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殷州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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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戰場局勢已進入僵持狀態,那十餘騎廷尉府軍士中已有半數受傷落馬,而兩名王府侍衛雖是戰力卓絕,卻隻以兩人之力對戰十餘騎,此時也皆是人人帶傷,體力透支。
那名那姓軍官此時也已看到了遠處來援的己方人馬,便也不急著與高洋等人拚命,而是指揮剩下的幾名軍士打馬將他們圍了起來。
不多時,雙方便見到約有兩百騎身著青色鎧甲的殷州騎軍,在一名黑臉軍將的帶領之下,縱馬趕至。馬上騎士俱是滿身殺氣,目光狠厲,一看便是凶悍的邊軍氣勢。
這兩百精騎趕至近前,看清狀況,也不多話,便裏外三層的將高洋一行人重重圍困起來。為首那名黑臉軍將,麵沉似水,冷冷掃了一眼場中眾人。待見到渾身泥水的那大人那狼狽的樣子和他身邊那幾名正在哀號的軍士,目光中便猛的bào shè出一道駭人的精光,看向高洋等人。
隻見他猛的一抬右手,“嘩!”的一聲,圍在最裏麵的數十名騎士便齊齊的平端了馬槍,槍尖指向場中的慕容風和那兩名持刀而立的王府侍衛,緩步催馬逼了上來。
“止——!”就在這層層疊疊的長槍桶陣,將高洋幾人逼得不得不擠到一起,背靠背而立時,那名黑臉軍將突然抬起手,在空中狠狠一握拳,身邊便有一副將嘶聲喊出了一道軍令。
隻聽“轟!”的一聲,數十人便如一人般,同時駐馬挺槍,止住了進逼的步伐。
現場靜得落針可聞,隻剩下軍馬粗重的呼吸之聲。
一股肅殺之氣卻無聲無形的彌漫於天地之間,將場中的高洋幾人籠罩其中。
看著眼前這密不透風的槍尖叢林,兩名王府侍衛的臉色此時終於是有些發白了,高突騎和高道豁哥倆更是瑟瑟發抖,慕容風雖勉強保持著鎮靜,眼神中卻也流露出了一絲慌惶。
現場,隻有高洋仍是強自鎮定的昂著頭,嘴角掛著微笑,冷冷的打量著周圍的這些殷州士兵。
“薛參將,你來得正好!快!快殺了這幾個叛匪!”此時,見眾軍突然止住了攻勢,那名姓那的廷尉丞,便躲在那幾名親軍身後,衝帶隊趕來的黑臉軍將嘶聲叫嚷了起來。
這薛參將聞言,在馬上向那名那姓軍官拱手一禮道:“卑職薛無悔參見那什勒大人!”
言罷,他用眼角冷冷打量了場中的慕容風幾人一眼,見場中隻有這名書生、三個少年和兩名家仆,便是微微一皺眉,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對廷尉丞那什勒問道:“卑職方才正在城郊巡察,見那大人火信求援,便帶了手下人馬過來相助,卻不知剛才那大人口中的叛匪現在何處?莫非便是眼前這幾個書生?”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這番話,聽在那什勒耳中,卻是將這那什勒氣得不輕,心道:這姓薛的也忒不識抬舉!這分明是拿話將本官的軍麽。
當下便沒好氣的道:“薛無悔,你究竟是沒聽清本官的話,還是有意視而不見?這麽多殷州軍的弟兄都被這幾名叛匪砍傷,還有何猶豫?!”
那什勒的這個態度,弄得薛無悔是一頭霧水,他是個直率的軍中廝殺漢,肚子裏可沒有那什勒那麽多花花腸子,方才也是想到什麽問什麽,不明白這那什勒為何會突然對自己冷言相向,隻好恭敬解釋:“卑職不敢!隻是……不知大人的人馬如何會與這幾名書生起了衝突?”
他這話剛說完,那什勒的濃眉便是一挑,一雙三角眼隨即眯縫了起來。
薛無悔這番話,在他聽來又是分外剌耳。自己明明再三將這幾人定為叛匪,可這小子卻仍是一口一個“書生”的叫著,這不是故意叫板嗎?而且在他聽來,薛無悔這話裏話外,多少還隱隱暗含著嘲笑他竟不敵這幾個書生之意。
想到這裏,那什勒心裏的火便“騰”的一聲竄了上來。暗道:這薛無悔看來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啊!自己好歹是堂堂朝廷七品廷尉丞,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無品校尉配來詢問的?
這那什勒也是在軍中呆過不少時日,自是曉得軍中的規矩:上級軍令,下級隻須執行。此番薛無悔再三詢問,在他眼中,實在是對他這個上官威信的極大挑釁。
隻是他卻不知,其實在薛無悔的心中,壓根兒就沒把他這個廷尉府的駐軍丞當成自己的上官。在他看來,這那什勒仍舊屬於廷尉府的人,隻是被皇帝派來輔助監察軍紀罷了,根本無權下達軍令。
“姓薛的,看老子回頭怎麽收拾你!”那什勒在心中恨恨的罵了一句,但眼下他還得指望薛無悔幫忙,便不得不強自按下火氣,深吸了一口氣,用盡量緩和的語氣對薛無悔說道:“薛校尉,本官今日奉命押送遷民。行至此處,這幾名狂匪卻突然追來攔阻,不僅接連砍傷多名士卒,還趁機攛掇遷民造反。如今這百餘亂民已趁亂四下奔匿,本官人力有限,這才不得不發信請援,還須速速將這一幹人等拿下,並遣人將逃走的遷民盡數捉回,否則將來你我回營都逃不了軍法從事!”
聽了他這話,那薛無悔的一張黑臉頓時變成了醬紫色,他根本沒想到此前還有上百饑民流潰一事,心想這下可壞了,若是當真誤了軍務,自己一個小小的校尉可吃罪不起。
當下便向那什勒急道:“那些亂民逃了多久?”
“自火信升空之時始”,那什勒沒好氣的道。
薛無悔聽罷也不多言,衝身邊兩名親兵打了個眼色,兩人便呼嘯著招呼外圍的百餘名騎士,呼喝著打馬,沿著官道兩側泥地裏的零亂腳印四下追了出去。
轉眼間,官道上便隻剩下薛、那二人和數十騎軍士,但仍是將高洋等人重重圍困。
“好一張狗嘴!”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此時突然從人群中冷冷的傳了出來。
眾人皆是側目,隻見當間那群“叛匪”中,一名衣身華貴的黑瘦少年,此時正從分開護在身前的兩名持刀家仆,從人堆中緩緩走了出來,目光死死盯著那什勒,眼裏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你,叫那什勒?”高洋盯著那什勒,眸子中閃動著濃濃的殺機,話卻是從牙縫裏說出:“那姓,隻不過是一個鮮卑小姓,在鮮卑諸姓中也就是個賤民,官不過七品,竟也敢在軍中如此跋扈!假傳軍令、顛倒黑白、屠戮百姓、圍殺良善!可是當真不知王法如爐?!”
說這話時,高洋麵沉似水,瘦小的身子挺得筆直,頭也是高高昂起,目光冰冷的直視著那什勒,一股隻有世家貴公子才具備的上位者氣勢,便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且字字句句如刀似劍,義正詞嚴,大帽子是一頂接著一頂的蓋在那什勒頭上,就差直接說他要謀反了,聽得那什勒眼角直跳,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
一旁的慕容風聽了,有些意外的看了高洋一眼,隻是片刻間,便多少明白了些高洋的用意,也上前兩步,指著那什勒怒聲喝道:“那什勒!爾不過隻是廷尉府一小小駐軍丞,竟這般膽大妄為、枉顧國法,故意曲解上意,下令軍士對我大魏苦難百姓鞭打馬踏,我等師生郊遊撞見,出麵阻止,爾為掩罪行,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欲令手下士卒將我等盡數誅殺,當真是令人發指!更有甚者,我等讀書之人,赤手空拳,竟也能被爾誣稱為匪!莫非在爾眼中,這堂堂渤海府城內,居住的讀書人竟皆是衣冠匪類不成?!爾在渤海城門前,這般胡作非為,擾亂視聽、顛倒黑白,究竟意欲何為?莫非是想陷我大魏殷州軍於萬夫所指之境嗎?!”
慕容風這番話,可比方才高洋的話殺傷力更大。不僅將事情原委講了個清楚,那一連串的質問,更明顯是有些離間那什勒與在場諸軍士的味道,而且顯然已經成功了。
他的話剛說完,周圍的殷州軍卒心中已是起了疑惑,各軍士手中指向高洋等人的槍尖雖是未動半分,但不少人已開始將質疑的目光投向那什勒,一些人的眼神中還流露出不屑與憤怒,就連薛無悔也是黑著臉,有意無意的輕輕一帶馬韁,與那什勒拉開了些距離,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多了幾許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