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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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鬼!”童楊叫得人心煩意亂,“我就說有鬼!”

    杜龍彪也變了臉色,對呂堯說,“呂大仙兒,咋整?你快給破破!”

    呂堯還沒說話,朱小滿卻笑了,“一群大爺們兒,嚇成了這個熊色,沒文化還真可怕——”她邊說,邊站起身子,往雨裏走去。

    “小滿——”杜龍彪一把沒抓住,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了湖邊……

    我們四個老爺們兒就那麽愣愣地看著,隻見那姑娘在湖邊一陣摸索,不多時又折返回來,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扔,“自己看吧。”

    那是一大團水草,亂糟糟的,但我很快發現了其中的與眾不同——水草生有很多細長的葉子,都是五條一綹,乍一看去,還真像女人的手。

    “當地人都叫它‘水巴掌’,沒什麽營養價值,剁碎了,都用來喂雞鴨鵝。”朱小滿笑著說道。

    我總算長出一口氣,心中的顧慮頓消。

    雲層很厚,似乎一時半會兒過不去,我們心裏很急,最後一班返城的客車快要發車了,而我們要想趕回車站,必須穿過一大片樹林,還要翻過半個山頭,那裏地勢高,離雷電雲層更近,我們不敢冒那個險,因此,不得不麵對一個殘酷的現實——我們可能會在這深山老林裏熬上一宿,饑寒交迫事小,要是真有什麽狼狐野獸……

    鬆湖四周的群山和原始森林沒什麽兩樣,那些年,旅遊產業開發規模不像現在這麽大,湖周圍的旅遊區是看不到什麽野獸了,但山套子裏還是偶有熊狼出沒,當時進山采山貨的人就曾看到過狗熊,幸好那時剛開春兒,大概熊冬眠剛睡醒,腿腳兒還不麻利,沒造成什麽危害。

    幾個人的心裏都揣著慌恐,童楊又開始抱怨,說都怪我們把他強拉來這裏,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麽向祖輩兒交代?他可是家裏的獨苗。

    杜龍彪瞪他,你不是還有個姐姐麽?

    “我、我是說男丁,這一代,就我這一個!”

    “你活著,你們老童家也算絕了後,男的你倒也算半拉,可‘丁’呢?”

    “哎呀,都這時候了,你們還嗆嗆(吵架)個啥?!”朱小滿氣道,“看這雨一半會兒停不了,咱們得找個過夜的地方。我記得有人說過,湖邊的山裏,好像有不少山洞。”

    直等到天色漸黑,雷聲才小了,可雨還是很大,我們試著走出石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東走,沒過半分鍾,個個都成了落湯雞,這時,童楊再次驚叫起來,“呀!看、看那兒——”

    昏暗中,一個白花花的人影在雨中飄飄晃晃,好像真的沒有頭。

    我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但很快就鎮定住了,在警校多年的專業訓練不是白混的,死屍、罪案現場、亡命之徒,啥沒見過?!雖然大多都是書本上的……

    我和杜龍彪對視一眼,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包抄過去……

    離得近了,那人影卻突然不見了蹤跡,我提著根樹棍悄悄靠上去,頓時樂了,有救了,那裏停著一輛皮卡車。

    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就見過這車,應該是一家三口兒來郊遊的,看來也被困在了這裏。

    隔著窗戶,我往車裏看,玻璃上貼的窗膜顏色很深,有些看不清,杜龍彪連敲了好幾下,裏麵都沒有回應,門又是鎖上的,怎麽拉都拉不開,正要放棄,卻突然發現一隻白乎乎的東西貼上了車窗!

    剛剛靠近的童楊又想叫,卻被呂堯捂上了嘴,“噓,你們看那兒——”

    車頭前,又晃出了那個白色的人影,我硬著頭皮湊上去,舉起樹棍就要砸,可手突然停住了,那是個穿著白裙的女人,正深深埋著頭,在翻開的前機蓋下忙活著什麽。

    一場虛驚,如果不是童楊憑空臆斷,我也不會先入為主,差點兒傷了人。

    雨聲太大,直到我們走近了她才聽到,也嚇了一跳,隨後一交流,我們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一家三口兒本來在暴雨剛至的時候,就要往回折返的,可車卻突然出了故障,老公等不急,冒著雷雨出山求救援去了,讓媳婦和孩子躲在車裏等。

    雷大電大,孩子嚇得哭個不停,媳婦隻好下車捅咕,妄圖打著火,可她哪懂這些,忙活了一溜十三招,除了澆了個透心涼,毫無收獲。

    不過一看見我們,她還是安心了不少,好像遇到了救星,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們也鬆了口氣,原來車裏白乎乎的是孩子的小臉兒,而這大姐被雨淋透,身上的裙子緊貼皮膚,離遠一看,確實跟肉色沒啥兩樣,難怪童楊之前說看到的女人沒穿衣服。

    我們幾個人中也就呂堯懂點兒機械,在車前查了半天,一樣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那大姐人不錯,讓我們一起進車裏等救援,可一抬手傻了,兩手空空,鑰匙早就不知甩去了哪裏……

    最要命的還不是這個,那年代的車,門鎖車窗連接中控係統的不多,鎖門開門都需要鑰匙,落窗也得靠手搖,大姐剛才怕孩子亂跑,就把門鎖了,可眼下呢,孩子太小,在裏麵嚇壞了,隻知道嚎啕大哭,也不會開門搖窗,而且越鬧越凶,憋得小臉兒通紅,任我們如何哄也停不下來,大姐急得直哭,一個勁兒的埋怨自己太大意。

    朱小滿帶著童楊去找鑰匙,我和杜龍彪一左一右趴在車兩側想辦法,忽然,車動了,杜龍彪興奮地朝車頭前的呂堯喊,“行啊,大仙兒,沒想到你還懂車!”

    呂堯從前探出頭,“啥?我沒動車啊?”

    正說著,皮卡又往前竄動了一下,杜龍彪正在納悶兒,我的心已經沉了下去——

    “呂堯,當心!”我大叫,不遠處的山頭兒上傳來“轟轟隆隆”的巨響,但我知道那不是雷聲,是山洪要來了……

    山上流下的水聚到一起,衝出了一道淺淺的小河溝,正好從皮卡車下穿過,四個車軲轆下的沙土已經鬆動,車身開始緩緩往前滑行。

    呂堯反應也挺快,雙腿繃力插進泥水裏,身子前傾,和地麵成了45度角,用肩膀頂住了車頭,我和杜龍彪用力拉住車門,想緩住皮卡的滑行速度,卻怎奈腳下水流越來越猛,強大的衝力帶著車和我們一起下滑去。

    那大姐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用拳頭猛猛地砸著車窗,裏麵的小女孩兒也呼喊著“媽媽”,那情景真讓人心碎。

    再往下十米,就到了湖邊,而我們已經能看到,卷著泥沙草木的山洪已從那山頭上傾瀉而下,雖然流量不是很大,但足以將我們幾個吞沒,一旦被衝進湖裏,即便我這水性好的,一定也會被木石撞個頭破血流當場暈厥,那其他人呢?

    “車保不住了,先救孩子!”我大喊,用腳勾住一塊石頭,墊住了前輪,杜龍彪就趁著車身一頓的機會,撿起塊尖石就往車窗上砸,也顧不得碎玻璃能不能傷到孩子了,接連幾下,玻璃終於出現了裂紋,但與此同時,山洪如凶猛的惡龍,已經咆哮著衝了下來……

    朱小滿和童楊走得太遠,這時剛趕回來,朱小滿毫不猶豫的下水幫忙,可童楊剛把腳探進小河溝裏,又嚇得縮了回去,尤其見到那越來越近的山洪,一直退後了五、六米才停下,同時嘴裏大喊,“你、你們快上來,危險!”

    “彪子,快呀,兄弟挺不住了!”呂堯的半個身子已經陷進水裏,腳下太滑,身體發飄。

    我也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車胎下的石頭很快被壓進泥裏,車身猛地向前衝去!

    就在這時,杜龍彪終於打破了車窗,一把抄住孩子的胳膊,也就是這一刹那,山洪衝至,呂堯橫身一躍上了岸,我也抓住那大姐胳膊向後栽去,而對麵,杜龍彪一手抱著小女孩兒,一手拉著朱小滿,縱身一躍,重重地摔到了岸上……

    山洪呼嘯而過,那本來很壯實的皮卡車就好像個孩子的玩具,翻滾著向前折去,隻一眨眼,便沒入湖裏,隻冒出幾個氣泡就再不見蹤跡……

    我們幾個躺在地上,個個精疲力盡,說有驚無險有點太蒼白,劫後餘生倒是很貼切。

    隻是一條新起的河溝把我們分成兩邊,這邊是我、呂堯和那個大姐。

    那邊是杜龍彪、朱小滿、童楊和孩子。

    山洪衝出的河道不寬不窄,但七、八米的距離還是讓我們無法逾越,可大夥兒也不在乎這麽多,隻要人都沒事,阻擋我們的隻是時間。

    我們隔岸相望,都笑了。

    那大姐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向我們激動地道謝。杜龍彪抱著孩子,舉起他的小手朝這邊打招呼,“快跟媽媽說,你很——不好!”杜龍彪的笑容突然換成了驚恐,“李兒,當心!”

    我的後背突然泛起一陣寒意,回頭一看,不由驚在當場!

    ……