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池畔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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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這穎川太守的長公子劉景,此時正悠閑的倚在高府別院的一間小房中,一邊麵露愜意的品著麵前剛剛煮好的一杯熱茶,一邊聽著對座一名中年漢子的低聲匯報。

    這中年漢子,名喚劉尚,便是高突騎口中那名與劉景形影不離的高手仆從。

    “公子,卑職昨夜於房頂間仔細探察過了,這座府邸庭院眾多、守備尋常,卻緊鄰鬧市,周圍民宅環繞,地形複雜,隱、守兼備!”劉尚恭敬道:“尤其是後院右側偏院,共計有房七間,隻有那兩個渾小子和幾名下人居住,除了入口處有幾名護衛值守外,整個偏院再無旁人。”

    “甚好!甚好!就是此處了!將軍辛苦。如此,我們此行任務便已達成了一半。”劉景聞言,臉上閃現過一抹興奮之意,向劉尚拱手道。

    “此卑職份內之事,公子切勿多禮”,劉尚急忙起身回禮。

    “將軍莫要過謙!這一路幸賴將軍護佑查探,方得以謀劃順利”,見劉尚顯得有些拘束,劉景微笑著輕輕一擺手道。

    下一刻,卻是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明日你隨我去趟王府,拜望拜望那位婁夫人,那邊也是此行的關鍵。”

    “諾!”

    “哦,對了,昨晚讓你去教訓一下那兩個姓高的小雜碎,情況如何了?”劉景突然想起昨晚在高家家宴上,高突騎和高道豁兩人藏蛇入墊之事,一雙眼睛裏頓時射出了一絲狡黠的光芒。

    “卑職昨晚按公子的意思處置了,可惜被一個丫鬟發現,未能以其之道還施彼身。不過,那高突騎也是被嚇得不輕,連哭帶叫的,一夜都沒睡好,也算是略施警告”,劉尚恭謹的對劉景笑道道:“嘿嘿,公子,您昨夜是沒見著。堂堂一個大將軍的公子,竟然被條小蛇嚇得屁滾尿流,看來這高家到這一代,怕是就要完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這些個漢人子弟,端的是膽小如鼠”劉景聞言,開心的大笑了起來。笑了一會,麵色卻又漸漸轉冷,隻聽他低聲恨恨道:“哼!這高家的人真是作威作福慣了,就連旁支這兩個敢小如鼠的小輩竟也敢在本公子麵前這般的傲慢驕橫!真需得讓這些漢人知道,這大魏,如今還是咱們鮮卑人的江山,便是高家,在我們麵前也隻能算是個二等戶!”

    原來,這劉景其實並非漢人,而是出身地道的鮮卑貴族,其家族本複姓獨孤,隻因孝文帝在位時,力圖推行鮮卑漢化之國策,為使鮮卑族人與漢人更好融合,便頒詔為鮮卑各族賜下漢姓,並在詔書中明令:丘穆林、獨孤、陸六孤、尉遲等功勳八族改姓為穆、劉、陸、尉等八漢姓,且子孫世代若入仕為官,隻許擔任正員外郎以上的高級官員,不得就任低等官吏,以保證鮮卑權貴,在漢化後仍能世代享有貴族地位。

    也正因為如此,昨日高突騎兄弟二人的那番惡作劇,在這位獨孤家的長公子眼中看來,就是天大的冒犯了。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

    隨即傳來一名高府婢女的聲音:“劉公子,府外有一位xiǎo jiě求見,卻隻是站在門外,不肯入府等候。門子讓奴過來通報一聲,問問公子究竟見與不見?”

    房內的劉景與劉尚立時相互對望了一眼,兩人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與訝異。

    劉景心中暗忖:自己在這渤海郡城,並不認識什麽女子啊?莫非是父親曾背著自己有所安排?

    “知道了!讓她在府外候著,本公子這就過去”。

    “諾!”

    見門外婢女走遠,劉尚快速走到劉景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公子,何人?”

    “我也不知道,莫不是父親另有安排?”劉景微微搖頭,疑惑的道。

    “將軍,你我且去看看”,劉景說罷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拎起那把隨身的絲扇,便與劉尚出了門。

    渤海將軍府並不大,隻片刻功夫,兩人便來到了府門門房。

    “是何人找本公子啊?”劉景剛一邁入門房,便高聲拖著長音問道,語氣中透露著當今貴族公子特有的傲慢。

    “哦,劉公子來了啊!”今日值守的門子見是劉景,忙躬身上前迎了幾步,麵上卻現出一絲尷尬和為難之色。

    “嗯?”此時,劉景入得房內,卻發現門房內隻有這門子一人,並無什麽姑娘。跟在他身後的劉尚見狀,便幾步竄出了府門,門外便是渤海府城最繁華的一條街市,門前十分清淨,但東、西不遠處俱是商販、行人穿流之景,除了門前門崗的幾名侍衛外,哪有什麽姑娘。

    劉尚閃身回到門房,衝劉景微微搖了搖頭。

    見狀,劉景的眉毛立時便擰了起來,語氣裏帶了幾分斥責與不滿:“怎麽回事?你方才不是說有一名姑娘求見本公子嗎?!”

    “啊,公子莫怪!方才的確有一位姑娘前來府門求見公子,小人請她入門房等候,可她卻是不肯”,門子見劉景有些動怒,腰彎得更低了,慌忙解釋:“這姑娘性子也著實急了點,似另有什麽要事在身。這不!等了還沒半柱香的功夫,便起身要走,隻給公子留下了這個——”

    說著,門子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物,躬著身,雙手捧呈到劉景麵前。

    劉景接過一看,原來卻是一方淡紅色的香帕,上繡著一幅紅蓮荷塘蝶舞圖,乍一看,也並無特別之處。

    身後的劉尚眼尖,忽的伸出兩指捏起了香帕左下角。劉景細看,卻見香帕左下角處,用略深一些的紅線,淡淡繡著一個“劉”字,眉頭便是一皺,迅速將這方香帕揉入手心,向這門子問道:“那姑娘就隻留下這方手帕?”。

    “是啊,隻有這一方手帕”,門子一臉詫異的答道,想了片刻,忙又恍然道:“哦,對了!這姑娘臨走前,倒是說了一句話,莫名其妙的”。

    “快說!”劉景語氣已開始有些不耐煩的意味。

    “待小人想想——哦,對了,好像是一句什麽:紅霞染荷塘,碧竹舞霓裳”,門子趕緊答道。

    “紅霞染荷塘,碧竹舞霓裳……”劉景聞言,與劉尚對視了一眼,目光中滿是疑惑。旋即又展開手中香帕端詳,嘴裏反複念誦著這十個字。

    “是的,公子,就是這句詩,那姑娘一邊走,一邊念,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也幸是小人記性好,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能記住幾個字不就錯了……”門子見劉景有些出神,忙不迭的補充道。

    見這門子絮絮叨叨,劉景有些厭煩的轉身,輕抬了一下手,便出了門房。一旁的劉尚遂從袖裏掏出一角碎銀,放在了桌上,對這門子道:“這是劉公子賞你的,記住,公子與這姑娘的事情,不可再對旁人提起,待公子起程前,另有賞賜!”說罷,還故意露出了一個饒有深意的笑容。

    這門子一見那角碎銀,立時兩眼放光,又見劉尚的表情,隻道是這劉公子年少風流,與哪家xiǎo jiě有舊,人家尋shàng mén來了。便一把收了銀子,不住點頭彎腰應諾,將劉尚躬送出了門房。

    “將軍怎麽看?”劉景一邊往裏走,一邊仔細翻看著手中的錦帕,問身後的劉尚。

    “不清楚!公子可明白那姑娘所念那兩句詩的意思?”劉尚也是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紅霞染荷塘,碧竹舞霓裳……應該是有所指”,劉景低聲說著。想了片刻,恍然對劉尚道:“將軍,且回去找那門子打聽一下,看看這渤海郡城,有沒有一處既有竹林,又緊鄰荷塘的地方?”

    “公子的意思是?這兩句詩指的是一處地方?”劉尚也有點明白過來了,隨即衝劉景一拱手,便返了回去。

    不多時,劉尚便急匆匆趕了回來,麵露一絲喜色的對劉景低聲道:“公子果然明察!卑職詢問了門子和侍衛,在這渤海郡城,隻有城西一裏外的野竹林內有一處荷塘!想必便是那裏了。”

    劉景聞言,一抹得色浮上眉梢。卻聽得一旁的劉尚提醒道:“隻是不知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我們初來渤海,一路又行蹤斂藏,怎會突然有陌生女子shàng mén求見?這其中怕是另有蹊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