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武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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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風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那年太宗駕崩,蠕蠕先可汗大檀聞訊,竟背棄盟約,趁我國內新君尚未繼位,朝堂不穩之際,親率二十萬大軍南下。我大魏促不及防,數日之內,漠北之地盡失。蠕蠕鐵騎攻勢如潮,連克敦煌、張掖、懷朔、沃野、武川、撫冥、柔玄等十餘郡府,攻陷我大魏故都盛樂城。一時間,千裏漠北狼煙遍地,僅僅十數日,大檀的五萬先鋒鐵騎便已經兵扣雁門關。

    “雁門關下,蠕蠕諸部晝夜不息,輪番攻城,雲梯如林、擂石如雨。雁門守將護骨那識僅憑萬餘勇士,血守雁門二十餘日,幾近矢盡糧絕。雁門關危在旦夕,舉國震怖,加上太子尚未還朝登基,國亂無君,朝臣心中大恐,甚至有不少人主張向蠕蠕稱臣乞和。

    “此時,年僅15歲的太子太武帝,得知這一消息時,正在赴京奔喪途中,恰途經殷州鮮卑族地,聞訊天顏震怒,倉促間便在殷州登基繼位,就地征召殷州諸部鮮卑精壯萬餘人,臨時成軍,由他親自率領,北援雁門。

    “太武帝在殷州整軍三日後,便火速撥營北上。一人雙騎,星夜兼程,僅一個半日便抵達雁門。

    “也不知太武帝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這支奇兵雖是臨時成軍,卻是驍勇異常。大軍剛抵雁門,隻休整了幾個時辰,太武帝便親率八千精騎,大開關門,一騎當先,如排山倒海般,趁夜突襲蠕蠕大營。

    “此時,蠕蠕人的大軍在雁門關前已與守軍鏖戰近月,眼看雄關危殆,唾手可得,並未多加防範。倉促應戰,前鋒大營數萬人,僅一個時辰便被太武帝所率精騎殺得大敗,僅餘不足萬人的潰兵狼狽西竄。

    “太武帝率軍追擊至合林草原時,又聞柔然大軍主力中途改道,兵圍我大魏龍興之地——雲中城。當即親率殷州奇軍就地轉向,馳援雲中,卻在雲中近郊被蠕蠕名將於陟斤親率主力,設計埋伏。十餘萬蠕蠕鐵騎將太武帝的人馬重重圍困達五十餘層,太武帝下令掘壕建寨死守。

    “蠕蠕大軍見營中豎起太武帝天子大纛,更如瘋了般,倚仗人數優勢,晝夜不停的反複衝擊。這支倉促組成的軍隊,人不足萬,先是連日奔襲,後又趁夜鏖戰,轉進百裏援救雲中,再被數十倍之敵陷於絕境。若是換了其他部隊,早已是士氣無存,崩潰陣前了。可這些殷州士卒彼此間多為同族血親,極為團結,又均知新帝就在營中,故人人效死,竟是以一擋百,一連數日,死戰不退。

    “見困軍尤勇,蠕蠕大軍便采用車輪戰術,於陟斤竟派出十三個萬人隊輪番四麵攻寨,雙方每日血戰數十場,簡寨前屍積成山,可這小小營寨竟如驚濤中的頑石,始終不克。

    “三日後,太武帝趁蠕蠕大軍人疲馬乏之機,竟命親兵高舉王旗,突然親率三千死士鐵騎突擊,他本人更是披甲執槍躍馬當先。眾軍皆恐新帝有失,人人搶先不顧性命,竟是生生將數十重的蠕蠕大陣,如砍瓜切菜般分割成兩半。鐵馬金戈的亂塵之中,唯見我大魏的紅黑兩色王旗,在如海濤一般的蠕蠕大軍中縱橫決蕩!也許是天意,亂軍之中,太武帝居然無意中闖入蠕蠕人的中軍,竟於亂軍之中,親執十五石落日弓一箭立斃蠕蠕名帥於陟斤,並親手砍斷了蠕蠕人的中軍大纛。

    “蠕蠕諸部見大纛突倒,聞中軍方向悲聲不絕,又見魏軍皆在高呼‘於陟斤已死’的消息,軍心頓時大亂,眾軍爭相逃竄,彼此衝撞踩踏,前來援助的大那、社侖兩部居然也被亂軍衝散,已是渾身浴血的太武帝見機立即揮軍掩殺,此一戰陣斬蠕蠕近六萬人,盡收我大魏漠北失地。而此役,蠕蠕人亦元氣大傷,從此後,十餘年不敢再飲馬陰山。可那一戰,隨太武帝出征的萬餘鮮卑奇兵也僅餘兩千勇士,且幾乎人人帶傷,殘者過半。

    “戰後,因感念這支殷州鮮卑之威武,太武帝便取這些將士所居故地之名,親自為這支軍隊命名為殷州軍,令其常駐雁門,為國拱邊!”

    聽到此處,高洋等一眾少年都已是癡了。雖然慕容風說得輕描淡寫,但百年前那一戰的血腥與慘烈,卻仍是讓他們感到驚心動魄,耳畔似乎回響激蕩著那無數戰馬的嘶鳴與兵戈相擊的碰撞聲。少年們此時再看向前麵這一隊隊騎士的目光,便已俱是敬佩與向往了。

    “咳!”見此情景,一旁的慕容風輕咳了一聲,喚回了眾少年的神思。他看著遠處的剛剛馳過的一隊殷州騎軍低歎了一聲,接著說道:“隻是如今,他們要麵對的卻不是北虜,而是我大魏的百姓啊。”

    聽到慕容風的話,高洋的神色便是一凜,不禁又朝城門方向看了去。

    一行人,就這樣聊著天,往前走著,不一會兒,便到了城門口。

    守城的衛士自是識得高洋哥仨與慕容風的,哪敢上前盤問。隔著老遠便在值守伍長的帶領下,默然分列兩旁,躬身抱拳施禮。

    對於底下兵士的這種恭敬態度,高洋哥幾個早已習以為常,高突騎和高道豁挺胸昂頭,目不斜視的往城門洞裏走了去,高洋也隻是習慣性的往兩旁掃了一眼,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名值守兵士,神色有些異樣,與其他肅立一旁的兵士那一臉剛毅麵無表情的神情不同,這名兵士似乎麵色有點兒悲愴,臉上居然還留著兩道淚痕。

    高洋便駐了步子,扭頭看向那名兵士,皺起了眉。正在一旁躬身施禮的值守伍長見狀一愣,便偷偷順著高洋的目光看去。待發現這一幕,心裏不禁嚇得“突突”直跳,心道:這個不開眼的小子,怎的偏生在二公子麵前失儀,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嘛!

    可一眾公子皆在,這名伍長也不敢多話,隻能保持著原來的行禮姿勢,卻是低著頭,不停給那名兵士打著眼色。

    “你!過來!”高洋突然抬頭衝著那名神色淒然的兵士一指,喚他上前,可那名兵士許是並未想到高洋會喚到他,仍是與其他兵士一樣,抱拳躬著身子,腳下並未移動半分。

    一旁的伍長心中暗道一聲“倒黴”,腰便是又彎下了幾分,扭頭低聲衝著身後那名兵士低喝道:“馬三兒!二公子喚你呢!”

    “啊?!”那名被喚作馬三的兵士,這才恍然回過神來,見此情狀,也是驚得腿下一軟,本欲上前兩步,卻未料竟差點把自己給絆了一個趔趄。

    “二……二公子”,馬三回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回高洋的話。

    “你怎麽這副神情?是出了什麽事嗎?”高洋對馬三問道,然後又看向一邊的伍長嚴肅的責問道:“可是你這伍官欺辱士卒?”

    高洋的這句話,可是把這伍長嚇得不輕,急忙開口解釋:“二公子容稟,小人豈敢不愛惜同袍手足?方才俺們也正在開勸馬三來著。”

    “哦?”高洋聞言,眉毛微微一挑,目光又看向馬三,等他開口。

    “回二公子……小人……小人並無事”,見自己竟引得公子動問,伍長無端受責,這馬三更是惶恐了,想要開口解釋,卻終是欲言又止。

    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高突騎見狀倒來了興趣,頗想知道究竟出了何事,便故意學出一副威嚴腔調,皺起眉頭,衝那伍長與馬三喝問:“究竟所為何事?你倆還不趕緊如實道來?!”

    眾軍士無不認得他這位將軍府的長公子,哪敢怠慢,那名伍長忙向高突騎回道:“稟公子,***中確實無事,他如此情狀,隻是因為……因為他出身濟州……”那伍長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濟州?”高洋麵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一時未能明白這馬三神情悲戚與其出身濟州,又有何關。但也隻是想了片刻,高洋便猛的抬頭看向慕容風問道:“先生那日可是說,這城外災民來自濟州?”卻見慕容風此時麵上已顯出一絲怒色,盯著城外難民聚居的方向,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