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塔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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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風和煦處處花開,陳楓牽著黃淇的手二人並肩走在這一望無際的花叢當中。

    此刻天朗氣清,這鮮花盛開的地方除了他倆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人了,二人嗅著那陣陣花香笑著手挽手向前跑去,可無論跑到哪裏隻要站住身子周遭又是一片嬌豔的花朵。

    天是那般藍,雲是那般白,黃淇又是那麽的美,握著黃淇柔荑般玉手陳楓感覺自己是那麽的幸福。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一股腥味撲鼻而來,陳楓站住腳步不再向前,而黃淇皺起眉頭臉上笑容也是不見。

    天空白色雲團被墨色黑雲所取代,狂風驟起刮得千百花殘。而四圍此時又有暗黑色的海水湧來,那海水之中遊著無數的鮫人,他們麵色猙獰手拿骨刀,發出了淒慘尖銳的叫聲。

    陳楓很是迷惘,他一時還想不明白本是美好的一切為什麽突然間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要拉起黃淇的手趕緊逃時,卻發現身遭盡是些凶惡的鮫人哪還有什麽黃淇啊,而自己想要拔劍禦敵,可身子隻一動就覺撕心裂肺般的疼。

    “啊,疼死我了。”

    此時的陳楓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似是都被人狠狠地砸斷了那樣,這疼痛讓他無法忍受。

    他猛地睜開了雙眼,可頓覺光線刺目,看一切事物都是白花花模糊不清,隱隱約約看到身旁像是有個人站在那兒。

    “師弟,你醒過來啦。”古陽看見陳楓睜開雙眼,俯身關切問道。

    又過了一會兒陳楓才能看清東西,他發現自己現在躺在一張床上,身前那人正是師兄古陽,而古陽身後負手而立的竟然是師父三連子。

    “師兄,這是在哪啊?”

    陳楓此時嗓子腫痛,咽口吐沫都疼得厲害,一句話說的是斷斷續續,勉強說完之後又不停地咳嗽。

    “我們現在在古丘山上的一個村子裏,東海海水泛濫,沿海附近的村莊都被海水淹沒了。”說到這時,古陽心中悲痛眼中閃爍著晶瑩淚光。

    村子被海水淹沒了,這句話說來輕巧,可細想一下那些不能像修真之人禦劍而飛的普通村民又怎麽能在滔天巨浪中幸存下來呢?此番不知會有多少人會因此而喪命,可招惹鮫族之怒的並不是他們啊,無辜的弱小者總是會因強者犯下的罪孽而遭殃。

    “黃淇她還好吧?”陳楓看著師兄古陽輕輕問道,麵帶期寄盼著古陽能告訴他黃淇安好。

    可古陽欲言又止,長歎一聲後隻是搖了搖頭。

    “哼,讓你下山是去談情說愛的嗎?”三連子冷聲道,“那個合歡派的女孩已經死在鮫人骨刀之下了,我並沒有救她。”

    “噗。”陳楓吐出一口鮮血,他看著三連子泣聲說道:“師父,你為何不救她啊?”

    “沒出息的東西,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我明月宗養你這麽久就是讓你去殉情的嗎?回山之後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明月峰上,三年之內別想著能下山了。”三連子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出去。

    陳楓躺在床上看著屋中橫梁,眼淚隻是不住的流下。

    “師弟,師父說的乃是氣話,你心中不要怨恨師父。合歡明月一脈相承,若是能救那合歡派弟子,師父又怎麽可能見死不救呢。當時情況實在是太過凶險,為了救你師父也是受了傷呢,那個女孩師父他老人家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陳楓輕輕道:“師兄我知道了,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吧。”

    “嗯,你好好養傷吧,不要亂想了。”古陽說完這句話轉身也是走了出去。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啊?師父如此高的道行,那些鮫人怎麽可能奈何得了他呢,既然能救我又怎麽可能救不了黃淇?一定是他不願相救!唉,我在想些什麽啊,師父又怎麽可能見死不救呢。古陽師兄說的對,明月宗合歡派一脈相承所學皆是道祖法術,師父沒有理由不救道祖徒人啊。要怪也隻能是怪自己道行不濟,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無法保護。

    從今以後我陳楓也要做一個強者!

    正在陳楓暗下決心要好好修煉成為一個強者之時,院內卻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陳楓,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啊,怎麽像個縮頭烏龜那樣不敢見人了?”

    這聲音陳楓很熟悉,是自己那個好朋友王輝的聲音,可聽王輝此言似是心中有著無窮的怒火,他應該也是得知了黃淇的事情才找過來的吧。

    陳楓想要從床上坐起,可剛試了一下,肋部被鮫人骨刀傷得很深的傷口又是撕裂了。鮮血滲透了裹著傷口處的白布,他隻好又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王輝背負長劍邁步走了進來,看見陳楓這幅模樣王輝冷笑道:“你怎麽還活著啊?你不應該去死嗎?當初不是說要和黃淇同生共死?那些誓言隻是你用來哄騙人的嗎?”

    陳楓不敢去看王輝,想起黃淇他又是流下兩行清淚。

    “哼,朋友一場,我來幫你實現當初許下的誓言吧。”

    王輝身後長劍出鞘,他拔劍在手向著躺在床上的陳楓就刺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王輝突然感覺像是有一股巨力在身後拽住了自己,自己竟然無法再向前一步。正納悶之時,一道勁氣打來,握劍之手被這勁氣劃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手中長劍無法握住脫手而出半插入土。

    王輝回頭去看,隻見明月宗主三連子站在門外正冷冷的瞧著他,而古陽則是站在他的身後。

    可王輝雖然知道這倆人是明月宗人,卻並不識得這二人是誰。

    “你們想要以多欺少嗎?我可不怕你們。”

    王輝彎身想要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把長劍,可忽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他一口鮮血吐出彎下了腰。擦去嘴角血跡回頭再看,三連子和古陽仍是一臉平靜的站在門外,竟沒有掐訣念咒自己就已被這二人傷得如此之重了嗎?明月宗人的道行怎麽會如此之高?可若不是因為陳楓,黃淇又怎麽會死呢,我一定要殺了他為黃淇報仇。

    陳楓這時說道:“師父,不要傷他性命。”

    師父?難不成門外這人就是明月宗的宗主?怪不得道行如此之高。王輝嚇了一跳,明月宗主在此看來今日自己想用脫身也是難了。可大不了去冥界陪伴黃淇,也省的她一人孤單。

    “少假惺惺了,我如今道行不行,但總有一天我會來找你報仇的。”說完王輝抬起了右手,他右手中竟然握著一塊綠玉,那綠玉是黃淇之物,陳楓身上也有黃淇相贈一模一樣的一塊綠玉。

    “再見此玉,就是你死期到了。”

    王輝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奪門而出。在三連子和古陽身邊跑過時,那二人竟瞧也不瞧他一眼。

    王輝冷哼一聲向外跑了出去。

    古陽看其跑出了院子,又側目看向身邊的師父三連子。

    三連子搖了搖頭,道:“算了,一個隻會說大話的廢物而已,成不了什麽氣候的,讓他去吧。”

    陳楓再聽到王輝這個名字已是三個月後了。

    那天三連子正在明月大殿為古陽和陳楓講解道義,忽然有守山弟子來報說山南道宗的掌門求見。

    三連子本不想見他,可無奈這山南道宗雖小卻也是道祖傳人所創,細說起來與明月宗還有些淵源。想到這裏,三連子點了點頭,讓守山弟子帶其來明月殿相見。

    那山南道宗的掌門一頭白發,歲數已是不小了。他自認和三連子同輩,來到殿上也不施禮,問三連子道:“三連子,我徒弟王輝現在何處?”

    “你的徒弟來我這明月殿問我幹嘛?我怎麽知道他在哪啊。”

    山南道宗掌門怒目而視,叫道:“你不知道誰知道?自從他去那古丘山找你們後就再也沒回我山南道宗。三連子你老實告訴我,我徒弟是否已慘遭你們毒手?”

    那山南道宗的掌門越說越氣,最後竟然是手指三連子喝問。

    三連子冷哼一聲,走到山南道宗的掌門身前道:“你若是拿得出證據隨你怎麽說都行,若你隻是妄加揣測卻來我明月殿信口雌黃的話,那可就別怪貧道無禮了。”

    山南道宗掌門聞言退後幾步,臉上露出怯意不敢再言,一轉身匆匆走下明月峰。

    山南道宗雖然不是什麽大派,可其掌門人老而不死,活得時間久了總會認識一些朋友。

    王輝倒也著實被這掌門看重,為了尋找王輝這掌門去了很多宗派求人幫忙。他來到人家宗派又是哭又是鬧的,一大把年紀了大家也不好意思不幫他,於是或多或少派了一些弟子幫忙尋找,而多番尋找之後,也終於是發現了王輝的蹤跡。

    有一樵夫進城賣柴之時,看到城門口圍了一群人,他走過去問圍觀諸人是在看什麽熱鬧。

    有人告訴他道:“這是在找人呢,誰能幫他們找到這個人,你看桌上放著的那些個銀兩就全都送給他了。”

    樵夫踮腳去看,隻見兩個修真之人站在那裏,他們身邊有一四角方桌,桌上放著許多大塊的銀子。

    他好奇問道:“找誰啊,這人這麽值錢呀,我將門前山上的柴砍光了也賣不了那許多銀子啊。”

    “看那,看見沒,那不有畫像嗎。”順著這人手指方向看去,樵夫看到了貼在高杆之上的一張畫像。

    畫像那人劍眉星目,一臉剛毅。

    樵夫是越看越覺眼熟,忽然想起來這人不正是前些日子自己在山上碰見的那個年輕人嗎,那人當時還向自己問路來著。

    “哎哎哎,我知道這人,我見過,我見過。”樵夫有些興奮,他大聲叫嚷著,一邊叫一邊往前擠去。

    這城門前高杆下站著的那兩個修真弟子,一個是山南道宗的弟子,另一個則是赤水堂被師門派來幫忙尋找王輝的弟子。

    山南道宗的弟子聽見樵夫的話後,急忙來到樵夫身邊問道:“你見過這人?”

    “是是,我前些日子在山上砍柴的時候看見過他。”

    赤水堂弟子道:“你沒認錯吧,再仔細瞧瞧。”

    “就是他,一點沒錯。雖然這畫像上沒有,但是這人脖子處有一塊暗紅胎記,沒錯吧?”

    “嗯?是這樣嗎?”赤水堂的弟子看向身旁的夥伴,他也沒見過幾次王輝,並未留意過這些。

    山南道宗弟子點了點頭,道:“是的,王輝師兄脖子處的確有一塊胎記。”

    “這麽說你真的見過他了,那他去哪了?”

    “這個我不知道,他和我說完話人就不見了,我沒看見他往哪走。”

    山南道宗弟子問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他就是問我去黑雲山怎麽走。”

    “黑雲山?黑雲山是什麽地方啊?”那山南道宗的弟子皺起了眉頭。

    赤水堂弟子道:“我也不知道什麽黑雲山。哎樵夫,黑雲山在哪啊?”

    “就在東邊啊。”樵夫指著東方道,“東邊有一座山整天黑雲繚繞,我們都管它叫做黑雲山。而且這座山被一條清水河所圍,那條河就更是奇怪了,羽毛都在河水中浮不起來。”

    “終日黑雲繚繞的一座山?還被一條鴻毛不浮的河給圍著,師兄我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啊。”

    那山南道宗弟子點了點頭,道:“我也這樣覺得。哎,別動你讓我想想。啊呀,哪是什麽黑雲山啊,那是塔拉山吧,樵夫你說的是塔拉山吧?”

    那山南道宗弟子恍然大悟般大聲叫道。

    “什麽塔拉山,我不知道啊。”樵夫被這人嚇了一跳,怎麽突然就咋呼起來了,什麽塔拉山啊,我可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好像還真是塔拉山,王輝師兄要去塔拉山?”赤水堂弟子也很是驚訝。

    “哎,你過來,那黑雲山上是不是能看見什麽寺廟啊?”山南道宗弟子問樵夫道。

    “對對,是能看見佛塔、寺廟什麽的,不過從沒見過有和尚下山化緣。”

    聽樵夫這樣講,山南道宗弟子點了點頭,看向赤水堂那弟子道:“師兄,我要回師門告訴我派掌門這件事了,如果王輝師兄真的去了塔拉山,那我們也不必再這般尋找了。”

    塔拉山方四百裏,為弱水所圍。弱水河不寬亦不甚深,可卻鴻羽不浮,飛鳥不過。

    這座山終日為黑雲所籠罩,據說山上有修真門派四鬼寺。

    這四鬼寺很是神秘,雖能看到塔拉山上有廟宇可卻從來也沒見過一個四鬼寺弟子,誰也不知道這四鬼寺是不是真的存在。

    而且塔拉山弱水環繞,修真之人縱使禦劍行其上空,也會被一股巨力拽進這弱水河中化為血水。相傳若想上這塔拉山就需得是碰見擺渡人才行。

    傳說曾有一村民被山賊燒毀家園殺死妻女,而自己也被山賊砍斷雙臂。這村民昏迷中醒來後,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山賊,可山賊們已是不見蹤影。悲痛欲絕的村民來到弱水河時,看到一群鳥飛在這弱水上空後竟似一顆顆石頭般掉進了河水之中。他想著自己失去了雙手,活著也沒法報仇隻能是受罪於是想要投這弱水河自盡。而這時卻看見一個披著蓑衣頭戴鬥笠的老翁撐船而來,那葉小船破破爛爛可竟能漂浮在這弱水之上。

    那老翁劃到這村民身前道:“我這麽大年紀了還不想死呢,你這麽年輕就不想活了嗎?”

    “我妻女都被山賊殺死,我也被他們砍斷雙臂,活著隻能是受罪,還不如去下麵陪她們呢。”

    老翁道:“那你沒想過報仇嗎?你就這樣死了,可那些山賊們不還是活得瀟灑自在嗎?”

    “我,我現在都這樣了,還怎麽報仇啊。”村民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若想報仇的話就上我這小船,我帶你去四鬼寺,隻要你不怕吃苦受罪,他們就能教你怎麽樣報仇。”

    “隻要能報這血海深仇,我什麽都不怕。”

    這村民被老翁帶上了塔拉山,過了三年他又下得山來。這人僅僅用雙腳就踏平了眾多的山寨,而有些山寨不乏曾在名宗大派修行者,可卻不是這人一合之敵。

    這人聽到哪有山寨就獨身前去,所向披靡,嚇得山賊們紛紛下山種田,肆虐多年的山賊竟被他一人給鏟除了。要知道他前三十年也隻是一個隻知道種地的莊稼漢那,而上四鬼寺僅僅三年還失去雙臂的他竟變得如此厲害。一時間許多人來到弱水河邊想要去那塔拉山修行,可卻始終也沒再見過那個擺渡人。

    王輝據說也是被擺渡人接到了四鬼寺,想想王輝若是真上了四鬼寺修行距今也有一甲子的時間了。

    在四鬼寺修行了一甲子嗎?

    明月峰雲起雲落。

    陳楓在明月崖邊倚著“不惰”那塊大石頭看著放在手心的兩塊小小綠玉回憶著往事。

    想起往事總是會笑會哭會突然心酸落下眼淚,曾經以為會一起慢慢變老的那個她還好嗎?

    古陽走了過來,來到陳楓跟前道:“宗主,你找我啊?”

    “師兄你還記得那年鮫人作惡嗎?”

    “記得啊,那年鮫族fù chóu,沿海居民盡數被海水卷入海中,而在海麵上搜尋鮫人的修真之士也死傷無數。我們二人也遭凶險,幸好師父因你遲遲不歸心生擔憂而下明月山來,要不那一年我們師兄弟怕是也得遭殃啊。”

    陳楓道:“師兄可還記得王輝嗎?”

    “王輝?那個據說是被擺渡人接上四鬼寺的人?”

    陳楓晃動著手中的兩塊綠玉,道:“他現在應該已經是從四鬼寺下山了。”

    古陽道:“宗主,世人多以訛傳訛,千年以來從沒見過四鬼寺弟子,這四鬼寺怕隻是個傳說而已。”

    “我也沒有太在意啊,隻是想起往事有些傷感罷了。而且他王輝縱使如今道行通天,可當年那件事與旁人無關,要報仇就找我一人來好了。師兄,我決定一個月後舉辦宗派大比,大比奪魁者即為我明月宗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明月宗主。”

    古陽道:“師弟,你這又是何苦呢?”

    “也是該有個繼承人了,這樣我就再也沒什麽可擔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