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雲什長和他的十個下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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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己的營帳中站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賈老實疑惑地看了對方兩眼,出聲道:“那個,你是誰啊?來俺們營帳幹嘛?”
“我叫雲逸,是你們這什新任命的什長。”
雲逸微笑著道,聽對方自稱俺,雲逸頓感親切許多。這時代,齊國封平府、齊州府兩地多是以“俺”自稱的農家百姓。他前世的家鄉也是這一帶的,自然有些特殊的感情。
“啊?你是俺們的什長,太好了,上官終於又給我們派什長啦。”
賈老實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
雲逸聽的微微有些詫異,他不明白賈老實的話是什麽意思。隱隱感覺這個什長似乎沒自己想像中的簡單。
片刻之後,賈老實才冷靜下來,頗不好意思地說道:“俺叫賈老實,是這個營帳的士兵。你坐啊,哦,不對,什長請坐。”
說著話,賈老實不知從哪搬來一個小木樁,賈老實用袖口使命地擦拭了幾下,放在地上,請雲逸坐。見雲逸沒有動靜,隻是打量著自己。心裏就有點慌,兩隻手不自覺地放在一起互相搓著,身子有點顫。怕這個什長對自己一開始的舉動有所不滿。
雲逸對他到沒什麽意見,看出來了,這賈老實倒是真的老實,就是不知這名字是誰幫他取的,怎麽取了這個名字。
雲逸當下笑道:“別緊張,我不過就是個什長而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為什麽你聽到我是你們的什長的時候很開心,還有你們上一任的什長呢?”
這個問題,雲逸很好奇。他覺得賈老實的舉動很不對勁。
“這個其實是,”
賈老實糾結好久,剛想說話,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賈老實你幹嘛呢,搬個凳子,都搬了這麽長時間。這種小事都偷懶,我看你是真的不老實!咦,這一位是哪個啊?”
話音未畢,雲逸就見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走了進來。
古語雲,“相由心生” 。雲逸見這人長的賊眉鼠眼 ,心中就有幾分不喜。又聽他說話這般陰陽怪氣擠兌賈老實,這印象又差了三分。雲逸麵上不動聲色,也不拿正眼瞧他,這樣的人,雲逸心知不能對他和顏悅色。
錢大寶見這人竟然不搭理自己,心中惱怒,也顧不上賈老實,嘴上道:“呔,你這人,我錢大寶問你話呢,怎的這般不應,看不起我咋的。”
賈老實這時趕緊道:“大寶,這位是上官派來的什長,莫要無禮。”
這錢大寶平時總是欺負他,但是他還是不忍他衝撞新來的什長,從而倒黴,不由出聲提醒道。賈老實的憨厚老實可見一般。
“恩,什長,什麽?什長?”錢大寶打量著雲逸,又看了看賈老實,見其憨厚地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對雲逸道:“俺咋不知道上官有派什長過來。你這廝莫不是消遣俺吧。”
“消遣你們?本什長還沒那功夫。看你的樣子也吃過了午飯了。這營帳裏的其他人呢?怎麽還沒回來。”
雲逸不鹹不淡的說著,倒是讓錢大寶驚疑不定,這衣衫白淨的年輕人不會真是新派來的什長吧。
這樣想著,錢大寶語氣也客氣了許多,應聲道:“和往常一樣,都在外邊那片樹林曬太陽呢。”
曬太陽,這是什麽情況?鎮西軍的士兵有這般悠閑,還有樹林,自己來時看這邊是一塊平原,哪有什麽林子啊。
雲逸這般想著,突然聽到錢大寶叫道:“哎呀,說著話把正事兒忘了,賈老實趕緊將凳子給房老大送去,老大發怒,俺們都討不了好。”
“啊?大寶,這個,這個,”
賈老實雖然也畏懼錢大寶口中的那個房老大,但是還是指了指搬到雲逸身前的那個小木樁,又囁嚅著道:“這,是,什長,不好吧?”
原來,這小木樁便是他們口中的凳子,隻是不知這房老大是個什麽樣的人,竟然坐個凳子都要人專門回來拿。
錢大寶這時也注意到小木樁在雲逸身邊,想起雲逸的身份,一時也拿不定注意。猶豫片刻突然道:“賈老實,老大是讓你來搬凳子的,要是沒搬過去,倒黴的可是你。”
這錢大寶倒是精明,兩邊都不想得罪,把選擇權交給賈老實。有什麽事,都是賈老實倒黴,和他沒關係,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其實他也是做出了選擇的,逼迫賈老實將小木樁搬給外麵曬太陽的房老大。說到底還是認為雲逸是個毛頭小子,還能翻天不成?著營帳以後還是房老大說的算。
賈老實急的團團轉。老實本分的他,心裏認為什長肯定是比房老大地位高的的,但是房老大多日的欺壓,又使他心中懼怕,一時間沒了分寸。
雲逸在一旁對事情有個大概的了解,不再冷眼旁觀。對錢大寶道:“告訴那個什麽房老大,這個凳子本什長征用了,有什麽事,恩,讓他與我說。還有今天本什長第一天上任,讓其他人都回來吧,大家相互熟悉一下。”
說完,朝錢大寶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通知其他人。
錢大寶不願跑腿,但是奈何雲逸是什長,隻得壓下不滿。心說“你給俺等著,看俺不在房老大麵前告你的狀。”冷哼一聲,轉身出去。
“什長,你……”
雲逸打斷了賈老實的話,“好了,先別說這個了。先前我問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還有這次軍是什麽意思,為何稱呼你們為次軍。”
賈老實撓了撓頭頭,見雲逸似乎真的不將房老大放在心上,心中感覺有些不妥,但是老實木訥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回答雲逸的問話。
半晌之後,聽完賈老實的話,雲逸不由苦笑,這個什長還真不是呢麽好當的,想要從這什長開始,走出一條路來,真的是困難重重啊。
其實賈老實說的話,他不是全聽懂,畢竟賈老實是個目不識丁的兵士,別指望他能說出什麽透徹易解的話來。但是雲逸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就說賈老實為何聽到雲逸是什長的時候,為何激動萬分。
這就要說道錢大寶口中的那個房四,房老大了。正是因為這人,連續揍了幾個什長,愣是一點事也沒有。上麵不管這件事,導致沒人願意當這什什長。而房四自己不知為什麽也不同意做什長,這什就沒了什長了。於是一直懸空到現在。
所以雲逸想要在這個營帳樹立絕對的權威,他就必須解決掉房四。其實這件事,雲逸倒不是太擔心,他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從這個次軍什長坐起,似乎沒什麽出路。
次軍,這是齊國對一些部隊的委婉的稱呼。指的是由府兵製度征召的“士兵們”,姑且算是士兵吧。這就要說到這個時代的賦稅製度和募兵製度。
齊國實行的是從一百多年前燕朝實行的均田製,即按人口分配土地,其中一部分土地在耕作一段時間後歸個人所有,還有一部分土地在其死亡後收歸國有。這樣不僅鼓勵百姓墾荒,也增加了國家的土地。
所其相對應的便是府兵製度。百姓分為兩種一種是不需要服徭役隻需繳納賦稅的民籍,另一種則是世世代代都需要當兵士但是不需繳納賦稅的兵籍。
這種兩種製度曾推動了時代的進步,但是到了如今,天下分裂,人口的大量流失,良田荒蕪,很多兵籍人家,都已經沒了男丁,這府兵製度自然就難維持下去,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取代它的就變成了募兵製。
不過,各國仍然沒有徹底的拋棄這兩種製度,其中齊國尤是如此。齊國的府州製度,就是為了府兵製所確立的。這就導致了現在府兵製和募兵製並存。邊軍三鎮同時在實行著兩種征兵製度。
可是問題來了,募兵製度下,征收的士兵都是體格健壯,身手矯健,或有一技之長的漢子。這些人經過係統的訓練自然可以形成強大的戰力。
而府兵製度下,齊國九府還在向各地兵營輸送兵源,因為這些兵源家是不需要繳納賦稅的,所以即使是老頭,隻要是個走的動路的老者,他們也將其送過來。因此,這府兵製度下的兵源質量可想而知。這些兵源就被成為“次軍”,就是遜於
也許有人會問,不收他們不就行了。如果不征召這些軍籍,那麽讓那些民籍的人怎麽想,他們可是繳納賦稅的。
自己的這些下屬就是這般被征集過來的,他的這些下屬裏,最小的才十六歲,而年紀最大的已經六十六了,這樣的老人家,你還指望著上戰場?還竟然有個獨臂漢子……
這種現象不是他這一什,而是整個府兵製度征收的兵源都是如此,老弱病殘皆有,不堪大用。
還有就是之前提到的投軍。一些沒了生路的百姓,不得已去參軍,他們不求能夠建功立業,隻想有口飯吃,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這些rén miàn黃肌瘦,有哪裏有什麽戰鬥力。可是他們作為齊國百姓,既然不能拒絕他們入伍,也將他們編入次軍,因此這次軍簡直就是一個難民收容所,哪裏能有什麽出路。
鎮西軍的次軍有三萬人,占到鎮西軍總數的三成。張如海雖然治軍嚴酷,但是對待這些不算正規士兵的次軍還是很不錯的,將其中的兩萬用作後勤,剩下一萬,負責墾荒。
賈老實這群人就是負責墾荒的,奈何現在需要開墾的荒地實在不多,人浮於事,這幫人整日無所事事。難怪每天中午吃完飯後,可以悠閑的嗮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