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鳴鏑突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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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剛才高洋的怒喝是讓那什勒感到憤怒的話,那慕容風的這番話已不再是讓那什勒生氣,而是令他有些惶恐了。尤其是最後那句“欲置我大魏殷州軍於於萬夫所指之境”的質問,更是隱隱將他推到了眾軍士的對立麵,加之原本便理虧,此刻那什勒頓時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他氣得是渾身發抖,哪還敢讓慕容風接著說下去,情急之下,氣急敗壞的舉起手中刀,指著慕容風和高洋大聲叫罵起來:“給老子閉嘴!你們幾個狗雜碎!勾結亂民、截殺官軍,還敢公然辱罵朝廷命官!當真是萬死難贖!眾軍聽令!速將這幾名刁蠻叛匪就地格殺!”

    可是,咆哮過後,現場卻是一片安靜。

    數十騎青甲騎士依然挺槍而立,無一人動作半分。

    那什勒愣了一愣,扭頭看向一旁的薛無悔,卻發現此時薛無悔正昂頭看著天空,嘴中還念念有詞,隱約傳來“三、四……”似在點數著什麽。

    那什勒順著薛無悔的目光,也抬頭看去。

    隻見,此刻頭頂隻有一群麻雀飛掠而過。原來,薛無悔正在抬頭數鳥呢!

    這下可把那什勒給氣得不輕,又極度尷尬,羞憤之下,他猛的對自己身邊的幾名親隨怒喝一聲:“還他娘的愣著做甚?!”說罷便率先發動。腳下使力,瞬間便已欺身至慕容風近前,寒光一閃,雪亮的長刀卻是對著慕容風身旁的高洋當頭劈下!

    這一幕發生得太過突然,兩名王府侍衛方才一直橫刀與眾軍士對峙,此時見狀大駭,幾乎同時喝了一聲“呔!”,轉身伸刀欲攔,卻終是相隔了兩步。眼看那什勒手中森白的刀光已至高洋近前,一個白色的肉球突然從高洋身側竄起,一把將高洋推開。隻聽“呼!”的一陣風聲,那什勒的刀劈了個空,人也往前嗆了一個趔趄。

    高洋站穩回頭一看,卻是方才一直站在他身側後方的高突騎突然出手推開了他,可這下,小胖子此時卻完全暴露在了狀若癲狂的那什勒麵前,一張小臉嚇得慘白。

    這那什勒雖然武功不濟,但好歹也是練過些刀馬,電光火石之間,剛站穩腳根,便不管不顧的順勢反手一刀,斜剌裏朝麵前的高突騎攔腰劈了過去,正巧回身目睹這一幕的高洋頓時驚得目眥欲裂。

    隻聽“當!”的一聲金屬相擊之聲,一把長刀堪堪從旁邊探了過來,剛好擊打在那什勒的刀刃之上,震得那什勒手腕一麻,連刀都險些飛了出去,扭頭看去,卻是距兩人最近的一名王府侍衛已回身至高突騎身前,持刀而立,穩穩的擋在兩人之間。

    “好險!”這一切隻發生在一個呼吸之間,高洋不禁暗道一聲僥幸,若非剛才高突騎舍命一推,隻怕此時自己已成刀下亡魂。一念及此,高洋便朝高突騎投去感激的目光,卻發現高突騎此時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褲襠裏濕了一大片,原來竟是被剛才的一幕險情給嚇尿了,高洋頓時好氣又好笑。

    “薛校尉!你在一旁看熱鬧嗎?!”那什勒見自己一擊不成,幾名親兵又被那兩名侍衛的高絕武技嚇破了膽,一時也不敢再有何動作,不由怨恨的看向一旁的薛無悔怒喝道。

    “卑職不敢”,薛無悔的麵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在馬上朝那什勒略一低頭恭謹說道:“卑職位卑職微,所領軍令隻有遷民事,未經上官允許,不敢幹擾廷尉丞大人緝拿賊凶”。

    “你!……”他這話差點把那什勒的鼻子給氣歪了。

    薛無悔的這番話雖然言語間充滿恭敬謙卑,可話中的意思卻是很明確:我隻負責遷民,你要幹什麽請自便,但想要軍方幫忙,休想!

    “好,好,好!”那什勒恨恨的從牙縫裏一連迸出幾個“好”字,眼中的那絲怨恨此刻也已完全變成了怨毒,握著刀柄的手,青筋直跳。自從他被派駐殷州軍一年多以來,還從未受過此等怠慢羞辱,可偏偏此刻既無法憑一己之力拿下慕容風等人,又無法號令眾軍士相從,氣得直想跳腳罵娘,心裏對薛無悔是恨到了極點。

    一旁的高洋,此時倒是頗有些玩味的看向薛無悔。他覺得,這個黑臉的軍將,倒是有點意思。

    此時,遠處已可陸續見到有殷州騎軍,驅趕著方才逃散的饑民朝這邊緩緩行來。那什勒心念一轉,臉上便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薛無悔道:“薛校尉,眼下逃民已被擒回,隻是本官手下軍士傷者近半,這遷民之事,便交予校尉了。此番雖有些波折,但幸賴校尉及時來援,總算是未出什麽紕漏,本官回營後,定將向司馬將軍稟明實情,為校尉請功啊!”

    薛無悔聽他這樣說,一拱手淡淡的道:“大人言重了,此乃卑職份內之事”。

    “理應如此!”那什勒略一擺手,示意薛無悔不必自謙,便又指著高洋等人對薛無悔道:“隻是這夥人,還請薛校尉下令眾軍助某拿下,綁縛回營詳加審訊!這幾人身攜利刃,公然阻撓朝廷軍務在先,後又持刀砍傷多名軍卒,暗助遷民作亂,更欲謀襲朝廷命官,身份來曆可疑,其罪更不容赦!今日若是讓這夥人逃脫,他日上官問起,你恐怕也脫不了一個勾結賊匪的罪名,其中利害還望校尉思量!”

    那什勒這番話語氣懇切,不再似方才那般跋扈,可這話裏的威脅之意,卻是較之方才更勝。

    薛無悔並不相信這幾名世家子模樣的書生與少年真會是什麽叛匪,估計隻是為這些遷民抱打不平而已,但這幾人砍傷軍士、打傷官差、阻撓軍務卻俱是實情。

    盡管他平日也看不慣這那什勒的囂張做派,本不願插手,但想到那什勒已再三開口向他求助緝凶,現場又有眾多軍士旁觀,自己若一再推脫,萬一日後那什勒故意向上官告狀,他也是難逃一責。

    當下便黑著臉,對眾軍士低喝了聲:“拿下!”

    “放肆!”兩名王府侍衛一聽這話,頓時怒喝一聲,橫刀於胸前,將眾公子和慕容風護在身後,打算說出自己的身份,萬萬不可讓幾名公子與南山先生有任何閃失。

    “咻!——”恰在此時,隻聽官道遠處渤海府城方向,突然響起一聲長長的破空尖嘯,眾軍士皆是神色陡變。

    “鏑箭?!”這聲音,他們這些久駐北疆的邊軍自是熟悉無比,眾軍士立時便警覺起來。這鏑箭又稱鳴鏑,是敵我兩軍戰場騎軍高速行進中發令的常用箭矢。騎軍對陣之際,通常是“鳴鏑響後戰鼓催”,緊接著便是排山倒海般的騎兵衝鋒了。

    “莫非果有賊人埋伏?!”薛無悔和那什勒也均是心驚不已,忙扭頭朝鏑聲響起方向看去。

    隻見,官道之上,蹄聲如雷,十餘騎黑衣騎士,無甲無蕃,正朝這邊縱馬疾馳而來,隱隱還可看見馬群之中,不時閃現出的一片片雪亮刀光。

    “結陣!!”薛無悔不知這是哪裏來的隊伍,但見對方來者不善,且並非殷州軍裝扮,也來不及多想,便急令眾騎軍集結禦敵。

    此時,已有近百名追尋逃民的騎軍返回。眾軍聞令,立即靠攏,百餘名軍士迅速分成兩隊,一隊二十餘騎留下看守追回的逃民,另一百人隊快速翻身下馬,取下掛在馬側的圓盾,手持長槍在官道後方列成三行,第一行舉盾架槍結成盾牆,後兩行挺槍於後,其矛如林,突於盾前。

    “山!——”

    隨著這百人隊中一名隊正的一聲嘶吼,眾軍士同時進入戰備姿態。隨著百套甲胄齊聲發出“嘩!”的一聲鏗鏘之音,一個如林的槍盾結陣,便將官道嚴嚴實實的堵住。

    “好一個不動如山訣!”一旁的慕容風見到此景,不禁脫口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