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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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水城回來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林鎮經常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長時間的看著那顆黑色的幽冥珠。
“死在幽冥之下就入不了輪回永世也不得投胎轉世!”
孫伯白的這句話一直在林鎮耳邊回響,而每當他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個被幽冥珠吸去鮮血和魂魄的妖人。那妖人的魂魄現如今就應該是囚禁在這黑色的珠子內吧,而這幽冥珠裏隻有她一個怨魂嗎?怕是會有很多很多吧。這顆黑色的幽冥珠簡直就是一座人間地獄,它將無數怨魂囚禁其中永世也不得超生,林鎮也總算是想明白了為什麽這顆小小的幽冥珠會有這般衝天的戾氣。
林鎮再也無法靜下心來修煉了,想到這珠子囚禁著無數的怨魂時林鎮連覺也是睡不好,他不想再留這顆珠子在自己的身邊了。
林鎮將幽冥珠拿在手中,推開房門向著後山明月崖走了過去。
來到那塊寫著“不惰”的大石頭旁,林鎮將拿著幽冥珠的手伸開,又看了一眼躺在手心的那顆黑色珠子。
這幾天倒是再也沒有聽見過孫伯白的聲音,看著手心這顆通體烏黑的珠子,林鎮越看就越覺心煩,突然他猛地將珠子握緊手中,揚手就欲將此珠扔進那明月山崖。
“鎮兒,你在做什麽?”
“師父……”林鎮回頭看到陳楓就站在自己身後時,本已揚起的手又軟了下來,那顆黑色的幽冥珠這時從林鎮手中滑落,蹦跳幾下後慢慢滾到了陳楓的腳邊。
“怎麽了徒兒,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鎮以手掩麵低聲說道:“我,我不想再留這幽冥珠在身邊了。這顆珠子能吸人血,而且死在這顆珠子之下還會永世不得超生,這,這珠子簡直是太邪惡了。”
陳楓歎了口氣,道:“鎮兒啊,這幽冥珠能傷人亦能救人,法寶可沒有善惡之分啊。你用這幽冥珠不是還在清水城救了一個小女孩嗎?我之所以讓你修煉此珠就是因為你心地善良,這幽冥珠威力極大倘若再認無情老人那般心存惡念之人為主,隻怕這世間黎民蒼生又要經曆一場浩劫啊。”
這些話有些耳熟,當日孫伯白好像也是這樣說的,可一想到那吸完血變得通紅的幽冥珠林鎮心中就還是有些害怕。
看林鎮不語,隻是呆呆地站著,陳楓又輕輕說道:“這幽冥珠雖然是你古陽師叔費了好一番心血才拿回明月山的,不過既然現在它的主人是你,那這幽冥珠就可以任由你來處置。若你真的是想將它扔進明月崖的話,我也絕不會去攔你的。”
“師父,我,我……”
“唉,傻孩子。”陳楓將掉在地上的幽冥珠撿起,拉著林鎮的手道:“隨我去明月殿吧。”
明月殿二位先師神像前,陳楓盤膝席地而坐,林鎮則是垂手站在陳楓身前一側。
陳楓道:“昔日道祖高彌得一古劍,此劍頗多殺戮,當時修真之人均言此劍太過凶戾,不適合為道祖所用,皆勸道祖將此劍封印。可道祖言:‘劍無正邪,人有善惡,彼用此劍害人,吾卻用此劍救人。’後來道祖用此劍斬妖除魔,秉承大義匡救世人,也再無人言此劍凶戾。這柄仙劍就是我們明月宗的鎮派之寶——明月神劍。這幽冥珠與明月劍何其相似啊。徒兒,你隻要是用這幽冥珠救人,讓邪人畏懼幽冥而不敢作惡,那這豈不也是……”
“宗主,守山弟子求見。”
明月殿外忽然有人高聲而言打斷了陳楓的話,陳楓聽到是守山弟子求見之後,朝殿外說道:“你進來吧。”
殿門被人推開,一個守山弟子走了進來,行過禮後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木盒,道:“宗主,適才有人在明月山外將此物交於弟子,說是讓弟子轉交給您。”
“嗯,拿過來讓我看下。”
陳楓接過這黑色木盒打開看到盒中之物後,臉上神情隨即大變,他急忙問那守山弟子:“送這黑木盒之人長什麽模樣?”
“那人頭戴帷帽遮住麵孔並不能看清其模樣,不過聽聲音像是一個年邁老翁。”
陳楓將那黑色木盒合上之後放到一邊,朝那守山弟子點了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宗主。”那守山弟子又施一禮然後轉身向外走了出去。
林鎮問道:“師父,這黑木盒有什麽不妥嗎?”
“也沒什麽,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弟子先告退了。”
林鎮走後,陳楓又是將那黑色的木盒拿在手中,打開木盒他深切地凝望著盒中之物。
這黑色木盒中放著的是一塊鬆山綠玉,一塊小小的綠玉晶瑩剔透,上麵穿著一根紅色的線繩。
陳楓將手伸進胸口,竟也掏出了跟這盒中所放一模一樣的一塊鬆山綠玉。
陳楓所戴這塊鬆山綠玉是以前一個合歡派的弟子送給他的,而時間則是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陳楓可還不是什麽宗主,那時候明月宗主三連子甚至都還沒定下大比的日子呢。而且整個明月宗包括陳楓都認為能成為明月首席的會是三連子的大弟子古陽,要知道古陽那個時候的業火之術就已經修煉到了第七重,道行要遠遠的高於其他的二代弟子。
年輕時候的陳楓資質雖然聰慧,但相較於修行他更喜歡的還是遊蕩,為此師父三連子沒少責罵他。可若是讓陳楓像古陽那樣終日在明月峰上修行,那他可是做不到。
那年陳楓被三連子派到古丘山做事,這古丘山離東海已是很近,做完事後陳楓尋思著到東海灣走走。
那一年有很多漁民都說在東海灣附近看到了鮫人,消息傳出後,很多修真之人都禦劍飛來東海,明月宗主也派了大弟子古陽前來查看。這種事情陳楓自然也不想錯過,來古丘山的路上陳楓就打算著處理完古丘山的事情自己也去那東海灣瞧個熱鬧。
鮫人以前倒是能經常在東海看到,他們除了善於紡織外還滴淚成珠。
這鮫珠淚乃是異常珍貴的寶物,煉製法寶之時若是能加上幾滴鮫珠淚的話則可以讓法寶威力強上許多。因此鮫人被修真之人廣為獵殺,那些為人所知能讓人叫得上名字的法寶裏麵哪個煉製之時沒加這鮫珠淚啊。日複一日的獵殺,讓鮫人在東海幾乎都絕了跡,到了如今再想要見一眼鮫人那可是難了,東海之上經常會有修真之士禦劍搜尋鮫人,可運氣不好的尋上個三年五載也是看不見一條。
而自從鮫人難覓之後,如今煉製的法寶和以前煉製時加有鮫珠淚的相比那可是威力大減。有許多宗派煉製的法寶就差加鮫珠淚這一步了,故而在聽到東海灣有鮫人出沒後,修真門派無論大小都派弟子飛來東海灣碰碰運氣,若是僥幸能得到幾滴鮫珠淚,那可意味著自己門派多了幾件厲害的法寶呢。偌大東海灣上空如今隨處可見修真之人禦劍而行,有的宗派甚至雇了幾艘大船,帶著一眾修真弟子就住在船上了,尋累了也不必回岸直接就落在這海船之上,歇息好了再去找尋。
陳楓來到東海灣看到這架勢後很是開心,他那時候喜歡熱鬧,人越多就越覺得好玩。
到處都是修真之人陳楓也沒看見自己的古陽師兄,他也沒飛去東海找尋鮫人,隻是在東海邊慢慢的轉著。他想著自己就算去找隻怕也是找不到鮫人,那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這麽多的人終日搜尋尚且找尋不到,自己哪有那麽好的運氣能碰到啊。
在海邊閑逛的日子裏他認識了山南道宗掌門的一位弟子,那人名叫王輝,也是聽說有鮫人出沒在東海後過來碰碰運氣。可當他來到東海灣看到天上飛的到處都是修真之人時,王輝尋找鮫人的心就涼了大半截。自己隻是一個人來,而東海上那幾艘大船橫來直去的,不時有修真之人飛起落下,怕是整個宗派都出動了吧。那我還找什麽啊,有也被那些人給找到了。可雖然這樣想王輝仍是禦著劍在東海上轉了一圈,不過在海麵上搜尋一遭之後也就不再去找了。可他也沒有回宗門,想著看看誰最後能尋到那鮫人,而且這些人說不定還會因為鮫人而爭執打鬥起來呢,那樣正好自己可以看個熱鬧,也算是沒白來這東海灣一趟。
兩個在海邊閑逛的人相遇之後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沒有幾天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這段日子兩個人經常是在東海岸上結伴而行,而也是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合歡派的弟子黃淇。
合歡派聽聞東海灣有鮫人出沒後也是有幾個女弟子前來找尋,大家一番搜尋無功而返後就踩著那些細沙在海邊閑玩。
而陳楓和王輝恰好此時也在這片沙灘上閑逛。
陳楓看見黃淇的第一眼就有些心動,他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美麗的女子,看黃淇嫣然一笑光腳走在沙灘之上,陳楓想著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應該隻是如此吧。王輝也是對黃淇一見傾心,不過相較於王輝的羞澀,陳楓則直接走過去問黃淇願意和他成親嗎。
這一下不僅王輝瞪大了眼睛,那些合歡派的弟子也都驚呆了。有弟子把陳楓當成了登徒好色之人,都將劍給拔了出來。
可沒想到黃淇聽到這話後隻是笑了笑,對陳楓說道:“成親?好啊,那你什麽時候娶我?”
聽到黃淇這話王輝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竟然這麽容易?早知道是這樣那我先說好了。
其實黃淇本來也隻是開玩笑的說了這麽一句,可後來跟陳楓接觸的時間長了,也有些動了情。
搜尋幾天無果之後,合歡派的弟子們想要回師門了,可黃淇卻想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再繼續找幾天。
也不知道她留下來是為了找鮫人還是想和陳楓待在一起。
知道陳楓是明月宗宗主三連子的弟子後,那些合歡派的弟子倒也放心讓黃淇一人留下。
合歡派的那些弟子走後就隻剩陳楓王輝和黃淇三人同行了,王輝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在合歡派弟子走後的第二天也是告辭了。說是也要回師門不過王輝並沒有回山南道宗而是去了東海別的地方,離陳楓和黃淇遠遠的,也許是覺得看不見心裏就不會難受了吧。
又過了幾天,依然是沒有發現鮫人的蹤影。搜尋鮫人的一些人有些心灰意冷,想著別是搞錯了啊,他們那幾個捕魚人若隻是胡咧咧幾句,而我們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了?不少耐不住性子的人都是走了,而也有不少人吵吵著要去找那些漁民問個明白。
雖然是走了不少人吧,可東海之上仍是還有很多的修真之人在尋找著鮫人。
來東海這麽多天始終是沒有看見自己的古陽師兄,陳楓也覺得自己應該要回明月宗了,畢竟自己可不是專門為這鮫人而來的,若是因古丘山那件小事而遲遲不歸,師父三連子難免是要擔心掛念。
而就在陳楓決定了明早就回明月宗的那天晚上,卻是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是夜有風吹起,天空之上高掛一輪血色紅月。
東海深處像是有人吟唱著什麽,那聲音淒慘刺耳,很是難聽。
海水開始泛濫,東海之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陳楓站在海邊看著那墨色的海麵心中有著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黃淇在他的身後也是皺著眉,她道:“師兄,今夜天色異常怕是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們還是別待在這東海灣了。”
陳楓道:“我疑心師兄古陽在東海深處找尋鮫人,你先走吧,我要去找找我的師兄。”
“那我和你一起去。”
陳楓搖頭道:“你不用跟著我,我心中慌得很,東海裏麵應該是出事了,此行太過凶險我自己去就行了。”
“要去就一起去。”黃淇拉住陳楓的手道:“你不願你師兄有難,我也不能讓你隻身犯險。”
陳楓還想要說什麽,可這時忽然腥風大作,東海深處隱隱傳來一陣慘叫聲。
陳楓知道事急當下也顧不得再說,禦劍直向那東海深處飛去。
東海海水劇烈的翻滾著,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陳楓飛了一會兒忽然看見前方有一人禦劍急速而來。
那人胸前有著大片的血跡,陳楓一眼就看見那人所禦仙劍乃是明月宗的清霜神劍。
“古陽師兄,東海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古陽正禦清霜往外飛,看到陳楓後,急忙吼道:“你還往裏跑啥,快些逃命吧,鮫人族fù chóu來了。”
鮫人fù chóu?
陳楓聞言楞了一下,抬頭向前看去,隻見前麵掀起了巨浪,那浪頭鋪天蓋地,而許多鮫人站在浪尖一邊叫嚷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發白的骨刀。
“趕緊走。”
古陽又是一聲怒喝,陳楓不敢怠慢趕緊調轉頭來拚命向前飛去。
可這時候忽然聽見一聲鷹鳴。
隻見一隻黑毛大鷹張開巨翅從半空中俯衝撞來,古陽眉頭一皺禦劍躲過。而這大鷹張開三丈多長的鐵翼又掃向陳楓和黃淇,陳楓堪堪避過,黃淇則是被這鷹翅掃中,她叫了一聲從仙劍上落了下去。
“淇兒!”
陳楓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黃淇,可並沒有抓住她的手。
黃淇掉進海中之後,其所禦那把仙劍發出一聲低鳴後也是筆直朝著海麵落去。
黃淇從海麵上冒出頭來,她握劍在手,劍拍海麵又欲飛起,可身子剛一飛起這時卻有一個鮫人握住了她的腳踝。黃淇又被那鮫人拽進了海中,海浪撲來,黃淇的口鼻之中都灌入了不少腥鹹的海水。
“可惡。”陳楓見狀禦劍就要去救黃淇。
古陽看那黑毛大鷹又飛向天際,正提防著它再偷襲,而這時卻見陳楓禦劍想要朝下飛去,他急忙拉住陳楓的手道:“你要幹嘛?”
“我要去救她。”
“你這是去送命,我們快些走吧。”
“師兄,你先走吧,不用管我。”陳楓掙開古陽的手就禦劍朝下飛了過去。
而這時巨浪撲來,將陳楓和黃淇都砸進海水之中。
古陽雙手顫抖著,他知道那海浪之中有著眾多的鮫人,被海浪砸中也就意味著自己這個陳楓師弟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正慌亂無措之時,古陽忽然聽到天上那黑毛大鷹一聲哀鳴,這個大鳥就像塊石頭那樣從天上直線掉落進海水之中。
天上血色紅月之下出現了一人身影,而當那人拔出手中的長劍時,那把劍發出了極其耀眼的光芒,將漆黑的海麵照得如同白晝那般明亮。
古陽眼望天空口中喃喃說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