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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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流逝似離弦飛箭,不覺又經兩番酷暑。

    掐指一算林鎮自來定西城至今也有兩年時光了,這兩年來林鎮憑借著精湛的醫術博得了一片美名。

    而在幾位明月弟子“無意”中透露出林鎮師從藥老之後,這下不隻是定西城,就連住在離定西城很遠地方的都有人來找林鎮瞧病了。要知道藥老在世人眼中那可是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神仙,他的弟子在俗世中哪個不是一方神醫啊。

    “藥老傳人”可是一塊金字招牌,來找林鎮問診之人絡繹不絕,連帶著周遭客棧生意都興隆起來,本就熱鬧的一條街道如今也是更加繁華。

    名聲雖不斷攀升,診金卻未曾漲過。那些窮苦之人前來看病,林鎮不僅不收診金還將錢糧相贈。隻兩年時間,林鎮就贏得了定西城人的敬重,提起林鎮大家皆是讚譽之詞,沒一個人不誇他好。

    而那些想著要報答林鎮的病愈之人,看林鎮竟然還未娶妻。就留心哪家好姑娘尚待字閨中,攛掇著自家婆娘前去做媒。

    多好的人啊,誰家姑娘嫁給他那豈不是就剩享福了。

    每日踏林鎮藥鋪門檻的除了那些病患外,竟然還有許多媒婆紅娘。這個說著東家女孩模樣俏,那個說著西家姑娘女紅好,搞得林鎮很是無奈隻得是搖頭苦笑。

    兩年了,一直沒再見過那個黑衣女孩,可林鎮卻一直都忘不了她。

    若再能相逢該有多好啊,哪怕隻是再看那麽一眼呢。可也許有的人隻能是用餘生去思念,緣分不再安排你們相見,這或許就是人家說的有緣無分吧。

    想起在聽雨峰每日站在樹下背誦明月心經的那段日子,林鎮感慨自己當時為什麽腦子這麽笨呢。怎麽背這本明月心經都是記不住,可如今背會之後卻又怎麽也忘不了了。

    明月心經雖已牢記在心,但林鎮這兩年好像並沒有怎麽去想過這本書,臨別之時藥老所贈的那本醫書他倒是經常翻閱。

    這兩年林鎮除了那個黑衣女孩,最想見的恐怕就是藥老了。

    自行醫以來,遇到了不少的疑難雜症,一些病狀讓林鎮也是一頭霧水。

    有一次一個婦人被送到醫館來。隻見這婦rén miàn色鐵青,嘴唇發紫,肚子腫脹得似是孕婦一般。

    這等病狀林鎮從來也不曾見過,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婦人在哀嚎中死去之後,他的丈夫悲痛欲絕,說林鎮徒有虛名,實為庸醫,在醫館裏大鬧了一場。

    後來雖然被藥鋪附近的居民痛打一頓趕了出去,可當天林鎮也是把店鋪給關了。

    一個人靠著櫃台半躺坐下,林鎮一遍遍翻看著藥老的那本醫書。

    藥鋪雖被那人弄得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可林鎮卻不怨他。隻是在想,藥老若在,這婦人或許就不會死了吧?

    林鎮心情很是悲痛,恨自己沒能救活那個婦人。他也很想再見藥老一麵,心中有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想著藥老能幫自己答疑解惑。

    可藥老已經很久沒走出過藥穀了,也許老人們都不再喜歡奔波吧。林鎮想讓古陽太師叔帶自己去藥穀見一下藥老,不過古陽太師叔也是很久沒見了。

    剛行醫的第一年古陽和周誌歡還來過幾次,不過看林鎮已是能夠立足此間之後,他們也就放下了心,最近一年這二人都沒有再出現過。

    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啊。

    明月弟子又何其多,我一個資質低下且已經下了明月山的人何德何能呢,能得到大長老幾番照顧自己早就應該滿足了。至於別的事情,還是不要多想了吧,反正多想也是無益。

    唉,世事天定,一切隨緣吧。

    起初林鎮還常常回到林家村,他一直想著再見那女孩一麵。可兩個月前林鎮再次來到林家村的時候發現自己搭建的那間茅草屋已經是坍塌了,林鎮歎了口氣轉身又走回了定西城,自那天起也就再也沒去過林家村。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林鎮這些日子想過許許多多事情。不過他從未再想過修行的事,自己怎麽可能踏上修真之路呢,這豈不是太陽要從西邊升起了嗎?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月宗有這麽一個地方,宗主以下擅入者無論何人皆可就地誅殺。

    這是偌大明月山唯一的一塊禁地,是除了守山之人隻有明月宗宗主才能進出的地方,此處名為陵山。

    陵山山下有一穀喚作陵穀,曆代明月宗宗主皆葬於此處。山頂有君耀殿,殿中所藏均為上古法術秘籍,隨便拿出去一本都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過陵山最神秘的地方還要數那明月洞府,明月洞府乃是道祖高彌修煉之地,相傳道祖彌留之際也是走進了這明月洞府,至於洞府之中有什麽東西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道祖遺訓說任何人不得入這明月洞府,曆代弟子皆遵循道祖遺訓,千年時間也從沒聽說有誰進去過。

    不過大家一直都在猜想其中到底有些什麽。有的人說那是一個仙家福地,無論何人隻要進去就可永生;也有人說那是一個藏寶之所,裏麵有無數的仙器靈藥;還有人說那是通往天界的入口……

    雖然說什麽的都有吧,不過裏麵真的有什麽又誰也說不清楚了。

    不過有一點明月弟子都牢記在心,那就是陵山乃明月禁地,是他們所不能去的地方。

    陵山主事名叫趙明,趙明今年已經有九十多歲了。他是最早的一批二代弟子,雖然是和周誌歡、高昊一個輩分,不過卻要比他們大上二十多歲。

    陵山除了主事外還有二百位弟子在此守護,這些人都是從數萬明月弟子中挑出來的佼佼者,守護數十年之後離開陵山皆可為一峰主事。

    而身為這陵山主事的趙明,一身道行更是高深。年少之時的幾番下山也是做了不少轟動一時的大事,雖然自從做了陵山主事,已經幾十年未曾下過陵山,不過至今威望仍是不小。

    陵山曆代主事均在君耀殿前的院子中居住。這一日趙明正在房中修煉,忽覺有人上得山來,他皺了下眉卻沒有動,依舊是盤膝坐於床上,不過一雙靈耳卻是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陵山巡視弟子有急事稟報。”

    聽到這話,趙明睜開了雙眼,從床上一躍而下推門走出。

    院子中站了一個陵山弟子,看趙明走出後那人慌忙低了頭並不敢去看。

    “你有什麽事?”

    若是有人聽過一次趙明聲音的話,那他就一定會記住這種聲音。

    趙明的嗓音很是沙啞,就如同是兩塊鏽鐵相互摩擦所發出的那種聲音,很是刺耳。

    那弟子低頭道:“弟子今日巡視時發現古陽大長老私入陵山禁地。”

    “嗯?”趙明聞言皺起了眉,他踩著青石台階走到那弟子身前,道:“你說什麽?”

    “弟子,弟子發現大長老私入禁地。”

    “抬起頭來。”趙明看著那人的眼睛,道:“你可是看清楚了嗎?”

    “千真萬確,除了我外還有一個守山弟子他也看到了。”

    “那人何在?”

    “他留下看守了。”

    趙明轉過身去,抬頭望天皺緊了眉頭。

    大白天的他古陽私闖禁地?會發生這種事嗎?可如果真的是古陽,那我該怎麽辦才好呢?

    “先帶我去看看吧。”趙明輕輕道。

    “弟子遵命。”

    來到陵山之下,遠遠就看見一個弟子守在那裏,看見趙明前來,那人也是趕忙施禮。

    “嗯?古陽呢?”

    那留守弟子道:“古陽大長老又走回去了。”

    “除了你倆還有沒有人看見?”

    那二人道:“當時就我二人在此。”

    趙明眼神一轉,突然出手抓向一人咽喉。那人哪曾想到趙明會突然出手,他猝不及防,喉嚨一下就被趙明扭斷,嘴角流出鮮血脖子一歪就此死去。

    旁邊那人見狀忙向後退了幾步,口中驚道:“你,你這是何意?我二人說的可都是實話。”

    趙明冷哼一聲,道:“實話?我現在倒是想聽聽你的實話了,到底是何人派你們來我明月宗的?”

    “什,什麽?”

    趙明的雙手握緊,拳頭周遭紅光閃動。

    “再不說,可就沒機會說話了。”

    那弟子見狀忙喚出護身法器,隻見一個白色的小盾出現在他胸前。而隨著這弟子的低聲誦言,這小盾發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

    趙明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雕蟲小技,給我去死吧。”

    言罷一拳打出,隨即便有一道紅光猛烈地衝向了那位弟子。

    那人身前白盾破碎成無數道白光落下,而他前胸竟然都凹了進去,一口鮮血吐出登時死去。

    “陵山弟子聽令,守住陵山各處入口,有私自離山而去者,殺無赦。”

    趙明這幾句話經法力說出,立時傳遍陵山,各處巡視的弟子聞言後都趕緊向入口處跑去。

    而趙明說完這些話後就快步向著君耀殿走去。

    推開君耀殿大門後,隻見殿內竟有一隻斷臂,而查看殿中所放之物,幽冥珠已是不知去向。

    趙明將雙手握得咯吱作響,咬牙說道:“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灑在君耀殿上,為這莊嚴的大殿鍍上了一層金huáng sè彩。

    陳楓伸手推開君耀殿的大門走了進來,趙明則是跟在他的身後。

    陳楓一進大殿,這本來很是安靜的大殿頓時“吱吱”聲此起彼伏,隻見不少金色的小東西探出頭來。定睛細看,才看清原來這些都是一個個金色的小老鼠。

    看到陳楓,這些小家夥一個個都從藏匿處跑了出來,一瞬間大殿之內隨處可見金色晃過。

    “你們這些家夥,是不是都在睡懶覺呢,東西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陳楓輕輕說道。

    那些老鼠似是能聽懂陳楓的話,陳楓這話一出,它們立時就不開心了,一個個“吱吱吱”的叫個不停。一個老鼠還從書架跳到陳楓的肩上,一邊吱吱地叫著,一邊伸出一隻前爪指向地上的斷臂。

    陳楓點了點頭,道:“好了好了,是我冤枉你們了。”

    聽到陳楓這樣說,那些家夥們才不再亂叫,大殿又安靜了下來。

    陳楓看向趙明道:“有金鼠在,那人是怎麽盜走幽冥珠的呢?”

    “宗主有件事我倒是忘了和你講,別的東西就算是戾氣再重也有金鼠守護。可那幽冥珠自打往那一放,這些金鼠們就連靠近都是不敢。”

    “吱吱吱吱。”那些金鼠又叫了起來,好像是對趙明口中的“不敢”二字很有意見。

    陳楓將肩上的金鼠放到書架之上,又從君耀殿走了出去。

    “你這主事是怎麽當的,二百個人都管不好嗎?”陳楓對走在他身側的趙明說道。

    趙明道:“宗主盡管放心我一定把幽冥珠給找回來。”

    “找幽冥珠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先好好查查你這剩下的人中還有沒有別派的奸細吧,我現在對你這陵山弟子很不放心那。”

    “弟子知道該怎麽做了。”

    二人向著山下走去,等到出了陵山,陳楓看到高昊和一大批弟子已在前麵等候,他回頭對趙明道:“你先回去吧。”

    趙明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高昊迎上前道:“宗主,各峰主事均已派弟子查了所在山峰,並沒有發現有斷臂弟子藏匿,而守山弟子也沒有注意到是否有斷臂之人下山。”

    陳楓看了高昊身後的那些弟子一會兒,不過他並沒有看見自己想找的人。

    “嗯?周誌歡呢?怎麽用的著的時候找他不見。有沒有執法堂的弟子,你們的堂主周誌歡呢?”

    一個執法堂弟子走出來道:“周誌歡師兄前幾日下山除邪去了。”

    陳楓拿出一張畫像,道:“盜走幽冥珠的就是此人,你拿著這幅畫像去找周誌歡,讓他把幽冥珠給我找回來。”

    那弟子接過畫像領命去了。

    高昊道:“師父,要不要知會南青城和合歡派一聲,讓他們幫忙尋找。”

    “畢竟是家醜,還是不要外揚了。出了這種事,不用你去說,想知道的人早就已經知道了。”

    明月大殿殿門此時緊緊的關著,高昊在殿外守著。

    而殿內隻有二人,明月宗宗主陳楓和大長老古陽。

    陳楓歎了口氣,說道:“是誰要盜幽冥珠呢,會是血魂穀的人嗎?”

    古陽道:“這三個陵山弟子入我宗門都有四五十年,那時幽冥珠還不知道在哪呢,此事隻怕並不是血魂穀所為。”

    “那會是誰呢?師兄,這次恐怕要麻煩你下山一趟了。我覺得此事好像不是那麽簡單,這些人的目的也許並不是幽冥珠,或許隻是看見金鼠後才做的決定。”

    “宗主盡管吩咐吧。”

    陳楓雙手背負,輕輕說道:“去見一下朱端吧。”

    金鼠這種小東西頗有靈性,除了陵山君耀殿,你若再想見它那就隻能在畫上看它了。這些家夥隻認主人,旁人若是動其所看寶物就會被它們狠狠地咬上一口,而這種毒液若是經血液流遍全身,那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你不得。

    林鎮正睡得香,卻被重重的拍門聲給吵醒了。

    也常有病人深夜前來尋醫,但還沒人似這般拚命敲門,睡夢中被人吵醒總有些心煩,但林鎮還是披衣起身前去開門。

    剛打開門就有一人倒進屋來,隻見此人右臂折斷,衣服都被鮮血給染紅了。

    “啊,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林鎮看這人身著明月服飾,有些不敢相信會有人誅殺明月弟子。

    那人很是虛弱,他輕輕說道:“我知道你以前也是明月弟子,求你幫忙把這個東西送到西營集鎮,將它交到西營集客棧的胡春來手上。我,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林鎮解開他的衣衫將止血散灑在上麵,可這血壓根就止不住了。

    “你斷臂之後為什麽還要催用法力呢,這下可糟了。”

    “不,不要救我了,我沒得救了,你快些幫我把東西送去吧。”

    那人將一個金色的木盒從懷中掏出,遞到林鎮手中,林鎮剛接過去,那人就咽了氣。

    林鎮雖然不知道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但想到自己也曾在明月山待了十四年,明月宗於自己是有養育之恩的。既然這位明月弟子臨死托付自己此事,那我一定要把盒子送到西營集鎮。

    林鎮穿好衣服向著西營集鎮走去,此時城門已經是關上了。不過守門人看是林鎮要出城,大家都以為他要去為人看病就又幫他打開了城門,還問林鎮需不需要人跟著護佑。林鎮搖了搖頭,等守門人把城門打開後,他快步而行,隻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守門人看林鎮遠去,還沒來得及關上城門,就見天上似是流星雨一般有幾百把仙劍飛過。

    “啊,這是?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原來周誌歡接到宗門傳令後不敢怠慢,召集執法道人四處尋覓畫像中人。而剛好聽附近弟子報說似是見到一位斷臂道人禦劍向西,周誌歡率執法道人追來果然發現了那人。而盜走幽冥珠的那人看周誌歡追來後,拚命向前最後在這定西城落下不見。

    周誌歡命執法道人在城中四處搜尋,可他突然想起來林鎮也住在這定西城中,周誌歡擔心林鎮安危,於是自己就在藥鋪落下。可沒想到一推門就看見那斷臂道人倒在地上,而林鎮已是不見蹤影,幽冥珠也並不在那斷臂之人身上。

    問及定西城守門之人,他們言林鎮形色倉皇向西去了。

    周誌歡變了神情,難道林鎮也是這些人的幫手嗎?這麽晚他要去哪啊?

    周誌歡道:“林鎮並不懂禦劍之術,隻能是徒步而行,不過現在天黑看不見地麵情況,你們隻管飛過去把住向西的路口等著他來就行。但是切記一定不能傷著他。”

    “遵命。”

    周誌歡身後執法道人聽他說完之後一個個禦劍向西,周誌歡歎了口氣後,也踏上青虹劍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