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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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後院涼亭,一襲青色道袍的張君妍正站在桌案前,提筆揮墨。張君妍的字跡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婉約娟秀,而是灑脫飄逸,自然大方。
“xiǎo jiě,xiǎo jiě,雲公子來了。”小丫鬟桃子蹦跳地跑了過來,她知道雲逸的身份,隻是張君妍不糾正她的稱呼,她覺得叫公子叫的比較順口了,小孩子心性,也就沒有改。
“嗯。”張君妍神色平淡,依然專注地寫著字。
“xiǎo jiě,是雲公子來了,你昨日不還是念叨雲公子的嗎?啊,”桃子抱著腦袋:“xiǎo jiě,你又敲我頭。”
“誰讓你打擾xiǎo jiě我寫字的,不停地在我耳邊嗡嗡嗡,和那樹上的知了似的。”
張君妍沒好氣的看著桃子,繼而又道:“雲公子既然來了,你將他領過來不就行了。”
桃子兩眼汪汪地看著張君妍,指了指張君妍身上的道袍:“xiǎo jiě你不用換身衣服嗎?”
張君妍瞪著眼睛,作勢又欲敲桃子的腦袋:“你是xiǎo jiě,我是xiǎo jiě,哪來那麽多事,還不趕快去。”
嚇得桃子撒起小腳丫就跑了出去。
不多時,雲逸跟著桃子來到涼亭。張君妍聽到腳步聲,手中的筆仍然在舞動著,頭不抬地道: “雲世兄,稍等片刻。”
雲逸聞言靜立在側,注視著張君妍筆墨揮灑的風姿,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寧靜。
“好了,讓雲世兄久等了。”
片刻後,張君妍輕舒一口氣,放下筆,衝著雲逸報以歉意的微笑。
“沒事,我也不過隻來一會兒。璿璣你寫的是什麽?”
張君妍拿起宣紙,將其遞給雲逸。雲逸接過,隻見上麵寫著: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雲逸臉色疑惑,看向張君妍:“璿璣,這個是《道德經》?”說來慚愧,對於《道德經》,雲逸連一遍都沒讀到底。大抵就記得開篇的幾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看到有些相似的句落,雲逸才會有這麽一問。
張君妍點頭,她是孤平的弟子,雖是俗家弟子,但是這道德經,也是熟爛於心。閑來無事,剛好將其當作練筆的內容。適才寫的正是道德經的開篇。
雲逸這時也是省起對方還有個道家弟子的身份,不禁笑道:“差點忘了,璿璣可還是個貌美的道姑。”
話一出口,雲逸就已後悔,這話帶著三分調戲的味道,可別惹惱了對方。張君妍卻是沒有生氣,打趣道:“敢問雲世兄心動否?”
雲逸一本正經地道:“璿璣絕世芳華,我自也是喜歡的。”
張君妍倒是稍有意外,上次和雲逸交談言語之中,聰慧的她發現對方並不是真的對自己心動。雲逸的心中應該有一個喜歡的女人,對於二人可能的聯姻,隻是不排斥而已。張君妍又沒有愛上雲逸,自然不會再意對方心中有沒有其他女人。如此問隻不過想看看雲逸尷尬的模樣而已,哪知道對方竟然這般回答,心裏不禁起了些波瀾。張君妍臉上表情不變:“雲世兄喜歡的不過是璿璣的外貌,換一個同樣美麗的女子,想必雲世兄也是會如此說吧。”
雲逸咳嗽兩聲,微有些尷尬,張君妍說的沒錯,他剛剛那番話是說的真心實意,隻是他現在對於張君妍的喜歡,就是那種對美好事物的喜歡,而不是因為對方這個人。他和張君妍算上這次不過是見麵兩次,又哪裏說得上喜歡。
見雲逸麵露尷尬,張君妍眨著眼睛:“雲世兄身份高貴不凡,將來更是會登臨大寶,喜歡幾個美麗的女子又沒有錯。”
雲逸聽到這話卻是愣神,好一會擺手道:“璿璣,這樣的玩笑可不能亂開。”他指的自是對方說自己會登基稱帝,這種事在這個時代,可是很犯忌諱的。幸好齊國對言論控製的並不是很嚴格,若是在一些特殊時期,張君妍這句話被有心人傳出去,張府都要跟著倒黴。
張君妍卻是不以為意:“此事可是師傅所說,我可沒有胡說哦。”
雲逸瞪大眼睛,心髒猛地一跳,張君妍的師傅,就是齊國國師孤平道長。對方已有九十多歲,曆經幾朝,發生在對方身上的chuán qí數不勝數。最近的一次就是想雲鴻解釋了那個到現在為止還查不出來源的歌謠。雲鴻對孤平很信任,整個江南的百姓也十分信奉孤平,許多地方都尊稱孤平為活神仙,為其建立生祀。
說實話,雲逸開始是不怎麽相信那些傳言的,隻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孤平也於自己有恩。若沒有對方,自己可能還是封州城中的一個富家公子,吃穿不愁,在以後的某一天娶一房貌美的妻子,然後生幾個可愛的孩子,這一生可能就這麽過去了。再者,孤平雖然在民間有著很高的聲望,但是他本身確實很少關心俗事,一心打坐修道。前番自己之事,也還是雲鴻幾番去請,對方才出觀。很快,又回到了紫金觀。
就是孤平的這種做法,反而增添了對方幾分神秘感。經曆過奪舍重生之後,之前雲逸對這種人士,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不過現在看來,自己得找個機會去拜訪一番紫金觀了。
“璿璣,即使是尊師所說,這話也不能說出來啊。”
張君妍也有些後悔,她性情自然隨心,不代表她傻,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笑著道:“前番破獲宮中投毒案,恭喜雲世兄獲得風流神斷的雅號,相信會在陛下那加分不少。”
“璿璣,你就別取笑我了,開始我可是被陛下給斥責了,最多也就是將功補過。”
雲逸搖頭苦笑,他開始可差點被夏久采給蒙蔽了,再說最後那個潛入宮中的蒙麵人到現在也還沒有抓到,這件事情,似乎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至於那個什麽風流神斷,為什麽聽上去不像雅號,而是臭名?
“雲世兄,你這兩日得去好好感謝長公主一番,她前番可是為了你在陛下麵前求情呢。”
“嘉兒?”雲逸疑惑:“璿璣和嘉兒認識?”
張璿璣點頭解釋,原來雲嘉在宮中比較孤獨,閑暇無事,也喜歡讀讀道家經典,前些年雲嘉還住在紫金觀一段時間,這個時候待在紫金觀的張君妍和其熟識。雲嘉比她小一歲,兩人的關係很好。之後作為孤平的俗家弟子,張君妍進宮十分方便,時長去看望雲嘉。
雲逸倒是不知道雲嘉和張君妍的關係這麽好,他也隱隱聽說雲嘉在宮中過的寂寞孤苦。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雲嘉真的比不上自己幸福。自己雖然在民間長大,但是還有疼愛自己的雲老爹,雲母。雲嘉自從鍾皇後病逝後,可是真的連一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了。幾次見到雲嘉,雲逸都能隱隱感覺到對方心中的那份孤獨,他倒是想讓對方變得開心起來,隻是對方不是雲宸那個小屁孩,聽幾個與眾不同的故事,就能夠變得開心起來。這件事情卻是需要用心籌劃一番。
“雲世兄此次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張君妍問道。
雲逸疑惑地看著張君妍,奇怪對方是怎麽知道自己有事相求的。隻聽張君妍道:“從見到雲世兄到現在,雲世兄一直欲言又止,顧左而言他。顯然內心是有事情,不知璿璣能否幫上忙?”
對於張君妍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雲逸深感佩服,當下將木昱的事情毫不隱瞞的講了出來。
張君妍聽完,臉上帶著笑意:“這個名為水芝的花魁倒是有些意思。”見雲逸不解,張君妍解釋道:“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這句是說自己父母雙親不在,自己孤苦無依,隻有寂寞相伴,隱隱暗示了自己希望能有個安穩的歸宿。也就是表示這花魁想找一良人委身。如若這位木公子能夠對出下聯,指不定就能成為她想要的那人。隻是雲世兄又說木公子被對方狠狠地嘲諷了一番,對方應該是看不上木公子的。怎麽會出這麽一個上聯呢?”
張君妍抱著手臂,在亭中來回踱著步:“再說這花魁名為水芝,水中芝蘭說的是蓮花,所住之處叫芙蕖小築,芙蕖指的也是蓮花。顯然對方是愛極了蓮花,想自己也和這蓮花一樣,纖塵不染。對方長於風月之所,卻心向蓮花,又是一前後矛盾所在。這般想來,這個花魁倒是有些意思,我倒是想去見她一見。”張君妍這般說著,目光轉向雲逸:“雲世兄不知意下如何?”
雲逸沒想到張君妍竟然可以從一句上聯和兩個名字推出這麽多東西,正在感歎張君妍的思維敏捷。突然聽到對方要去見水芝,感到詫異不知所言,鎮西軍元帥的女兒,國師孤平的弟子要去風月之所見一個花魁。這消息一旦傳出去,絕對可以稱得上驚世駭俗。不過雲逸想到張君妍灑脫自然的性情,對於對方這個要求倒是不感到奇怪。
苦笑道:“璿璣有所不知,這花魁水芝名氣極大,想要見到她須得有讓她看重的東西。許多人都吃了閉門羹,想要見到她有些困難。”
“哦?那雲世兄吃過閉門羹嗎?”張君妍似笑非笑地看著雲逸。
雲逸擺手:“這些天一直在忙宮中投毒案,我哪有空去那種地方,這些都是木昱同我講的。”
“是不是雲世兄有空就會去啊?”張君妍抓住雲逸語句中的lòu dòng,見雲逸無奈的模樣接著道:“要見她無非就是才華過人,對於這一點,璿璣自負還是可以做到的。隻是不知雲世兄能否達成心願,一睹佳人芳容,最後抱得美人歸。”
見張君妍越說越離譜,雲逸連忙製止道:“璿璣,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可沒那份心思。”
張君妍湊到身前,眨著明亮的雙眸,略帶促狹之意:“即使雲世兄不善文墨,也不要擔心,璿璣可以幫雲世兄實現心中所想。這花魁水芝被這麽多人捧,才貌定是過人,也配做個雲世兄的妾室。”
“好璿璣,你就別再取笑我了,我是真的沒那份心思。”雲逸又一次強調自己純潔,並且他還故意地在璿璣名字前加個好。
張君妍聽雲逸這般稱呼自己,麵色有些紅:“雲世兄不必擔心,即使你納了那花魁,璿璣也不會吃醋的。”
雲逸徹底敗退,在言語方麵,張君妍和顏傾城有得一拚。他心中在想,如若讓兩人見麵比試嘴皮子功夫不知誰更厲害一點。
好在張君妍倒也有分寸,見雲逸尷尬不言,也不在這上麵繼續打趣雲逸。而是道:“雲世兄,這對子的下聯我已想出,不過現在不能說,雲世兄得答應帶我去見一見那花魁水芝,我才會說出來。”
本以為張君妍隻是說的玩笑話,沒想到對方是認真的。雲逸頓感頭痛:“璿璣,這件事能否先將下聯告訴我,帶你去見花魁水芝這件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木昱和水芝的賭約的最後期限就是今日之前,到時去看熱鬧的人肯定很多。張君妍如若過去,一旦被識破身份,那麽可就精彩了。前番和張士釗在青樓暴打尚書家的公子,現在又帶著張如海的女兒去芙蕖小築,他這個皇子荒唐的名聲可就要傳的更響了。
“雲世兄這樣說,請恕璿璣愛莫能助。”張璿璣說的風輕雲淡,雲逸卻是頭痛不已,對方倔強起來,自己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思忖半晌,雲逸試探著道:“要不將這件事跟張大哥商量一下?”
張君妍不可置否地回了句:“隨便。”
將這件事情告訴張士釗,後者也是一臉糾結的表情。他這個mèi mèi天資聰慧,什麽都好,隻是有些想法行為過於離經叛道,奈何張老夫人又疼愛的緊,舍不得說一句重話。讓張士釗也是毫無辦法。
“賢弟要不就答應今晚帶著小妹過去?”張士釗很了解這個mèi mèi,張君妍有什麽想法,今日即使不答應,估計過兩日她也會自己行動的。那還不如自己等人帶對方過去,說實話,昨日聽月姝那般推崇這個花魁水芝,他現在還真有些好奇,這個花魁長什麽樣,是不是真的有傳言那般名副其實。
雲逸點頭答應,張士釗都不反對了,自己好像也沒有反對的道理。畢竟張君妍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他實在不能讓木昱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