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秘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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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禾見慕容風也在,忙和他互見了一禮,才急急道:“這事,為兄也不清楚,隻知家中來了貴客,一會兒進去就知道了。哦,對了,你在城外惹的事,嬸娘已經知曉,聽下人說可是發了老大的火呢。早些時候,為兄得報,本打算帶著人去尋你。可人還沒出府衙,便被嬸娘差人傳到了這裏。得知你還沒回,為兄也不知你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不敢貿然進府。這不,就一直在府門口等你”,高禾說罷,神色有些悻悻。
聽高禾如此說,慕容風給高洋遞了一個眼色,然後向高禾一拱手道:“太守大人,既然府中有貴客至,那在下未得邀請就不便入府了,但有一事需稟明太守,二公子今日所為,實有大智慧!隻是待會見到夫人,太守隻需謹言即可,切不可替公子求告,夫人自會有明處。南山告退!”
慕容風這番話,令高禾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明白,南山先生的智慧遠非他所能及,更不會坑害自己的徒弟,便點了點頭。
慕容風遂又轉向高洋嚀囑道:“公子,一會夫人若問責城外之事,公子無須過多辯解,隻需著力‘替父慰民’便可。為師告辭。”
說罷,也不待二人反應,朝二人一拱手,長袖一擺,便飄然而去。
“替父慰民?”高洋重複了一句,便隱約有些明白了慕容風的意思,但終是覺得這“慰民”二字未免有些虛偽。
此時此刻,無論洛陽還是晉陽,都將這十萬災民當成了博弈天下的棋子,又有哪家真正顧念過他們的死活?自己所為,隻不過是在其中擇了個立場罷了,自己該如何談民心?娘與父親心中在意的到底是自己的權勢還是天下的福祉……高洋的腦子裏一時百轉千回。
見慕容風走遠,高禾扯了一下正看著慕容風背影發愣的高洋,催促道:“樂哥兒!想什麽呢?快些入府吧!”
回過神來的高洋,微不可察的甩了甩頭,暫時將那些有的沒的全部拋開,正欲隨著高禾入府,突然一陣寒風刮過,高洋不覺縮了縮脖子。這才驚覺經過方才城外的那一番波折,自己的衣服從內到外已完全被汗浸透了。此時被風一吹,頓覺寒風透體,冷到了心裏,就如同娘親發怒時那冰冷駭人的目光。
盡管他天性沉深聰慧,可終還隻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一想到婁夫人正因自己在西城外幹的那些事而大發雷霆,高洋的心裏就不住的直打突突,腳下也遲疑了起來。
高禾還以為他心中仍是惦記著城外的災民,忙催促道:“樂哥兒,腳下快些!城外之事某已責予衙中府丞與典史親自帶人處理,巡城司那邊何伯也已安排了人手出城配合,這事兒你就甭操心了,今日你招惹出的事非已經不少了,還是趕緊隨為兄入府拜見嬸娘吧!”
說罷,便不由分說,扯著高洋的衣袖,將他拉進了王府。
待進得王府,高洋又是大吃一驚。
隻見上午還是尋常模樣的王府,此刻卻已是一派花團錦簇的盛景:入得門來,便見迎麵那副雕著丞相“中原蕩寇圖”石刻的巨大漢白玉照壁上,已掛起了用大紅綢布紮成的盤龍垂帶。
高洋的鼻翼抽動了兩下,空氣中似有一股奇異的幽淡清香隨風入鼻。
他拿眼一掃,透過照壁一角,便見其後寬闊的大院兩側,回廊簷頂之上,此時也已挑起無數大紅的鎏金燈籠。
一道道如瀑布般的五彩紗幔自廊頂垂落,正隨著傍晚的輕風微微擺動;便是園中那些四季常青的綠植上,此刻也星星點點的紮滿各色綢緞束成的彩花,竟是在這寒風料峭的早春,裝點出了滿園的姹紫嫣紅來。
他又見,風起紗舞間,園內那垂紗遮掩的回廊下,數步間距便有一雪纓赤披的幽州鐵衛仗刀而立,為這曼妙旖旎的院子,平添了幾分隱隱的肅殺之意。
還未等高洋仔細琢磨,他便被高禾拖著轉過了照壁。
入目的情景,更是讓他吃驚不小。
隻見,此時園內各處的綠樹假山已被打掃得不見半分雪漬,青石鋪就的中道上,竟覆滿了暗紅的朱砂;高洋簡直看呆了,府中過年時,也未見有這般裝點啊。
他順著朱砂鋪就的中道向前望去:隻見中道盡頭,鬥拱飛簷的花廳前門,此時也被一條條從屋簷上垂落的五彩紗幔完全遮蔽,形成了一道如彩虹般的紗幕,將花廳內外分隔成了兩個世界,紗幕後不時隨風傳來笑聲和隱約的交談聲。
站在夕陽的餘輝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讓倉促回府的高洋如置夢中:眼前的碧樹紅霞、褐瓦朱燈,映襯在一片丹紅彩幔和五色薄紗之間,端的是一派吉祥福瑞,如置天宮。
卻見身旁的高禾,此時的神色也是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顯然極是看重這趟差使。
也難怪他如此這般,他這位渤海太守說破了也就隻算是個替高家看城門的,城中住著的不是達官貴戚便是族中長輩,平日裏他這個末官晚輩,也是極少有機會參與這等大場麵。
他看了高洋一眼,目光裏有掩飾不住的興奮與緊張。隻見他肅容而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又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官帽,低低的輕了輕嗓子,這才低頭對高洋說了聲:“走!”
快步踩在朱砂的中道上,高洋覺得腳下有些打滑。那些朱砂雖已被人磨得極細了,可終究還是有著無數的小顆粒。踩在上麵,就如同走在冰上一般,一走一滑。
高洋心中有些揶揄的腹誹道:好好的青石板地麵,幹嘛要鋪成這樣?娘就不怕把貴客摔著了麽?莫非,這玩意就是專門用來整人的?
一路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高洋已是隨著太守高禾一路疾行,來至了花廳外。
兩人剛站定,便聽到一路垂首而行的高禾,隔著薄薄的紗幔高聲稟告:“稟夫人,樂哥兒回來了”。
屋內的嘻笑熱鬧頓時嘎然而止,代之的是一片突然降臨的死寂。
高洋不明就裏,一抖衣袍,剛想像往常那樣抬腳邁步進去,卻被身旁的高禾一把死死拽住。
隻見高禾雖未敢抬頭,卻仍是不停向他打著眼色,又用眼神掃了一下四周回廊紗幔後持刀侍立的那些甲士,示意他:貴客在內,不可造次。
高洋見狀一凜,心中也打起了鼓,一時間腦子裏又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卻是疑惑更甚:這花廳內來的究竟是哪路神仙,竟敢在王府擺下如此排場?最關鍵的,用來在自己和娘親麵前擺譜的,居然還是自己爹爹的兵,這叫個什麽事兒啊!
隻是,此時府中氣氛陡然轉冷。一股無形的壓力,讓高洋也不由自主的與高禾一樣,躬身侍立在花廳外的台階之下。
良久,
沒有任何動靜,
回應他們的,隻有園中那愈來愈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是偶爾,從花廳內傳出一兩聲茶盞觸碰時發出的輕響。
直到高洋覺得腰都有些酸了,心中的不耐已忍到了極點時,才聽到花廳內傳出婁夫人冷冰冰的聲音:“進來吧”。
“喏!”高洋與高禾齊聲應了,這才都各自暗擦了一把額上的細汗。
高洋抬頭剛準備拾級而上,卻見,突然從那些自花廳房沿垂下的五彩紗幔裏,探出了兩隻白皙柔嫩的纖細玉手,同時將紗幔向兩邊輕輕掀起。
待看清這兩隻玉手的主人後,高洋頓時便驚得張大了嘴。
入到他眼中的:竟是兩名十一、二歲、頭帶皮帽、梳著粗大單辮、粉雕玉琢般的異族měi n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