚，蔡小爸結婚條件可好了很多。有時候經過或看到在建的新房，忍不住去想這為什麽不是給蔡爸的。心中知道這並不對，知道蔡爸作為長子，應該幫助姐妹及弟弟，已經有個嫁人的姐姐，突發腦梗偏癱，需要他每年幫著出錢照顧，幫助弟弟娶媳婦也無可厚非，但仍然忍不住有些吃味，雖然在蔡爺爺蔡奶奶麵前不會表現出來，但在蔡爸麵前，有時候忍不住要發發脾氣。

    這種煩躁在最近家庭的存款越來越少的情況下越來越明顯。她當時去菜市場買菜，但買著買著，突然發現菜好貴啊，就算是原來的價格，心裏還是覺得貴，終究是兜裏沒錢，膽氣不足。於是隻能精打細算的買著各種菜，還要省出一些錢給蔡默買ad鈣奶，小蔡默還在長身體，還這麽挑食，不能讓他營養跟不上……

    差不多了，天快亮了，該起床給蔡爸和小蔡默準備早餐了，於是，蔡媽便起床，簡單的梳洗後開始準備早餐。

    家中有些儲備的麥麵以及年糕，但剩菜剩飯是最多的，吃飯的人多，需要準備的就更多，結果剩下的也更多。

    蔡媽取出一份炒雞腿，放著電飯煲中加水之後便蒸上，接著洗幹淨炒鍋，放在煤氣灶灶台上，倒上盛放在熱水壺中的開水，打開煤氣閥，點火，加入剩飯，同時不斷用木勺翻動水中的飯，噗噗噗，沒多久，米飯在水中隨著水泡翻動，一份水煮飯便完成。蓋上鍋蓋，等蔡爸以及蔡默起床可以實用。

    接著洗幹淨另一個炒鍋，放開水，打開煤氣閥，點火，放入一些梅幹菜，把一個稍小的西紅柿切成幾瓣放入湯中，於是，一份西紅柿梅幹菜湯便好了。

    一份粥，一份蒸雞腿，一大份西紅柿梅幹菜湯，加上瓶裝黴豆腐，這就是蔡媽隨意準備的一份早飯。

    接著她便先自己吃了早餐，開始準備起幹活人員的點心以及午餐，同時等待蔡爸和蔡默起床，因為時間還早，所以她不打算去叫醒這對父子，而且現在蔡爸是在幫忙幹活，正常幹活之前，還是會起床的，蔡默嘛，沒開學，說不好，時早時遲，到時候看唄。

    果然，沒多久蔡爸就下樓開始刷牙洗臉，雖然才剛起床，但已經沒有了一般人剛起床的那種睡眼朦朧狀態，而是神清精神可，刷牙洗臉、喝粥吃飯幹淨利落。

    “默默起床沒？”吃完早餐，坐在餐桌邊休息的蔡爸轉頭問正在門口水龍頭處洗螺絲的蔡媽。

    “沒呢。”

    “去叫下，這麽小就一直睡懶覺像什麽樣子！”蔡爸威嚴的聲音從樓地傳來。

    蔡默其實在蔡爸起床的時候就醒了，隻是不想起床罷了，現在也能聽出蔡爸語氣中蘊含的怒氣，但實在太困，對床的眷戀勝過對蔡爸怒火的恐懼。而說句實話，蔡默一般隻看到蔡媽發火，而且蔡媽發火偶爾可能會打他；但蔡爸一般都是微笑，很文明，而就算發火，也從來不動手，所以也就不打算理蔡爸，繼續睡覺。

    咚咚咚，咚咚咚，這是蔡媽上樓的聲音。

    吱嘎，房間之間的槅門被打開了。“默默，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蔡媽說聲音傳來。

    “還早！待會我自己會起的。”被噩夢折磨了一個晚上的蔡默，把身體轉向裏側，背對蔡媽，同時一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部，用來減少蔡媽聲音的打擾，也用來遮擋待會蔡媽開窗戶後照進來的陽光。

    實在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蔡默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怎麽了，以前不做夢的，或者做夢也沒感覺，至少自己醒過來都沒有印象，但昨天做噩夢驚醒後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夢，雖然都比較平淡，但也並不愉快，比如他夢到自己到了一個到處是木頭人的地方，感覺像少林寺十八銅人陣，但夢中都是木頭人，也能被蔡默一拳打飛、一腳踢飛，但同樣不能讓蔡默自主離開，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失去意識了，等再醒再睡過來又到了一座山下，自己像孫悟空一樣被壓住了，好久好久之後失去意識，再次醒來後不久又睡著，但睡著不是被草木困住，就是被山洞困住治療……

    蔡默當然不知道人的睡眠可以可以分為快速動眼期睡眠，和深度安靜睡眠期。快速動眼睡眠期也就是做夢時期，也是人體回顧一天學習是時候，雖然是大腦快速運動的狀態，但也是人精神恢複的最重要睡眠，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一般指的就是這個時期了；深度安靜睡眠期則主要是用來恢複人體四肢軀幹的精力。因為蔡默在快速動眼睡眠期不斷被驚醒，所以精力嚴重不足。

    吱嘎，就跟蔡默想的一樣，蔡媽進入蔡默的房間後不會扯蔡默的被子，卻會把窗戶打開，讓自然的光線來把蔡默催起床。

    “早點起床，早飯在鍋裏！”蔡媽的聲音逐漸遠去，估計要讓蔡媽失望了，疲憊的蔡默隨著蔡媽聲音的遠去，把頭從憋悶的被子中伸出，閉著眼睛，意識再次消失……

    “蔡默！”

    “蔡默！”

    “蔡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蔡默又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恩，應該是蔡爸在叫吧，好像聲音很憤怒，但實在太困，沒有回應，又睡過去了。

    “默默，怎麽還不起床。”

    不知道什麽時候，蔡爸到了蔡默床邊，發現不管怎麽叫，蔡默都沒回應，奇怪蔡默怎麽睡得怎麽熟，於是推了推蔡默，還用手摸摸蔡默的額頭，再摸摸自己額頭，看看蔡默是不是發燒了，同時溫和的問道。

    恩，好像還真有點熱度，但並不明顯！

    “恩，困。”蔡默感到有人推他，揮著手把蔡爸的手打開，迷迷糊糊的回應道。

    “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關懷的詢問聲。

    “還行。”老爸好煩，蔡默想著。

    “自己有麽有感到發燒？”還是關懷的詢問聲。

    “沒有。”蔡默再次把被子拉起來蓋住頭，嫌棄蔡爸的煩躁，回話也短促簡單。

    “那再睡會吧，要是不舒服就說，去看醫生。”還是關懷的聲音，同時夾著一絲擔心和無奈。

    “恩。”厚重的鼻音，簡單的一個字就能讓人聽出蔡默回應的煩躁。

    ……

    蔡爸無奈在站在蔡默的床邊，原本對蔡默賴床的怒火，在看到躺床上的小蔡默身體不舒服後，隻剩下了關心，不過蔡默好像一點都不領情。於是蔡爸走到窗戶邊，輕輕的晃上木窗，讓房間恢複黑暗，方便蔡默睡覺，接著輕輕的走出房間，再輕聲下樓。

    “小婷，給默默燒份紅糖生薑茶吧，感覺他有些發燒。”

    “恩，還有早飯怎麽辦？”

    “那就弄份水打蛋給他，不吃東西總是不行的。”

    ……

    蔡爸蔡媽的聲音隱隱約約從樓下傳來，接著聲音越來越遠。蔡默這次沒有把蓋上頭上的被子拉下來，隻是稍稍鬆開手，讓空氣能從被子開口進來，轉向床裏側，彎腰，卷起腿，卷著薄被子，外形就像燒熟的蝦一樣，再次迷迷糊糊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這種彎曲的身形，就是胎兒在母親體內的形狀，也是每個人受傷後最容易自然形成的姿勢，被稱為自我保護姿勢，某種程度上是身體暗示想尋求類似胎兒在母親體內般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